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隻有那個多嘴的阿d會和她說這事,於是打個電話給他。

    他接起來,有氣無力地說:“誰呀?”

    我一聽就火大,大聲對他說:“你大爺。”

    他也吼起來:“靠,你叫喚啥。”

    “你是不是和陸萍說我要寫書的事了。”

    他滿不在乎地說:“怎麽了,我偶然和她提到的。”

    我氣急敗壞地說:“你他媽的真是長舌婦。”

    他卻沒事似地說:“是呀,我就是,你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我感覺他這情緒不對,平時早對我以牙還牙了。於是我語調緩和下來說:“你怎麽了?”

    他沉默了一會說:“沒事。”然後就轉移話題問:“你的策劃做怎麽樣了?”

    我聽出他心裏有事,於是追問:“你他媽到底怎麽了,快說,別婆婆媽媽的。”

    他說:“我真沒事。”

    我知道他不會說,於是用出那招殺手鐧:“你來我家,我把那五百塊錢還你。”

    結果這殺手鐧拋出去就像打在棉花上。他軟綿綿地說:“靠,女朋友都沒了,我還在乎那五百塊錢嗎?”

    我覺得自己聽錯了,大聲說:“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說個屁。”然後就掛機了。

    阿d在公司負責網絡管理,工作不忙,卻是個重要的差事。他每月發迴的工資大部分寄給家裏,供他在高中的弟弟上學。父母多年前離異,他母親和一個老外出國了,對他們兄弟不聞不問,一走就是十幾年。他老爸在一個不景氣的廠子裏做工,維持生計。常常喝酒,喝完就大發脾氣,摔東西。還總打他弟弟,阿d是我們三個中最苦的一個,沒遇到池莉前,他常和我泡在起,每日苦惱。自從他和池莉談戀愛,像變了個人似的,每天春光滿麵,沒人能看出他心底的悲傷。我和黑子都為他高興。現在他失戀了,這是我都無法接受的事實。

    我打車來到阿d的宿舍,狠命的敲門,半天他才打開門,他像很久沒見到陽光了,眼睛眯著,像煙鬼一樣站在門口。我從沒見過他這麽頹廢過,竟然想樂。

    我推開他走進屋裏,一股酒味撲鼻而來,本來簡單的房間被一些酒瓶子和食品袋“裝飾”得亂七八糟。電腦的屏幕保護幾個字來迴的晃:阿d愛池莉,池莉愛阿d,甜甜又蜜蜜,永遠不分離。

    我在電腦前坐下來,阿d走過來,目光盯在電腦屏幕上對我說:“這是我們剛開始時一起打下的字,詞還是她編的。”語氣裏充滿留戀與無奈。

    我問:“你們怎麽了,前幾天不還好好的嗎?”

    他在地上那些酒瓶子中間坐下來,雙手抱住蜷起的雙腿,目光迷離地說:“別提了。”然後輕輕地晃著頭,眼裏掛著淚花。

    我關了電腦,想著平時溫柔的池莉,怎麽也想不到他們分手的原因。

    我們就這樣坐著不說話,讓悲傷的情緒像這酒味在屋子裏彌漫。

    我終於忍受不了這種氣氛,拽起他坐在床上,給他收拾房間,他就像個木乃伊一樣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看著我裏一趟外一趟地忙活。

    當我灑完幾乎一整瓶的空氣清新劑後,這個屋裏終於有了人味,空氣吹進來,清爽了許多。

    我對他說:“去洗把臉。”

    他麻木地站起來,走進洗手間。半晌他走出來,眼睛已經發紅,對我苦笑了一下說:“現在我和你一樣了,自由萬歲。”

    我覺得此時的阿d比一個走失的孩子更可憐。是愛情讓他振作起來,現在愛情走了,他要怎麽麵對以後的生活。

    我問他為什麽,他跟我背歌詞:“命運如此安排總叫人無奈,你不也因為失戀那麽痛苦嗎,其實感覺都差不多,至於為什麽不重要,結果都一樣。”

    我不再問下去,也不想知道了,我隻知道阿d那麽珍惜的一份感情不會輕易放棄,肯定是萬不得已,而結果已鑄成,至於怎麽鑄成的,真的無需追問,說的人會傷心,聽的人也會難過。

    我於是拍拍他的肩膀:“歡迎迴到單身漢行列,你不會寂寞,這裏還有我和黑子呢!”

    晚上我和阿d迴我家來住,阿d不說話,躲在我的席夢思上蒙著頭。我也不知道怎麽勸他,隻能看他像受傷的獵犬一樣自己舔著傷口,我隻能跟著心疼。

    手機響了,是小雅:“輝哥,今兒放假啦,我想去你那玩會兒”。

    我說:“不行,我家裏有人。”

    她驚訝地問:“誰呀!”

    “我朋友。”

    她更驚奇地問:“男的女的?”

    我實話實說:“是阿d。”

    阿d掀開被子說:“老大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我理解他的心情,於是對小雅說;“你別來我家啦,我去找你吧,在哪呢?”

    我想這個鬼靈精怪的小丫頭可能讓我忘了一些煩心的事。

    她興奮地說:“來我家樓下吧,我等你。”

    小雅像隻快活的兔子從她家樓梯蹦出來,嘻皮笑臉地挽起我的胳膊,揚著臉問:“輝哥,咱們去哪兒?”

    我輕輕地拿掉她的手,笑著說:“隨便。”

    她又抓住我胳膊,興奮地說:“去肯德基吧,我很久沒去了。”

    我又拿掉她的手說:“好。”然後轉身向前走,她趕上來又抓住我的胳膊,邊走邊說:“你請客,聽說你得獎金了。”

    “沒問題。”也沒再拿掉她的手。

    我平時很少來這種地方,雖然幹淨、幽雅,但像小孩子或初戀情人的場所。我在這裏顯得有些不適應,小雅興致倒很高,可樂、雞腿、巧克力奶,薯條要了一桌子,吃的不亦樂乎。我隻看著她吃,心想這真有這麽個妹子讓我寵著該多好。

    小雅鼓著塞滿薯條的嘴問我:“你不吃?”

    我舉起唯一的一杯奶在她眼前一晃說:“你知道的,我隻愛這個。”

    她白了我一眼:“一個大男人,天天喝牛奶。”

    我笑了一下說:“這叫難舍的情結,說不清的!”

    她撇了撇嘴:“去,少和我說這個,我隻知道喜歡就是最好的理由。”

    在小雅麵前,傷感、煩惱都無從談起,她好像從陽光裏走出來的女孩,單純、快樂,而且善良。我每次和她說話都覺得心裏很清爽。

    我望著窗外,路燈很燦爛,街道上不時有人匆匆走過,我的思緒又開始四處飄。

    小雅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迴過神來,她顯然已經吃撐了,直著身子笑嘻嘻地說:“真希望你每星期都得一次獎金,我就能每星期都來一次。”

    “我不得獎金,也可以每周都請你一次。”

    她又興奮起來:“真的嗎?”

    我點頭,她笑得更燦爛了,揮舞著雙手大聲叫:“太棒了,你要說話算話啊!”。引得周圍的目光都向這邊看。

    她臉紅地慢慢放下手,縮著身子喝那僅剩的一點巧克力奶,吸管被她吸得嗞嗞響。我就看著她出洋相,然後默默地笑。

    她忽然用眼角瞟著我狡黠地說:“你說他們會不會把我們當作一對小情人?”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知她為什麽忽然這麽問,但轉念又認為單純的她隻是開玩笑,於是笑著說:“不會,隻會認為是一個哥哥領著她的不懂事的小妹妹出來吃肯德基了。”

    小雅的動作一下子停了,嘴也不吸了,眼珠也不動了,就一直盯著我,好一會她又問:“你也這麽認為的,是嗎?”

    我窘在那兒迷惑地點點頭。

    她坐直了身子,表情複雜,過了好一會兒,她又開始笑起來:“嗬嗬,你說喝奶也能喝醉嘍。”

    我不明白她什麽意思,隻是看著她,她接著說:“要不我怎麽會產生那種錯覺呢,還好隻是錯覺。”

    我頭腦又有些麻木,這幾天是怎麽了,每個女孩子都莫名其妙,連小雅都說些讓我摸不著頭腦的話。

    小雅說:“謝謝,結帳吧。”然後把目光瞥向了窗外。

    我挺驚訝,因為她第一次和我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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