陸程禹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先跑去買菜,再去醫院查房,到了中午才迴來,迴來後就挽起袖子貓在廚房裏做飯。塗苒見他這麽一大高個兒,脖子上掛著王偉荔平日裏使用的圍裙,模樣滑稽,多少有些兒不習慣。

    陸程禹做事素來麻利,手指又靈活,菜絲肉絲切得均勻細致,不多時,準備好的主菜配菜擺了滿滿一案台。鍋裏冒著熱氣,他看表掐時間,站在一旁等菜出鍋,這時候的他看起來有些兒疲倦,雙手隨意的插在腰間,並不像往常那樣挺直了身板,而是懶散靠在一旁櫥櫃上,時而看一眼鍋裏,大多時卻看向窗外。

    塗苒抱著孩子在家裏散步,路過廚房,往裏瞄了兩眼。

    小石頭這會兒精神也好多了,用了一次退燒藥,體溫終成下降趨勢,偶爾還有些咳,但已無大礙。隻是消炎藥水還得遵醫囑喝夠一個療程,否則會產生抗藥性。可是抗生素用多了傷胃,何況才這麽點的小嫩孩子,幾天以來一直食欲不振,輔食不愛吃了,牛奶也不想喝,早上還能喝點粥,現在連稀粥也不願喝。

    陸程禹做好一海碗白菜粉條肉絲湯,端到塗苒麵前。

    塗苒一見就皺眉:“太多了。”

    陸程禹說:“多喝點,沒讓你全喝完……小石頭現在,也就能吃點母乳了……”

    塗苒看了他一眼,心裏也並沒其他想法,誰知這男人卻在轉過身的瞬間小聲嘀咕:“好吧,我這迴又是為了孩子。”

    塗苒忍不住衝著他的背影橫了一眼。

    吃完飯,陸程禹往浴缸裏放了大半缸溫水,塗苒翻出個小遊泳圈套在小石頭身上,就把小石頭脫光了擱水裏去玩兒。小石頭覺得身上不那麽熱了,他在水裏撲騰的很高興,像隻糯米團子飄來蕩去,他爹娘在旁邊看著也高興,塗苒往小石頭臉上輕輕撒了一捧水,小石頭先是瞅著她一愣,繼而咯咯大笑,特別可愛。旁邊兩大人也跟著笑,陸程禹雙手撐著浴缸邊兒樂嗬嗬地瞅著他兒子。塗苒又撒了點水,這迴卻濺到孩子他爸的臉上去了,陸程禹側頭看著她,手伸進水裏隨便一撥,把水拍到塗苒的衣服上。

    塗苒說:“你幹什麽呢?”

    陸程禹也說:“你幹什麽呢?”

    塗苒斜他一眼,出去給兒子拿浴巾和幹淨衣物,等她再進來,陸程禹已經把孩子從水裏拎出來:“不能讓你在水裏呆久了,”他接過浴巾把兒子包成一團隻露出張臉,“來,老爸給你量量額頭,”說罷,父子倆額頭挨著額頭像玩頂牛

    牛一樣。小石頭又樂了,陸程禹伸出拳頭貼在他臉邊:“看看你腦袋大還是我拳頭大。”

    塗苒看了一眼,忽然覺得這男的手真大,連同挽起的襯衣袖子下麵露出半截子胳膊,結實有力鐵鑄一樣。小石頭還傻乎乎的拿自己腦袋往人拳頭上撞,末了覺著疼,偏過頭去瞪著那拳頭一個勁兒的瞧。塗苒摸摸兒子的腦袋:“你傻不傻,人家招惹一下,你就當真了,先前一點小恩小惠就把你給收買了?”

    說著,兩人一起給孩子穿好衣服,陸程禹點點小石頭的鼻子:“你給我爭氣點,等會兒別又來事了,溫度退了就退了,大老爺們兒退一步海闊天空。”

    結果一語成讖,到了晚上小孩兒又變成煮熟的雞蛋一枚,塗苒惱他亂說話,自己又擔心兒子,一點也不想給他好臉色。兩人的對話越來越少,除了極其必要的交流,比如孩子咋樣了,該吃藥了,燒退了點沒,還是那樣……小石頭的病情反反複複,直到第三天上午,體溫才漸漸退下來。

    這天,塗苒見陸程禹還在家就覺得甚為詫異。

    陸程禹答:“請假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晚上再過去。”

    “……”

    中午,小石頭不發燒了,打了數天疲勞戰的兩人終是扛不住,胡亂吃了點東西,然後一個守著嬰兒床躺沙發上,一個倒床上,各自補眠。塗苒還沒睡熟,忽然覺得身上的褥子被人掀開一角,床邊下陷,塗苒猛的就驚醒了,待到想清楚是怎麽一迴事,她不覺往旁邊縮了縮身子,背對著那人,繼續睡覺。

    可是睡不著。

    睡不著的時候,一直用同樣的姿勢躺著,就特別難受,她稍稍轉了轉身子,挪動了一下。

    可惜床太小,別人根本還沒怎麽碰她,她就自個兒鑽進人懷裏去了。

    陸程禹胳膊一收,當即把她死死扣在胸前。他神色凝重眉眼低沉,目光直勾勾的鎖著她。

    兩人麵對麵的喘著氣,心髒的跳躍互相撞擊,他一點沒猶豫,低頭吻上來。

    來勢洶洶,幾乎要把她拆卸入腹,他一邊吻,一邊惡狠狠的抵著她,全身熱氣騰騰輕微戰栗又堅硬無比,塗苒甚至能感受到他皮膚下的脈絡,血液洶湧奔流。她在這種壓迫下快要被研磨成一灘水,或者是蒸汽,從此嗖的一下魂飛魄散。

    終於他壓抑氣息,啞了嗓子問了句:“好不好?”灼熱吐息直擊耳膜,塗苒在頭暈目眩之

    下仍是覺著他說了句廢話,在此之前,她的貼身衣物就已經被褪了個幹淨,十八摸早演完了,就差直奔主題全武行,他把自己高效率的行事風格一路發揮到床上,而且無比霸道,不容對方有絲毫抗拒。

    而後,她才知道那句“好不好”如何理解。她若是咬著嘴唇吱吱嗚嗚強忍著不答,他便加重力度一連撞擊數下,她若是求饒勉強應了他,他的動作會更加放肆,緊接著又是咬牙切齒的逼問,因而此題無解死循環,怎麽都是她死她玩完,末了還被人批評“不夠誠實”。

    兩人從太陽當空折騰到天色漸晚,舊木床“嘎吱”了一下午,中途他起去兩次,不算甘心情願。因為孩子在哭,她踢他下去瞧瞧,無非是換尿布喂牛奶,弄完這些事,他把孩子扔迴小床,自己又趕緊折迴來。等娃娃再哭,他也不理了,隻顧把她抱在懷裏磨蹭。

    到最後他的態度才算溫和了些,俯在她身上,胳膊肘撐在她腦袋兩側,用手摩挲她頭頂的發,時不時又輕輕吻她。兩人身上濕漉漉的,塗苒簡直快奄奄一息,隻覺得他現在無論做什麽都極其可恨,一麵又擔心樓下鄰居上來提意見,一麵又記掛著兒子。她伸手推他,他偏不起去,她懶得再有所動作,自個兒閉上眼睛休息,忽而又想起來,於是問:“為什麽你最喜歡這種姿勢?”

    他溫存地笑笑,用鼻尖和嘴唇輕輕擦滑她敏感的頸側,低聲答:“我想看著你,我想吻你。”

    塗苒心裏一暖,臥在他懷裏,不多時昏昏欲睡。

    傍晚,她醒來,不知何時他起去了。

    等她再瞧見他時,他穿戴整齊神清氣爽。

    陸程禹走過來撥弄下她的頭發:“我走了。”

    屋裏的燈亮著,她突然間就覺著他陌生,不若裸裎相見時那般親切,不覺皺著眉瞧他,他也學她的樣兒看過來,過了一會又道:“起來,孩子醒了。”說著把一條鏈子戴在她手腕上。

    塗苒一瞧,正是先前那串貝殼,她一直擱在自己枕頭底下,想是剛才被他發覺了。

    她心裏有些兒不高興,賭著氣,把手鏈擼下來扔地上。

    陸程禹似乎微微一怔,什麽也沒說,轉身去撿了,走出去。

    塗苒也不想說話,賴了一會兒床才強忍著疲憊酸痛起身,結果胳膊和腿都像是長在了別人身上,別扭得很。

    孩子正躺小床裏擺弄他的小鈴鐺,她又去廚房轉了轉,飯菜做好了,都擱在那兒呢,她仍是提不起精神說

    話,迴頭見他坐在沙發上看著她,才問:“你還不走?”

    他站立來,拿了外套:“我走了。”外套是她以前給買的那件大衣,這幾天降溫刮風,他又穿上了。

    陸程禹走去門口,頓住:“皮夾忘了,在沙發上。”

    塗苒拿了遞給他。

    他出去,順手帶上門。

    塗苒瞪著眼前那光禿禿的一堵防盜安全門,腦袋裏亂,心裏麵空。

    過了一會兒,外麵有人按門鈴,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去開門,又覺著自己走得快了些,因而到跟前了才生生刹住步子,等了幾秒,才把門打開。

    “手機。”陸程禹站在門口說,“好像在茶幾上。”

    塗苒仍是拿了遞給他。

    陸程禹接過去,站了站,沒等他轉身走人,塗苒就把門給關上了。

    她忽然有些兒煩躁,肚子明明餓了也不想吃飯,看見兒子衝自己揮舞他的小胖胳膊,她也不想去抱,想看會兒電視又懶得去開,總之就是不知道自該做些什麽才好。

    門鈴又響,她沒等,徑直過去開了門:“又有什麽給忘了?”

    陸程禹掂掂手心裏的東西:“大衣上的扣子掉了,”說完,他一步跨進來,把衣服和扣子全部塞給她,“趕緊縫縫。”

    塗苒斜了他一眼,找了針線出來幫他釘扣子。兩人坐沙發上,一人坐這端,一人在那頭,陸程禹像是無所事事,在旁邊監督她做女紅。見她這顆訂完了,又說:“你買的什麽衣服?好多扣子都鬆的。”

    塗苒沒接茬,一粒一粒全給他加固釘牢。完了後,她拿起大衣抖了抖,陸程禹起身走過來,她順手幫他穿上,兩人離得很近,但是比在床上那會兒要遠一點,塗苒隱約覺著,他的手似乎在自己的腰間輕輕攬了一下。

    陸程禹穿好衣服轉身就走了。

    許久,門鈴都沒響。

    塗苒坐在沙發上盯著小床裏的兒子發了會呆,兒子趴在床上,咿咿呀呀的把手伸向茶幾那一塊兒,不知想要什麽。塗苒看過去,又看見那串貝殼,拾起來塞到小石頭手上,小石頭不做聲了,專心玩貝殼。

    塗苒拿起手鏈下壓著的一張方形紙片,她先前沒在意,這會兒才發現上麵密密的寫了好些字,字跡龍飛鳳舞,一行一行排得極為整齊。看來寫字的人是刻意壓了速度,以至於該潦草連寫的地方驟然停頓,以免叫人看不清楚。

    紙上寫著:

    “塗苒,對於那天你說的話,我想作些解釋。”

    “帶你去連理胡,因為我想和你多一點時間相處,當然也包括生理上的,因為我是個身心健康的男人,希望你不要介意。後來逗你玩,說是去開會,好吧因為我這人經常犯渾,看見你失望或者被我招惹得氣鼓鼓的樣子我就會高興,比如後來也說過你做的餃子不好吃,說你做打掃清潔不徹底等,還笑話你種那些花花草草。”

    “你說我對你外婆好是因為我孝順,其實我沒那麽好,不過是想給你留點好印象,當然,外婆是位令人尊敬的老人。”

    “我不喜歡你做藥代,因為我不想再看你被人欺負,不想看你抽煙喝酒勞累,不想讓你做任何有損健康的事。”

    “我半夜起來給你做吃的,因為你餓了。”

    “我給你買筆記本電腦,因為你生日,我想讓你高興。”

    “每次你不甩我,我過來講和,不為別的,因為你,我不想和你離婚。”

    “我在別人麵前說那些話,因為我不想讓你被人誤解,不想你難過,你難過,我會更難過。”

    “……”

    “我這人也並沒像上了發條一樣,很多時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比如說結婚。和你結婚,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衝動的一件事,但是,我想我是一個非常幸運的人。”

    最後一句:“老婆,如果你還相信我,請你開門好嗎?”

    塗苒把紙片折起來,捏在手心裏,慢慢走到門邊,鼓足勇氣,打開門。

    陸程禹站在外麵。

    他似乎正抬起一隻手打算按門鈴,開門瞬間,他看見了她,臉上竟閃過一絲羞赧,他微微笑一笑,形容帥氣。

    塗苒問他:“你在幹嘛呢?”

    陸程禹不覺歎息:“在想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進去。”

    “那你想到了嗎?”

    “還沒。”

    “你上班要遲到了。”

    “我已經遲了。”

    “如果我不開門,你就一直在外麵等著?”

    陸程禹躊躇開口:“一輩子這麽久,等你一晚又算什麽。”

    塗苒笑:“少來,這根本不是你的風格。”

    陸程禹也笑:“我的風格是什麽?”

    塗苒模仿他的語氣:“塗苒,你別折騰了,你這就是瞎折騰,你別給我

    沒事找事兒,整天瞎想……”

    陸程禹笑著捂了捂額頭:“就是,你別再折騰我了,饒了我吧。”

    塗苒抿嘴笑了笑:“不折騰你了,你是想進來還是去上班?”

    他大步邁進來,將她擁進懷裏,在她耳邊低聲道:“抱你一下,我再走,這樣工作的時候才有力氣。”

    他想了想,又說:“以後別再讓我寫那些東西了。這輩子一次就夠了。”

    這輩子,一次就夠了。

    後來,塗苒偶爾女文青的時候,在那張紙片的背麵寫了句話,大意如下:

    我想要的婚姻,沒有試探,沒有猜忌,沒有嫌隙,我踏著你的腳印,走你走過的路,吃你吃過的苦,看你看過的風景,患難與共,風雨相隨。

    作者有話要說:三月十一日更哎呀呀,一不小心就這樣結了。謝謝大家支持正版!然後番外四篇的樣子,交待一些曆史遺留問題,盡量男主視角。番外一:情書番外二:生子番外三:某日(暫定名吧,說一下他們以後的事還有某些配角結局,這個可能長一點)番外四:某夜(他倆第一次,比較台言的狗血的小色的等等)

    ——正文完——

    番外:情書

    塗苒和兩個妞兒在汽車站等專線車。此刻正值周五下班的高峰時期,滿大街的車流和人潮,在傍晚的薄暮之下迷迷瞪瞪的向前衝。

    專線車停一輛走一輛,每輛都人滿為患,幾個妞兒都是嬌弱文靜的特質,怕人多,怕擠著,又不趕時間,就慢慢等著。塗苒在學校裏交的朋友都和自己差不多的類型,個頭差不多,性格差不多,穿著打扮也差不多。清一色的馬尾辮,素麵朝天,學生裝束,背上扛著書包,包裏是一周裏換洗的大件床單和衣物,其中零散夾雜著的幾本書——言情小說,或者充斥著二無不著調無病呻吟亢奮激蕩的關於人生感悟心靈雞湯風格字句的偽小資文摘。

    總而言之,她們是一旦沒入人群再也尋不著的人前木訥人後敏感的十七歲女孩,少女的嬌憨可愛漸漸掩藏,而年輕女子的嫵媚特質還未來得及充分綻放。

    夜色降臨,華燈初上,妞兒一行終是上了車,是被後麵蜂湧而至的人群給擠上去的。

    車上的人原本不多,這會兒卻給塞得滿滿當當。三小妞被人敦促著往車廂後麵走,人還沒站穩,車子就七拐八彎的在車流中穿梭起來,時快時慢,像是兒童樂園裏的瘋狂老鼠。

    塗苒很不

    容易在一靠窗的地方尋著一吊環拉穩了,才鬆了口氣,卻發現陸地的使用麵積相當緊張。

    她麵前座位上坐著一男的,那人腿長沒處擱,一腳跨出來伸到外麵,正好擋著她的道,占用了本該屬於她的方寸空間,害她無處落腳。因而她不得不一麵承受來自後方人群的壓力,一麵兩腳交換著地,持續著怪異的站姿,不多時就覺著手酸腿麻身子發虛。

    她心裏有些埋怨,不覺看了那人一眼,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她的小心肝兒就像才被從活水裏撈上來的魚,頓時活蹦亂跳起來,整個人卻怔了半天。

    那人穿著白色球衣黑色運動褲以及染上泥巴和青草綠的看不出顏色的球鞋,和周圍幾個或坐或站的大男生同一色打扮。塗苒想起,她們學校附近有一處新修的綠蔭草場,環境不錯,交通便利,最近經常有周圍高校的學生來這兒搞比賽。看樣子,他也是才去踢完球。

    第一次見他這副打扮,越發不像個老師,不過這樣才好。

    塗苒兀自躊躇了半天,那人卻根本沒注意到她,隻是將腦袋靠在玻璃窗上微闔了眼養神。窗外的燈光一晃而過,把他烏黑的發染上橙色,濃黑的眉毛也不若以往那樣淩厲,她還發現,原來他的眼睫毛又密又長,唇上的色彩很是溫柔。

    那人的睫毛忽而動了動,塗苒嚇了一跳,來不及移開視線,又怕給人發現了那點小心思,隻得悶聲說了句:“陸,陸老師好。”

    那人臉上的表情有些疑惑,慢慢睜開眼,微蹙了眉,像是不曾見相識一樣看了她一會兒,這才“嗯”了一聲,又或者是哼了一聲,反正她說不上來,因為那一聲既模糊又短暫,滿是敷衍的意思。也就這數秒的時間,他又歪著腦袋闔上了眼。

    但是他的同伴卻在旁邊輕輕嬉笑起來,甚至有個坐在他後麵的男孩伸手過來拍他的腦袋:“你小子幾時收的女學生?”那個“女”字被人意味深長的加重了讀音。塗苒的臉猛的就紅了。

    他眼也不睜的罵迴去:“滾,別吵老子睡覺。”

    塗苒的臉更紅了,似乎被罵的那個人是自己,又或者她才是當眾罵人的那個。他怎麽會說粗話,他不能說粗話,因為他一直是溫和有禮的。

    車到一站又開了,她暗自思緒亂飛,既希望時間快點過去又希望車子慢點開。可是那司機開汽車來跟亡命之徒一樣,見縫就鑽,有路就跑,車裏的人也隨著東搖西晃站不穩當。塗苒憋了口氣,拚命抓著頭頂上的吊環,生怕自己會出糗一不小心

    撞倒他的肩。

    怕什麽來什麽,直覺往往被飛快應驗。好死不死的一個急刹車,拉環脫手,她腦袋裏一片空白,整個人十分悲催的往前倒。最後畫麵在瞬間定格,她狼狽的用手撐著他腦袋旁邊的玻璃窗,而他極力向後仰著身子,十分錯愕的抬頭瞧著她。

    她費力的直起身,還未站穩,又是一個急刹車,這次更狼狽。

    周圍一陣笑聲,塗苒全身的血液都往大腦裏衝,幾乎尷尬到要死,她差點就趴進他懷裏,而他的表情像是高僧掉進了盤絲洞,驚懼萬分。

    他突然起身,十分小心地錯開她的身子,最後擠到他同伴那邊去站著,既沒再看她一眼,也沒說要把位子讓給她。

    塗苒呆立片刻,直到小妞甲同學輕輕推了推她,小聲道:“喂,帥哥讓你坐。”

    塗苒賭氣:“我才不要坐。”

    小妞乙同學搶先坐到椅子上:“你不坐我坐,書包重死了。”

    直到下車,小塗再沒看小陸一眼,某人小小的一顆心在滴血:不過是撲了你一下,當然還沒撲著,你那什麽表情,有必要那樣生不如死嗎?還是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真是太傷自尊了!!!

    但是極沒眼力價的小妞甲和小妞乙決定翻拍這場戲,一個如狼似虎地撲將上去,一個羞澀害怕地仰倒避開,再撲,再躲。

    塗苒恨不得去死。

    後來她想:如果當時乘機強吻了他,不知道會不會被人獎賞一巴掌。反正自尊已經傷了,還不如強吻了他。

    她那晚翻來覆去才睡著,做了個討厭的夢,然後淚濕枕巾。

    之後的周末,他來家裏給她補課,一如既往地謙和冷淡,眼神裏既不驚懼也不錯愕,就像是麵對一本中學舊課本,又或者是成績平平的考試卷,因為她誰也不是,隻是他的工作。

    她忽然想讓他失去這份工作,於是鼓起勇氣告訴他:“我想換個老師。”

    這下他倒有些驚訝了,抬眼看著她:“為什麽?”

    她說著一早想好的措辭:“因為你的教學方法不適合我。”

    他眨了眨眼:“可是你的考試分數一直在提高,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這跟她的信心有半毛錢的關係,她想換老師,應該是他沒信心才對。她不依不饒:“我對你的教學方式不滿意,我會跟我爸說,讓他炒了你。”

    “哦,”他放軟了語氣,一臉誠摯,“可是

    我就靠這份工作吃飯了,我身上的錢正好能支撐到你爸給我發工資的那天,如果沒了工作,我就要餓肚子。”

    “真的嗎?”她信了,“那……還是就這樣吧。”

    再後來,陸程禹的同伴提到他的女學生:“十八歲的妞兒一朵花,長得還真不賴。”

    “別瞎說,”陸程禹撇嘴,“那就是一小破孩,小毛丫頭。”

    十八歲的生理年齡,十二歲的心理年齡,他不是蘿莉控。

    陸程禹那時忽而想:如果他是一條直線,不知道自己的起點和終點,前方始終充滿不可預知性,那麽她就是條線段,路途短暫,一目了然,毫無新意,缺乏神秘感。並且,除去短期的師生關係,他們會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此去經年。

    某日,兩人滾完床單。

    塗苒趴在陸程禹的胸口,嬌喘籲籲:“老公,是不是在很早以前,你就喜歡上我了?”

    他撫著她的頭發:“很早是多早?”

    塗苒答:“就是在我還不知道的時候,或者在你也不知道的時候。”

    他靜默,半響,輕咳一聲,說道:“陸程禹同學,請原諒我在這封信裏沒稱你為老師,因為我自從第一次見到你……”

    當時塗苒的腦袋裏不甚靈光,片刻後想起,便驚抓抓地叫,伸手捂住他的嘴:“你怎麽知道的?你,你,你怎麽知道的?”

    陸程禹抓開她的手,問:“能有這個早嗎?”

    塗苒漲紅臉,不讓他掰開自己的手,兇巴巴的盯著他,等著答案。

    陸程禹一笑:“通常好奇心重的人,都活得比較累,”又道,“以後乖乖的,你有把柄在我手上。”

    終於一天,塗苒收拾房子的時候,在他書桌的抽屜裏發現一枚嶄新信封,上無署名,信封裏裝了小半張尚未拚好的信以及無數的信紙碎片。後來陸程禹知道了就笑:“你這一千片的拚圖,我隻用知道收信人和開頭幾句的內容就成,誰會費那個勁全部拚完呢……語句還算通順,文筆不行,不夠直抒胸臆,就這幾句話還費了我好幾個晚上……”

    再後來,一旦爭吵,陸程禹被氣得不行的時候,就會拿出那封信念給她聽,以此打擊她的囂張氣焰。

    他念一次,她扔一次。

    她扔一次,他撿一次,偶爾心血來潮,還會接著往後拚。

    她終於忍無可忍,將完成度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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