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美國士兵正在拿著槍向跳進壕溝裏的誌願軍瘋狂射擊,郝誌勇看狀已經來不及拉槍栓開槍,掄起步槍就砸向那名美國士兵的頭,緊接著拉起槍栓朝倒地的美國士兵開了一槍,動作相當連貫。

    王常喜則和一名美國黑人扭打在一起。美國士兵身型魁梧,整整高出他一個頭,力氣也是大的出奇。美國兵將王常喜壓在身下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用拳猛擊他的麵部,由於壕溝非常窄小,他在美國兵的身下幾乎無法翻身。王常喜“痛中生智”右膝使足力氣猛踢向美國兵的襠部,趁美國兵用手捂襠時順勢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掏出刺刀一個前撲就紮進美國兵的前胸。當王常喜從地上爬起來時,雙眼已經被打的紅腫變形,鼻子也在不停的滴血。他拚命用手搓揉自己的眼睛,但發現眼前的景物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在王常喜前方不足五米處擺放了四門155毫米口徑的榴彈炮,王常喜步履蹣跚的走到榴彈炮跟前掏出一顆手榴彈就放進了炮筒裏。“轟”的一聲,整個炮筒被炸得粉碎,從空中隻落下一個底座,就這樣王常喜用同一種方式一連炸掉了三門榴彈炮。當王常喜掏出手榴彈搖搖晃晃地朝第四門榴彈炮走去時,突然被一股氣浪撲倒在地。一顆來曆不明的炮彈在此地爆炸,導致向此地衝鋒的誌願軍死傷一片。緊接著又是四、五發炮彈在周圍接連爆炸。這時準備向盆地中心深透的誌願軍,隻好躲到了敵人的工事裏等待時機。

    郝誌勇蹲在壕溝裏,抬頭一看,媽呀!坦克?怎麽還會有坦克?誰也沒說敵人這裏還有坦克?在照明彈強光的照射下,那個“大家夥”在遠出依然清晰可見。誌願軍手裏的這些輕武器對坦克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隻有手裏的那幾顆手榴彈還算有些威力。前提條件是必須靠近坦克才能發揮它們的威力。同時郝誌勇還發現坦克並不是孤軍奮戰,在坦克後麵能夠看到人走動的身影,這讓誌願軍試圖近距離接近坦克作戰的難度更為困難。這三輛正在瘋狂開火的坦克已經阻斷了誌願軍衝鋒的路線,敵人的意圖十分明確就是想用坦克重新堵住這個缺口。

    這時美軍陣地前的誌願軍所剩無幾,最高職務的也隻剩一名連長了。他是一連長王磊。王磊粗略統計了一下人數,留在美軍陣地前的有六十幾名誌願軍戰士,有十七名戰士負傷,其中有十三名已經沒有行走能力。

    王磊將三名班長叫到了身邊下達指令,說道:“我們現在要做的有兩件事情。一,把這十七名傷員送迴去。二,把前麵的坦克炸掉。你們三個人在自己的班裏每人挑出來三名最年輕的戰士,讓他們和那四名能走的傷員把十三名重傷員拖迴去,把他們身上的手榴彈留下,挑到誰必須服從命令。”

    滿麵青腫的王常喜從戰壕的一頭一挪一蹭的移到了郝誌勇身邊。

    “連長把任務分配了一下,你和幾名戰士負責把傷員送迴去。”

    郝誌勇一楞,急忙追問:“為什麽?為什麽讓我送迴去?”

    “這是命令!沒有為什麽?”

    “你不說出理由來,我死也不走。”郝誌勇將頭背向了王常喜。

    “現在咱們班能看見的隻有你、劉健和我,你是最小的,所以你送傷員迴去。這是連長的安排,你必須服從命令!”王常喜伸長了脖子朝郝誌勇嚷道。

    “你現在也是傷員為什麽你不迴去,要迴一起迴,讓我自己撤?我死也不走!”郝誌勇態度強硬的說什麽也不肯自己先撤。

    “你小子這時要是不服從命令,害的是我們這五十幾名戰士你知道嗎?你現在必須服從命令!協助傷員撤離,郝誌勇執行命令!”王常喜憤怒的神情似乎要將臉上的腫包擠炸。

    “今天你就是槍斃了我,我也不會離開這半步,我誓死不做逃兵!”郝誌勇的固執幾乎要把王常喜逼瘋了。

    王常喜探過身子一把抓住了郝誌勇的衣領將他擠在壕溝的土壁上,壓低聲音,說道:“你小子給我聽著,你要是想死在這我不攔你?但我不能看著這些連槍都拿不起來的傷員讓美國佬的大炮活活炸死?你要是還覺得自己是一名軍人的話?現在就給我服從命令!協助傷員撤退!”

    王常喜鬆開了手,郝誌勇抹著臉上的淚水不情願的喊道:“是!班長。”

    “好!把你身上的手榴彈和子彈留下,去傷員那集合。”王常喜靠在郝誌勇對麵的土壁上,一臉的疲倦。

    郝誌勇把身上僅存的十幾發子彈和兩顆手榴彈留給了班長,依依不舍的從班長身邊饒過。

    王磊背城借一的給三名班長布置著最後的戰術:“這裏還有一門榴彈炮,我們就用它來吸引坦克的火力,我和二班長饒到右側一百米處向坦克開火,你們倆隻要看到坦克的炮筒轉向我們這一邊,你們就命令傷員開始撤退。坦克一但向我們開炮,你們就帶領戰士衝過去。我們現在能跑能打的還有四十幾人,每人平均有四顆手榴彈,對方的坦克現在看是三輛,敵人應該在二百人左右。我們分成三組,每組負責一輛坦克,當接近坦克的時候,每個人隻投一顆手榴彈,十幾顆手榴彈應該可以把一輛坦克的履帶炸斷,剩下的手榴彈用來掩護我們自己撤退,這些工作由三班長和五班長去安排。大家都清楚了嗎?”

    “清楚!”三位班長一口同聲。

    王磊扛起榴彈炮,二班長拿起炮彈二個人便跑向預先計劃好的發射點。

    王磊發射點選擇在了幾棵大樹前,這樣可以讓敵人在最短的時間內判斷出開火的方位。王磊將右胳膊抬起,伸出大拇指與自己的雙目平行,單眼緊閉目測了一下自己和敵人坦克之間的距離,約有四百米。

    “開火”王磊一聲令下, 二班長將炮彈放進了炮筒裏,“嘭”一道白煙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拋物線,落在了坦克的正前方三米左右,沒打中。

    坦克依然把火力集中在缺口方向,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受到了炮彈的攻擊。二人緊接著又向敵人開了一炮,這次正好擊中了躲在坦克後的步兵。此時坦克才停止了對缺口方向的進攻,但似乎還是沒有確定對方開炮的方向。

    還未等坦克反映過來,緊接著又是一炮擊中了中間那輛坦克的頂部,這時旁邊兩輛坦克才將炮筒指向開火目標。此時,在敵人工事內的迴撤隊伍開始向迴轉移。那幾名被選中的戰士身後都背有一名重傷員,郝誌勇邊跑邊迴頭張望,牽掛著陣地裏的戰友,尤其是他班裏的那兩位老大哥。

    坦克開始向開火目標方向進攻,一顆炮彈帶著一股熱浪從二人頭頂飛過,在身後的樹林裏爆炸。

    “連長還有最後一發炮彈?”二班長說道。

    “等三班長他們跑到一半時我們在打最後一炮。”王磊目不轉睛的望著衝鋒戰士的行進位置。

    此時,王常喜那雙模糊的雙眼隻能看見坦克開炮時噴出的火光,還有那些時不時在空中爆炸後射出強光的照明彈。衝鋒隊伍跑到一半時,敵人依然將火力放在了王磊二人身上,並沒有發覺一群如狼似虎的誌願軍戰士正向他們撲來。

    王磊二人將最後一顆炮彈也打了出去,同樣擊中了那輛頂部已經開始冒煙的坦克。二人在開完這一炮的同時也向坦克方向飛奔而去,炮彈和子彈夾帶著的氣流從他們身邊飛過,耳邊可以清晰的聽到“嗖 嗖”的聲音。

    衝鋒戰士跑到距離坦克還有三十米時,一聲“投擲”四十幾顆手雷分別扔到了三輛坦克周圍,爆炸後產生了一朵小蘑菇雲從砥平裏升起。

    坦克室裏的駕駛員試圖推開炮塔艙門逃生,正當他想要跳下坦克時,恰巧被一顆飛馳而來的子彈擊中,倒在了炮塔上。成功的將坦克炸掉之後,衝鋒戰士便開始陸續向後撤退。幾十支蘇製步騎槍的火力很難使他們脫身,王磊決定將現有的手雷全部投擲到敵人身前,然後一鼓作氣向後撤退跑迴樹林裏。沒做憂鬱,王磊一聲令下一百多顆手雷飛向敵人,他們轉身便撒腿向迴跑,身後此起彼伏的爆炸聲提醒著他們,敵人的子彈將很快又向他們飛來。

    王常喜被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屍體拌了一個跟頭,他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踩著屍體繼續向迴跑。跑在後麵的幾名戰士自然成了前麵戰士的保護傘,無疑例外的被潦倒在地。王常喜再一次摔倒在地,當他爬起身子再想跑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左腿已經使不上力氣。走了不到兩步就倒在了地上,這時他才感覺到自己左腿劇烈的疼痛。一顆子彈正好穿透了他的左腿。他一手按住自己腿後的傷口一手撐著地向前爬行。

    劉健猛然迴頭才發現王常喜已經負傷,他停住腳步,彎下身子喊著班長的名字,雙手將王常喜拽了起來,架著他繼續向迴跑。

    “放下我!放下我!你自己走!”王常喜拚命的喊道。

    “一起來的就要一起迴去!誰也不能留在這,咱們班的人還都等著你呢?”劉健喘著粗氣說。

    “劉健!放下我吧,我走不動了。我是個累贅,我不想我們倆都死在這,你自己走。”王常喜身體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我扛也要把你扛迴去。”劉健一彎腰將王常喜扛到了肩上,吃力的邁著步子。

    “咱倆要一塊迴去,我不會把你留在這,我們還要一塊打美國鬼子,我們還要繳獲他們的槍......”

    劉健話還沒說完就被兩顆子彈擊中了右腿,身體失去中心一下子跪在地,肩上的王常喜也被甩了出去。

    “啊~~~~~~~!狗日的!我操你們全家!”劉健捂著自己的腿,殘叫著。

    “班長堅持住,我們能迴去!”劉健坐在地上拽著王常喜的衣領拚命的往迴拉,但王常喜卻躺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是被動的任劉健拉動。劉健爬到王常喜身前才發現班長的頭部已經中彈,鮮血遮住了他的麵容。

    “班長!班長!”他抱著王常喜的頭,撕心裂肺的咆哮。劉健坐在地上將自己身後背著的槍拿下來開始向敵人漫無目的的射擊。

    “來吧!狗娘養的!讓爺爺宰了你們!”槍裏的子彈打光了,他又檢起王常喜掉落在身旁的步槍繼續向敵人射擊。

    劉健的右肩連中兩槍,步槍掉到了地上,他試圖拾起步槍用左手繼續射擊,但他已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竭盡全力將步槍樓在懷裏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看著那一張張無比醜惡的嘴臉,他並沒有絕望,他相信這一張張無比醜惡的嘴臉必定會被誌願軍戰士撕碎。劉健以傲雪欺霜之勢麵對迎麵射來的子彈,用自己的行動捍衛著中國人民誌願軍的尊嚴。

    “向前!向前!向前! 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著祖國的大地,背負著民族的希望,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 我們是工農的子弟, 我們是人民的武裝, 從無畏懼,絕不屈服,英勇戰鬥, 直到把反動派消滅幹淨, 毛澤東的旗幟高高飄揚!” 劉健如同一隻被群狼圍困奄奄一息的雄師,用自己那響遏行雲的歌聲向他們發出最後的一聲怒吼。劉健倒下了,他倒在了班長身邊,他倒在了無數英雄兒女身邊,他也永遠留在了這塊自己最想離開的地方。

    四十幾名戰士隻輪不返無疑生還,全部犧牲在迴撤途中。無數名誌願軍戰士用血肉之軀換來的陣地,被敵人的坦克大炮又重新奪了迴去。天又亮了,美軍的飛機唿嘯而過的轟鳴聲再一次響徹砥平裏,誌願軍也停止了向砥平裏大規模的進攻,隻是零星的做了一點還擊,更多時間還是躲在一處美軍飛機炸不到的地方,無奈的聽著美軍的轟炸。

    郝誌勇靠在了一塊石頭上,當閉上雙眼時,昨晚那一幕幕的場景又浮現在自己的眼前,成千上萬的戰士倒在了衝鋒的路上,腳踏著自己戰友屍體衝鋒的情景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想起班長那張血肉模糊的臉,郝誌勇有如萬箭攢心無法壓製自己的情緒,哭地泣不成聲,身體也隨著哭聲不停地抖動。

    在每一次戰鬥打響前,總會有一個人不厭其煩的囑咐自己,無時無刻不把自己當成親兄弟一樣照顧。另一個人則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什麽事情都不放在眼裏,就算一架敵軍飛機從自己頭頂飛過時,他也要反複問候人家的娘。這些聲音以後都不會出現在郝誌勇的耳邊,他真的接受不了自己最惟鐵心的兩位戰友就這麽的離開了,他真的希望這隻是一場夢,當自己睜開雙眼時,班長和劉健依然坐在自己的身邊談笑風聲。

    十五日下午,天空中飄起了雪花,地麵上的屍體,轟炸後被燒成碳黑色的大樹,戰後留下的一切痕跡都已經被大雪掩蓋。幾個團的團長分別向師指揮部匯報了當前的局勢和戰士們的傷亡情況。其中幾位團長包括師長都提出了對這場戰鬥的看法,他們提議停止對砥平裏的進攻,昨晚的戰鬥已經讓他們清楚的認識到,這種無謂的衝鋒是徒勞的。

    同時溫玉成從接到“十六日前必須拿下砥平裏”的命令以後,就對這一仗顧慮重重,沒想到僅僅一個晚上誌願軍的損失竟是如此之大。溫玉成即刻給鄧華去了電話,表示在砥平裏這場戰鬥中,我們的錯誤出在對地形不了解,部隊作戰指揮混亂 ,加之對敵人火力估計不足。不能帶著這一係列問題繼續這麽糊塗的打下去了,立即撤除砥平裏。鄧華接到電話後,立即向彭德懷匯報了溫玉成的建議 。現在部隊傷亡過大,再想重新部署作戰計劃維持已晚,敵軍源源不斷的增援也將給攻擊砥平裏雪上加霜,彭德懷經過再三考慮,表示同意後撤。

    當戰士們得知這一消息後,似乎都鬆了一口氣,他們互相望著但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夜裏很多戰士自發點燃火把,在砥平裏附近尋找自己戰友的遺體,但大部分遺體已經被大雪覆蓋很難辨認清楚。郝誌勇很希望能夠找到班長和劉健的遺體,把他們埋在一處幽靜沒人打擾的地方。由於遺體上已經覆蓋了一層白雪,郝誌勇每走到一具遺體前都要將臉上的雪抹掉來進行辨認。有的遺體就算你抹去臉上的積雪也依然無法判斷出他是否是你要找的人。

    時間緊迫,而且大部分遺體都處於敵人陣地前沿,無法靠近。在將近三個小時的時間裏,郝誌勇查找了二百多具遺體,其中並沒有發現班長和劉健。雪還在下,很多遺體的臉上又重新被飄落的雪花覆蓋。郝誌勇麵對這一具具被大雪覆蓋的遺體莊嚴的向他們行了一個軍禮,眼淚瞬間奪框而出,他將自己最崇高的敬意獻給為了這場戰鬥而付出寶貴生命的誌願軍戰士,他將永遠牢記這場戰鬥和永遠留在這裏的英雄們。

    三十九軍開始向新倉裏、金旺裏地區轉移,砥平裏戰鬥正式結束。一九五一年七月,朝鮮停戰談判首次會議在開城舉行。在這次談判中,美軍並沒有拿出任何誠意,而是采取拖延和破壞的政策,提出很多中朝雙方無法接受的無理條件。美軍這種口不應心的態度,迫使這次毫無意義的談判不歡而散。再此後的兩年中,朝鮮戰場形成了一個邊打邊談的局勢,僵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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