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舜看到羅成的時候,汗毛都炸立起來。多年刀口舔血的生活,讓他對血腥氣格外敏感。眼前這個帥的不像話的男人,絕對不是什麽寵物貓。他是老虎,一隻長著尖牙利爪,能夠吃人的吊睛白額猛虎。


    “三兒,快走!”如果沒有武元爽的吩咐,他真想抬腿就走。可沒辦法,武元爽吩咐過,這一次的行動。人手隨便小三兒來挑,錢財隨便小三兒花用,隻求得到火藥的配方。


    走不成了,一個繩套從天而降。然後小三兒整個人就飛起來,雄闊海狗熊一樣的身子出現在牆頭,小三兒到手的第一時間就捏住他的後頸。小三兒連慘叫聲都沒發出來,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雄闊海沒有去幫羅成,而是捏住小三的嘴。點著火折子照了一下,然後兩根手指很小心的捏了一個黑色的藥丸出來。


    老舜把心一橫,一柄短矛閃電一般擲出。卻被雄闊海一腳踢飛,不等短矛落地,老舜已經抽出了橫刀奔向羅成。


    屍山血海裏麵滾出來的經驗告訴老舜,眼前這個人非常危險。可他不能不麵對這個家夥,因為那邊把小三兒遞給手下的那家夥更加危險。


    明明隻是一根木棍,在這人手中卻又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七八條大漢圍著,還有老舜這樣的好手。居然靠近不了分毫,普普通通的哨棒。向前一遞有若毒龍,橫掃之下仿佛秋風。不過盞茶時間,地上就躺了五六個人。


    老舜將橫刀舞的密不透風,他沒有覺得自己有破綻。可胸口傳來的劇痛,讓他不由自主的噴出一口血來。橫刀擔在脖子上,沒等用力下拉。手腕也傳來劇痛,接著是手肘肩膀。


    這人出手非常狠辣,老舜明白。手腕,手肘,鎖子骨都被敲碎了。就算是養好了傷,今後也是一個廢人。


    “想死,問過你羅家爺爺了沒有。”羅成手中哨棒帶著風,或點或戳接著橫掃。老舜四肢骨骼碎裂的聲音不斷傳出來,熊羆一樣的漢子躺在地上軟的像是一根麵條。忍受最大的痛苦,張嘴想要咬舌頭。


    那毒龍一樣的哨棒又戳在兩腮上,嘴裏一片鹹腥的味道。張嘴便噴出一大口血來,血裏麵顆顆粒粒全都牙。


    “嘭”老舜最後看到的情景是雄闊海抓住兩個人的腦袋,狠狠撞在一起。灰白色的腦漿子,順著兩人的天靈蓋往下淌,眼看就是不活了。


    地牢裏麵,雲浩看著弄迴來的兩個人。一個渾身上下所有關節都被打碎了,牙也基本沒剩下。可憐熊羆一樣壯碩的漢子,現在躺在地上像是一條死狗。這人廢了,看樣子肋骨也斷了幾根。雲浩可以斷定,這貨絕對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下手沒個輕重,現在要的就是口供。不然,也不會把你請來。現在人成了這幅樣子,誰能在他嘴裏掏出東西來?”雲浩惡狠狠的對著羅成詰問。


    “也就是某家手快,若是別人你麵對的隻能是屍體。這是個狠人,拿刀子抹脖子,不是誰都有那個勇氣。這家夥有,我在這家夥眼裏看出了死誌。害怕他自殺才出手,我很小心的。應該能活上幾天!”羅成撓了撓頭,情急之下出手的確重了些。


    “這跟死人有什麽區別,還好咱們抓了這個。好像還是一個不小的頭目!”雲浩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小三兒!小三兒剛剛眼皮動了一下,這貨早就醒了隻是裝昏迷而已。


    “少裝死,你就不是一個硬氣的。如果你不是猶豫一下,現在應該已經死透了。”雄闊海踹了地上的小三兒一腳,疼的小三兒立刻滿地打滾。


    “還裝,老子踢的你大腿,你捂肚子幹毛。”雄闊海被這混蛋氣樂了,第一次看到這麽蠢的細作。


    小三兒無奈的睜開眼睛,眼前的人他再熟悉無比。不止一次的他在暗中偷窺過雲浩,他怎麽也弄不明白,這位年青得不像話的侯爺,怎麽就有那麽多奇思妙想。甚至有些時候看了臨潼的一切,他有些佩服雲浩。現在近距離接觸,除了感覺到雲浩親切微笑中的善意,似乎別有覺察到其他的。


    至於旁邊那兩位,身上血腥氣濃烈得讓人不敢直視。


    “其實你進入到臨潼就被我盯上了,你膽子很大啊。拿老子的臨潼當你家後花園,想起來就逛逛。”


    “您……您是怎麽發現某家的,我們做的很隱秘。”


    “哈哈哈!那就要說從臨潼來了一個美的冒泡兒的美人兒說起,臨潼民眾的確有錢。可也沒有錢到玩那種女人的地步,這樣的美人兒長安城裏麵玩得起的貌似也不多。知道為什麽一直到今天才動你麽?”


    小三兒迷惑的搖了搖頭,不知道雲浩為毛今天才動他。


    “那是我還沒弄懂你們這些人裏麵,到底誰是首腦。還有就是……,怕你想不開自殺了。”


    “您是想順藤摸瓜,在我嘴裏知道我家先生的下落,然後去捉拿我家先生。”


    “聰明,我就喜歡和你這種聰明人打交道。想要活,好好的活,就配合一下。該說的都說出來,怎樣?我保你不受皮肉之苦,你看他,這家夥刑訊很有一手。你在他手下挺不過去的,你根本就不是什麽硬漢。”雲浩諄諄誘導,笑得像是一隻偷吃了肥雞的狐狸。


    “您說晚了,我們酒肆外麵有把風的。今天晚上這樣亂,我家先生不到天明就會知道。”小三兒無奈的說道,事實上他並不介意出賣武元爽。早就想另起爐灶,隻是害怕武元爽酷烈的報複。現在借著雲浩的手除掉武元爽似乎也不錯,能夠在雲候手下謀一個差事,那是多少人的夢想。


    隻是可惜……!想到這裏,小三兒無奈的歎息一聲。


    “你說他?”雲浩指了指牢房外麵,小三看到那人頓時愣住。這人,正是在在酒肆外麵把風的家夥。平日裏隻在另外一家店鋪做工,他的身份即便是自己人知道的也很少。真鬧不明白,雲浩是怎麽把他挖出來的。


    “想不到吧!見簡單,今天晚上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肯定第一時間要去報信。城狐社鼠自然有通過城牆的法子,可他忘記了。這麽晚誰還會走在官道上,臨潼雖說路不拾遺,但城門關了,誰還能半夜進長安?


    說了吧!你不說的話,他先說了。你可就沒那麽好的待遇了!”


    “我說,我說!”小三興奮的想站起來,隻是渾身綁滿了繩索。隻能蛆一樣在地上蠕動!


    “好!”


    “西市笸籮巷子裏,麗春院!後院兒的柴房裏麵有密室,武先生就藏在密室裏。”見到有好處,小三兒立刻就出賣了武元爽。地上渾身是傷的老舜“噗”的吐出了一口鮮血,噴了小三兒一頭一臉。


    “到妓館裏麵養傷,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雲浩自顧自的嘀咕了一句,雄闊海早就大踏步走了出去。路過那把風家夥的時候,不小心裝了一下。那家夥頭一歪,重重杵在地上。顯然,早已經死去多時。


    小三兒的下巴都要掉下來,沒想到這人已經死了。


    武元爽感覺自己的右眼皮總是在跳,強烈的不安感覺讓他很想逃走。可長安城裏,已經沒有好的出去。這兩年辛苦建立的據點,現在幾乎都不敢去。隻有這個最隱秘的地方,還算是稍稍安全。


    天亮城門開了就走,再一次的翻過身後。武元爽下定了決心,明天一早就出城去。有了自己太過貪婪了,有了猛火油的配方,已經可以讓西秦笑傲西域。至於火藥,以後唐軍大規模的使用,還怕自己弄不到?


    地窖的門忽然被敲響,武元爽立刻拿起匕首。“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武元爽鬆了一口氣,這是事先安排的訊號。來的是自己人,這麽晚了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莫非是臨潼的事情失敗了?


    貼身的侍從打開了地窖的門,一個龜公模樣的家夥走進來小聲道:“先生,三爺迴來了。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見您!”


    “讓他進來!”聽說是小三兒迴來了,武元爽立刻來了精神。


    小三兒緩緩從梯子上下來,走到武元爽麵前深施一禮。笑著道:“先生,屬下幸不辱命,將那火藥的配方偷了迴來。您看!”說完,就從袖子裏麵拿出一張牛皮紙。


    “拿到了?”武元爽興奮的兩眼冒光,伸手接過牛皮紙。湊近燈光看上麵的字,忽然覺得肩膀上的傷口一疼。剛要喊叫的時候,小三兒整隻手已經伸進了他的嘴裏。


    “成了!”小三兒扯著脖子喊,武元爽的侍從大為驚詫。抽出匕首就要捅向小三兒的後心,幾乎與此同時小三的嘴裏也發出滲人的嚎叫。武元爽這一口,差一點兒把他的手指頭給咬下來。


    “噗”就在匕首將要捅進小三兒後心的時候,一把飛刀自他的後腦摜入。鋒利的尖刺,從他的眉心鑽了出來。屍體砸在小三兒的身上,連帶將小三兒和武元爽全都砸倒在地上。


    雄闊海熊羆一樣的身子從地道口直接墜了下來,一腳踹飛屍體。腳在武元爽肩頭傷口上一踩,武元爽立刻就張開大嘴慘叫。小三的手趁機抽出來,整隻手掌血肉模糊。


    雄闊海大手一捏武元爽的兩腮,武元爽立刻就把嘴張開。雄闊海兩根手指捏出了毒丸,笑著對武元爽說道:“你害我家主人不淺,想死,嘿嘿!恐怕沒那麽容易,從你謀算我家主人那天,你就注定了不得好死。”


    “啪……!”一巴掌狠狠扇在武元爽的臉上,武元爽慘叫聲還沒叫出來。反手又是一巴掌,又扇在另外半邊臉上。


    按著武元爽的頭杵在地上,照著後腦又是一下。一大口鮮血合著滿嘴牙,再度噴了出來。


    “我家主人說你不是能狠心咬舌頭的,可俺還是不放心。現在好了,滿嘴的牙都掉光了。就是想嚼舌頭也沒的嚼,要口供的時候費點勁。不過,你是讀書人不是會寫字嘛!


    他娘的,活到這麽大。頭一次覺得,不認識字真他娘的好。”雄闊海看著鼻子嘴巴不斷滴血的武元爽,蒲扇一樣的大手抓著他,拎小雞一樣拎出了地窖。


    李淵滿意的看著雲浩的奏章,很好。事情做得幾乎完美,靠著火藥的配方。將武元爽拖在了長安,引蛇出洞抓住了細作。然後順藤摸瓜,將武元爽捉拿歸案。計策是一環套著一環,甚至連剛剛從洛陽前線迴到長安的羅成也利用上。真不知道,這小子的腦袋是怎麽長的。


    即便自詡英武之主,李淵也不得不承認。即便是自己,麵對這種連環計也隻能束手待斃。


    拿起另外一封奏章,這是武士彠的奏章。原本還以為是武士彠為兒子求情,卻沒想到武士彠大公無私的批判了武元爽的滔天罪行。細數了他的罪惡之後,泣血上書要求朝廷將此賊淩遲處死。作為直接責任人,武士彠願意辭官不做。隻求在辭官之前,讓他親自監斬自己的兒子。


    李淵拿起奏章看了三遍,每一個字都是真情實感,不像是作偽。虎毒不食子,難道說武士彠對自己的忠心,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這樣的忠臣可不多,得仔細問問。


    “傳武士彠覲見!”李淵的聲音,迴蕩在太極宮空曠的大殿裏麵。


    天牢裏麵的武元爽被五花大綁的綁在一個木頭十字架上,每天除了那啞巴獄卒來給喂一次飯,一個人都見不到。


    一盞青燈如豆,這是牢房裏麵唯一的光亮。地上的老鼠“吱”“吱”叫著亂竄,個別膽大的還紅著眼睛看向武元爽。如果不是被綁的高,說不定已經被這些小生物吃掉。


    不敢想萬鼠噬身的感覺,武元爽無奈的垂著頭。努力憋氣憋了好久,在長長吐出一口氣之後。悲哀的發現,人不能自己憋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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