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偉荔今天心情不太好,當她看見女兒一個人迴來,並且對於搬走的事情隻字未提,她的心情就更糟糕了。她特意當著女兒的麵給她收拾衣服,收拾女孩兒用的小零碎物品,甚至連女兒新婚時她送的一套大紅的床上用品都打了包,但是塗苒看也沒看,更沒發表任何意見,晚飯後就一直呆在老太太房裏沒出來過。王偉荔跑去一看,祖孫倆湊一塊兒正在打“上大人”。王偉荔更是拉長了臉,把家裏好久沒用的大紅箱子從雜物堆裏扒拉出來,一時弄得乒乓作響,滿屋子都能聽見。可是塗苒仍然沒有表示,直到她砰地一聲將箱子摔在客廳的地板上,喊了一聲:“塗苒,你出來,”女兒這才沒事人一樣晃了過來。

    王偉荔心裏急,卻又不好明說。起初她還以為陸程禹惦記著自家女兒多些,然而近距離觀察了這麽兩天才發現根本不是這麽迴事,這兩人哪像是新婚小別的兩口兒,倒像是比普通朋友好不了多少,兩人也不像是鬧別扭,可是在一起也不常聊天,一旦說起話來真真是相敬如“冰”,塗苒是女孩子家,又是住在娘家裏,矜持點還算正常,可是就連新女婿對自己的女兒都沒點熱乎勁。王偉荔真想把塗苒拽過來問個明白,問她當初為啥結這個婚,是不是對人男的死纏爛打了,這會子才會受到如此對待。

    盡管她擔心孩子受委屈,可一時也沒法問出口,若說得不恰當又像是在挑撥關係,讓女兒心裏更不舒坦,隻好借故攆著塗苒給人打個電話,問晚上到底上哪兒住去怎麽個安排。塗苒被她嘮叨的沒法,暗暗歎息一聲隻好從命。

    這廂,陸程禹正和人在牌桌上切磋,多久沒打新冒出的規矩倒不少,不過雷遠新處的小姑娘對此倒是門兒清。雷遠小贏了幾把,有一次攔了那小姑娘的清一色,小姑娘不幹了,說:“牌品見人品,三個人裏就大叔你最沒意思了,”她指了指許可道,“學學這位,要整就整大的,小的人不屑玩,一看就知道是做大事的。這位……”她又指著陸程禹,“出牌幹淨利落,一點也不脫離帶水,記憶力又好,鐵定是個喜歡算牌的主……”

    雷遠無所謂:“小和也是和,積少成多嘛。”

    許可點頭:“小姑娘不錯,還有些見地。”

    雷遠罵道:“靠,表揚你就是有見地了。”

    那姑娘見陸程禹不說話,隻管看牌,就托著腮幫子一個勁瞧他:“這位哥哥呀,是不是外科醫生都像你這樣氣質又冷長得又帥呀?”

    陸程禹說:“比我冷的很多比我帥的沒有。”話音剛落,低

    頭就見手機在桌上撲撲的跳,

    雷遠又罵了一句:“長得越帥越是庸醫。庸醫,你老婆催你迴家跪洗衣板。”

    陸程禹走去旁邊接電話,塗苒的話語相當簡短,她說:你如果不方便來接我,我就自己過去了。

    他看看時間,也確實晚了,於是先告了辭,眾人散去。

    陸程禹迴到新的住所,塗苒已經在那兒了。

    整個家裏,隻有臥室亮了燈,塗苒站在一把椅子上,正費勁的要將一隻古怪的暗紅色木箱舉到衣櫃頂上去,她自個兒在那邊試了好幾次,力氣總是差了點,一時臉色微紅,額頭冒汗,見他迴來了也不理會。

    陸程禹跟沒事人一樣站在旁邊看,直到塗苒胳膊一酸箱子險些滑落在地,他才伸手去托穩了,稍稍掂腳便把木箱擱了上去。

    這一切完了之後,塗苒看也不看他,一聲不響的把椅子搬迴原處,拿了洗漱用品和浴衣進了浴室。塗苒是有些生氣的,原本她是不打算生氣的,但是王偉荔大晚上的把她送過來,又幫她拎著大木箱,卻一路上對她沒個好顏色,還在臨走時的扔出一句話來,王偉荔說:“沒有那金剛鑽就別攬這瓷器活”。塗苒知道,王偉荔越是生氣,說起話來越是拐彎抹角。於是她很想找那人來遷怒一番,可是心裏倒騰來倒騰去,最後發現,最可恨的人還是自己。

    塗苒稀裏嘩啦的衝了個澡,心裏的打算也稀裏嘩啦的往外冒,然後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長發跑出來找吹風機,卻和上次一樣,仍然是沒有的。

    屏風後的台燈被人點亮了,書桌上放著幾部磚頭樣的書。

    陸程禹早換了短袖t恤和居家長褲,閑適的站在桌前看書。他一手偶爾翻一下書頁,另一隻手小臂微曲,時不時舉起一會啞鈴,上臂的肌肉也隨之微微隆起。他平時忙碌起來,很少有時間做體育活動,可是上台做手術又是件費體力的事,所以隻能見縫插針的堅持鍛煉,幾年下來早已養成習慣。

    塗苒覺得他這樣就是得瑟,如今就算他什麽都不做隻是坐在那裏發呆,她也會覺得這男人極其得瑟。她從抽屜裏翻出一塊幹淨毛巾來擦頭發,然後想起耳釘還未摘下,於是把半濕的頭發捋到一邊,伸手去摘耳釘,心下忽然覺得異樣,扭頭瞧了瞧,發現陸程禹正盯著自己看。

    塗苒順勢白了他一眼,隻是她眸光帶水,嘴唇嫣紅,哪裏有半點生氣的樣子,分明是欲語還休,欲語還羞。

    一時滿室的溫熱香氣,有人忽而心

    猿意馬。

    過了一會兒,塗苒聽見“啪”的一聲書被合上,啞鈴也被擱置,輕輕撞擊了木質地板發出丁點沉悶聲響。

    陸程禹走過來稍稍貼近她的背脊,若即若離,不遠不近,不疾不徐,既不生疏也不魯莽,而後又略微低了低頭,似乎想弄清楚她有沒有專心要把頭發盡快弄幹。

    退可守進可攻,這男人很會調情。

    塗苒淺淺一笑,說:“知道為什麽女人的身高不及男人嗎?”

    陸程禹向前靠的更近,低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來:“為什麽?”

    “因為女性荷爾蒙的味道大多散布在頭發上,”塗苒幹脆靠在他胸前,那裏結實而暖和,懶洋洋的再次開口,“你現在去洗澡嗎?”

    “是的,”他應答得身不由己,抬手扶住她的纖腰,再次發覺,自己的情緒其實很容易被撩撥。

    算了,又不是去迴家供著的,並不算丟臉。

    顯然,對方卻不這麽想。

    塗苒笑了笑:“怎麽我差點忘了呢,男人一向愛占便宜,可是往往貪小便宜吃了大虧。”

    陸程禹沒有立即答話,隻是沉默數秒以後,緩緩的鬆開摟在她腰間的手,自己又往後退開一些。他意興闌珊的點了點頭:“也對,不過這事不分性別,”說著,他轉身走迴書桌旁,“隻是有些事男人不會比女人更吃虧,你肯定比我更了解。”

    塗苒輕笑:“既然這樣,你打算怎麽補償我呢?”

    陸程禹神色淡然:“自己的選擇,自己承擔後果。就這點而言,男人和女人倒是一樣的。”

    塗苒點頭:“那麽,你認為自己要承擔的後果會是什麽呢?”

    陸程禹在桌旁坐下,翻開麵前的書,隨意反問:“你呢,又是什麽?”

    塗苒看著他:“不算少,也不算好。”

    陸程禹聽見這話,側過臉去看了她一眼,手指從書頁間滑過,稍作停頓,仍是翻了過去。

    塗苒從衣櫥裏取出明早上班要穿的衣物,擱在一旁,而後熄了床頭的燈,原是想看書,又覺得乏累,便裹在被子裏想事兒。整間房裏隻有橘色的燈光從書桌那頭散落過來,透過雕花屏風的縫隙,淡然沉靜,很有一番隱隱約約的韻致。

    塗苒瞪著那處看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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