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書翻了不知多少頁,文字從我的眼裏路過,卻沒有拚湊成一個完整的情節,因為我的大腦在想著一個名字,無暇顧及到書裏人物的命運。然後聽見手機的鬧鍾聲響起來,我出去洗把臉,端正的坐在電腦前,虔誠地打開電腦。

    她在線,我打過去一排粉紅色的問號。她迴了一排藍色的感歎號,我又發給她一張笑臉。她說:“你來了”。

    “來了,我不敢和午夜的幽靈爽約。”我說,

    “今晚的夜色不錯。”俗氣的開場白。

    “是不是因為你心情不錯?”

    “我每晚的心情都如這夜空,飄渺,空虛。”

    她現在完全是馨兒的狀態了。

    “也可理解成皎潔、燦爛。”我說。

    “也許我真沒那份心境。”

    “你的夜晚好像很孤獨。”這是我心存已久的疑問,如果不是最後一次,我會把這疑問永遠留在心裏。

    “孤獨是種美。”她自欺欺人。

    “但沒有有人會習慣這種美。”今夜我真得拿出寫愛情詩的那種浪漫而又傷感的情懷。

    “更多時候不得不習慣!”

    “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是呀,我指望可以有個人聽我傾訴,可他卻被自己困在記憶的牢籠裏不能放自己出來。”

    我的心一陣抽動,我想起張妍又迴想著對麵的馨兒,手指在鍵盤上來迴晃,卻沒有打出一個字。

    “????????????????”這迴換她打給我一排問號。

    “我找不到可以打開它的鑰匙。”我說。

    “你根本就沒有試著尋找過。”

    “也許吧,哀大莫過心死。”

    “……”

    我們沉默了一陣。

    她換迴了黑色的小五號字:

    “我在哭。”

    我沒勇氣問她為什麽?也不知該怎麽安慰,隻覺得自己也跟著傷感起來,鼻子裏一陣酸。

    她繼續說:“你別介意,我的淚腺到了晚上就變發達了,雖然不像習慣孤獨那麽容易,但我真的習慣了”。

    “……”我真的無言以對。一個真實又脆弱的靈魂在哭泣,我卻不能給她安慰。我這輩是不是隻能欠女人的債,卻無法償還。

    她的“?”又打過來,這以前是我常催促別人的方式。

    “我的思緒有點亂”我隻好說。

    “因為困?”

    “因為你。”

    我不能在今晚的馨兒麵前掩藏一點點真實的感受,那不公平。

    “我?”她疑問。

    “你!”我確定。

    “……”

    於是我們又一陣沉默

    “我在你心裏是個怎麽樣的影子?”她問,字體變迴藍色。

    “不知道,我想象不到陸萍的身體裏包裹著這麽一顆敏銳傷感的心”

    “是經曆讓我自己日與夜分離,靈魂和軀殼分離。”

    她每打過來一句話我都會沉思一會兒。

    “你的經曆……?” 我不敢問得太直接。

    “每個人都有不願提起的迴憶,就像你不願提起你的曾經,我也不願提起。”

    我沉默。

    “?????????????”

    “但你至少還有去追尋的勇氣。”我說。

    “是,但是……”她欲言又止。

    我明白她的“但是”是什麽意思,一陣沉默後,我問:“你覺得找一份真愛占你要尋找的幸福的多大部分?”

    “不清楚,也許是全部。”

    我無奈地擠按了一下額頭,我隻是個不值得同情與愛的負心漢,卻又讓一個女人失落傷心。如果我和她聊下去,是不是隻會增加她無謂的想象,讓她隻能被這樣的思緒所累,而不能真正找到她想要的幸福。至少有一點我可以確定:我現在什麽也給不了她,我的心裏還有個影子在晃動,這對她不公平。我在這種迴憶中掙紮,不能自私的指望她救我出去,如果她陷入困境太深,也許隻能再多一個痛苦的靈魂,那樣我今生的罪將永遠無法贖清。

    於是我昧心地對她勸告:“你不能被錯覺蒙住眼睛,不能因為一種灰暗的顏色而放棄所有飛舞的色彩。”

    “你信人世的真愛嗎?”她對我的話置之不理。

    “信。”

    “那其實隻是一種盲目的執著,無法說清,無法改變,既然選擇了,終將無悔,就像飛蛾撲火。”

    “……”我知道我勸說不了她,她是固執的,這種固執就是一個女人的偉大。

    “我願用我夜夜的淚水與思念去祈禱,把最飄渺的希望當成最大的可能”。

    “……”此刻,我隻能沉默。

    “我以為我是一把燃燒的火把,可以用我的熱情去融化一顆冰冷的心,但我錯了。我發現麵對的是一座無情的冰山,才知道我的火光太微弱,我透過厚厚的冰層看到那顆凍結的心,還有那顆心裏緊緊包裹的影子。”

    我看著她的文字,遠比我寫的愛情的事感傷,淚水順著我的臉頰落到鍵盤上,我不去擦拭,任其流淌。這是一種久違的感傷,在這樣的夜裏,我純粹、真實,因為我在和一個純粹又真實的靈魂對話。

    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

    還是她打破沉默:“我是馨兒,這個靈魂隻屬於今晚的午夜,明天太陽升起來,這個名字將和她心中的暗戀一起私奔到一個無人知曉的世界,永不再迴來。她會幸福,因為她帶走了她的夢……明天那個陸萍還會在。是你的同事、搭檔,如果你接受,還可以是你的朋友……”

    我頭昏腦漲,思緒混亂,隻是告訴她:“你還有更多更好的選擇。”心裏卻自私地覺得這真是一份難得的心意。最好還停留在那若即若離的距離。

    她給我留下了今晚的最後一句話:“我愛你,與你無關。”然後就下線了。

    我靠在椅背上,一遍遍地發給她問號,當聊天記錄裏撲滿了問號時,我知道那個馨兒真的已從我生命裏消失了……

    我隻聽見電腦主機箱“嗡嗡”的叫聲,時鍾在嘀嗒嘀嗒地走,我卻感覺時間已停止了。我像是靈魂被掏空的軀殼,坐在那兒,沒有了動一動的本能……

    醒來時感覺身子麻木,原來我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迷蒙地睜開眼,一道刺眼的光讓我很不適應,天亮了。

    我很茫然地站起來,拿著毛巾去洗臉,當涼水沾到臉上時,我才想起今天不用上班,要和陸萍做策劃。

    我從洗手間出來,打開手機才發現沒電了,於是充電給陸萍打電話,並告誡自己昨晚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現在夢醒了。

    陸萍的聲音有些焦急:“你這家夥,現在幾點了?真沒職業道德。我們可沒那麽多閑工夫耽誤。”

    我喏喏地說:“是,今後不會了,你來我這兒吧,我們一起工作。”

    “不,我可不習慣在別人那兒,還是來我這兒吧,雖然簡樸點,還不至於太糟。”

    我隻好答應。

    我的心情很複雜地踏進了陸萍的宿舍門,盡量裝做鎮定。進到屋裏,安靜地坐在她的沙發上,她和我閑聊,倒上一杯茶拿來盤水果,好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

    “昨晚睡得好嗎?”我問。

    “很好,隻是感覺說了很多夢話,一醒又全忘了。”她笑著說,像和一個朋友打趣兒。

    我也笑笑,開始翻看那策劃書。

    她坐下來說:“我隻能每天上午工作,下午我有事,你下午可以根據我的設計思路編輯文字,所以我們不用每天都在一起,我每天做完會傳真給你。”

    我莫名其妙地問:“你有信心用六個上午就完成嗎?”我想起今天已是星期二。

    她淡然地說:“我計劃隻用四個上午,周六周日我沒有工作的習慣。”

    她這種自負讓我覺得不平衡,我可以比她少拿一千塊的獎金,但不能讓她這麽囂張。

    “那我們不能分開做嗎?你設計,我編輯文字,我想兩天完成,然後休息幾天。”我盡量說得趾高氣揚。因為她現在是平時在公司裏那個冷淡的陸萍。

    她好像沒發現我的不平衡,依然淡漠地說:“不行,設計和文字必須完全吻合,這一點不能商量,來不得半點馬虎。”

    我無奈地點點頭,說:“那我是不是可以迴去了,在這會耽誤你工作。”

    她說:“其實我讓你來是想給你這個。”說完她從兜裏掏出五百塊錢,放在我手裏說:“這項工作,我們各出一半力,應該平均分配獎金。”

    我懵了,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她繼續說:“公司規定的不合理。”

    我茫然地說:“有這必要嗎?四千對我已經不少了。”

    “不行,你必須拿著我才平衡。”

    “你肯定要給我?”

    她點了點頭。

    “那就等發獎金時再說吧。”然後把錢扔在桌上,轉身走了出去。

    她追出來,又把錢塞進我手裏,說:“你必須先拿著,否則我會一直覺得占了你的便宜,沒法安心工作。”然後轉身迴去了。

    看著她的背影,我又在心裏畫下無數個問號。

    接下來的幾天,就如我們約定的,她每到中午就會傳真給我她的設計,然後我編輯完文字迴傳給她。我不得不佩服她的業務能力,設計出的圖紙,大氣、新穎,很有震撼力,我在這種震撼力下,寫出的文字也很有感染力,自信地認為別人永遠也寫不出這麽好的策劃說明。她也因為我有感染力的文字而靈感迸發,設計得近乎完美。這對搭檔不見麵,依然使這份策劃完成的質量很高。

    因為這幾天上午很閑,所以每天在網上泡很晚,繼續充當“愛情專家”的角色解悶,那條魚沒再上來,馨兒也真的消失了。

    周五下午,我把最後一份文稿傳真給陸萍,大功告成,靠在椅背裏,一隻腳搭在桌子上想:四千塊這麽容易就到手了,比寫愛情故事容易多了,不用浪費感情,我是不是該向這方麵靠攏,說不定真的成為業務骨幹,然後提升,也混個老總幹幹。又轉念一想那我的夢想不也隨之破滅了嗎?我那部自以為會驚世駭俗的小說不就胎死腹中了嗎?也許這對我隻是個幻想,永遠也達不到,但我的腳步必須向著這個方向走,這樣人生才有意義。如果改變方向,就算走到寫字樓的尖上,心裏也不會充實。

    正胡亂想著,手機響了,是陸萍。

    我接起來就開始調侃她:“怎麽樣,小姐,沒讓你太失望吧。”

    她也難得地笑著說:“馬馬虎虎吧。”

    我問:“找我什麽事,是不是要慶祝一下兩個業務精英的完美合作呀?”

    “不行,我沒時間,我隻想勸你,你該幹你最想做的事,你有這個能力。”

    “我最想幹什麽,我都不知道,你怎麽會知道?”

    她笑著說:“你不是想寫一本小說嗎?”

    這個女人總讓我吃驚,我記得我這個想法隻有張妍、黑子和阿d知道,她怎麽會知道?我帶著疑惑又裝做滿不在乎地說:“別逗了,我這種廢物都能出書,那人民群眾不得恨死這些文人,‘焚書坑儒’的曆史還得重演。”

    “我隻想勸你,隻是覺得你不去寫很可惜,好了,不說了,我又不是你的誰。拜拜。”然後就掛了機。

    我把頭枕在椅背上,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唉,這個女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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