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飲仙河釀千殤,川納雲海塑青央。


    千年之前的醉川,不過是一處深林密布、雜草叢生的高山。一條波瀾壯闊的白色瀑布飛流直下,傾倒在雲霧裏,灑落人間地麵之上,發跡了一條醉川白河,穿過一座叫做“醉仙”的小村落。


    小村落這幾月引來了數十年來最熱鬧的光景,無數偃師紛紛到此,近處的一些富商在這裏興建了許多客棧和酒樓。這種氣派的建築,穿著粗布麻衣的村民自然是沒有見過這種世麵,起先還老是蹲在酒樓前,聞著撲鼻的菜香與酒味。


    村裏人不服,覺得那些個高價酒還不如自家酒好喝,甚至有幾個不甘寂寞的人搞起了農家樂,給客人供上取自白河的醉川水釀的酒。


    這一小小的舉動很快就被其他村民紛紛效仿,外鄉的老爺們很喜歡這裏的酒和尚未出閣的小姑娘。


    甚至那些特別有錢的貴公子不惜為博紅顏一笑,讓那些酒全部傾倒在了潺潺流水的白河裏。霎時間,酒香順著急速的河流飄出十裏之外,招蜂引蝶,招來一些遠近聞名的富商,引來更多來此地觀光的遊客。


    隻是這幾日,生意有些淡了。


    冬季來臨,大雪封山,山下的人進不去,山上的人駕著稀奇古怪的飛劍和葫蘆,紛紛離開了醉仙村。


    這時候,忙裏偷閑的莊稼漢操著一口旱煙袋,吧嗒吧嗒抽著,望著漆黑的夜空,想著這幾個月攢下的銀兩應該足夠讓自己找個漂亮媳婦了。


    天空的星星很美,不過卻有一座木頭製成的大鳥飛來,顯得有些煞風景,可惜了今天如此美好安靜的夜色。


    等等,木頭大鳥!仔細一看,那隻鳥越來越大,離村外越來越近,莊稼漢知道,生意又來了!


    最近沒什麽客人,可不能被其他人搶了先。


    一雙粗壯的大腿穿著一雙草鞋,在塵土飛揚的村路一路奔馳。


    “諸位大爺,還有小姐,一看你們這高貴的裝束就知道,您們啊,肯定是偃師!我給你們介紹一家酒樓吧,無論是裝修還是菜色,絕對都是上品。”


    莊稼漢一瞧,我去,人還不少。


    莫秋懷看大家都沒有意見,便也不挑了,就依了莊稼漢。進了酒樓,便看到莊稼漢從酒樓賬房先生那裏領取了一些銀兩,還伸出八根手指,意思是有八個人,可能是按照人頭數來賺取些拉客人的活計。


    深夜,莫秋懷沒有睡,在酒樓大堂拉著深夜值班的跑堂聊了一宿,便知醉川這幾日的人果然陸陸續續地都散完了。一陣熱鬧過後,醉仙村反倒顯得有些淒涼。


    生意不好,可能過不了多久,幾間酒樓就會停業。


    “店家,可聽說有人從山上尋到什麽寶貝?”


    跑堂收起莫秋懷給的碎銀兩,開心無比,便說道:“哎喲,醉川這個地方,聽著挺仙氣兒的一個地,其實除了那些花花草草,山山水水,啥都沒有。要說山上吧,唯一值得一看的就是那些個不知道受到什麽法術,一直漂浮的島嶼。可是看得久了,也沒啥意思,要說寶貝,若真有,被那些個偃師找出來了,不可能沒有風聲。”


    莫秋懷想來也是,看來醉川方麵,古神墓果然隱藏地非常好。這就奇怪了,那麽一座古墓,居然這麽智能?


    “額……店家說的是。對了,你有沒有聽說偃師裏,有沒有特別厲害的角色,比如什麽星羅啊歸元什麽的。”


    跑堂緊蹙眉頭,想了半天,直直搖了搖頭。


    看來這裏雖然有很大動靜,還是引不來那些知名的強者到訪。也是,除了知情人,誰能想到,那根本不是一顆普通的流星。


    聊天期間,秦明雙肘依靠在二樓的木質欄杆上,百無聊賴地看著莫秋懷與跑堂哈牛皮。


    這座酒樓不大,大堂的話能夠清晰地傳到秦明的耳朵裏。秦明隻是想看看莫秋懷這位“高人”到底會問當地人什麽樣的高深問題,細細聽來不過如此。


    一顆流星而已,對於那些高高在上的星羅、歸元偃師,自然不放在眼裏,又不是什麽百年難得一遇的事情。在星蘊大陸,時常都會有一些小一點的隕石墜落,算不上多重大的事件。


    本來想要轉身離開的秦明,忽然聽到了“方世明”的字眼。


    “哎喲,我說老板,您還認識這個人啊。巧了,前些日子那個白胡子老頭就來這裏住過,你說巧不巧。前幾天雪暴,大家都不敢出門,這位老先生也就在這裏呆了許久。不信你看,我們的登記賬冊上就有這個人的名字。”


    莫秋懷一瞅,還真有。


    果然是不怕招搖的大佬啊,來這種小地方,居然用真名。


    或許是這個長相太過少見,即便是不用真名,若是被有心人打聽,也一樣會暴露自己。還不如直接自爆真實姓名,反而不會顯得心裏有鬼。


    “店家,這個老先生以前來過嗎?”


    店家愁眉苦展片刻,好像迴憶事情顯得特別有難度。忽然間眉間舒展,笑道:“應該來過。他那個長相,長頭發,長眉毛,長胡子,須發都是白花花的,連穿的衣服都是白白的,哪能讓人忘記。以前雖然沒住過這家店,不過小的也是本地人,多多少少都聽那些個大嬸們聊過一些。說是個古怪老頭,從村裏經過,也沒跟人接觸,就直接上了山。一開始以為是個普通人,可是來我這兒住才知道,竟然也是個偃師。這他娘就奇了怪了,為啥不像其他偃師一樣,直接飛過去?之前還看到不少長翅膀的偃師呢。”


    秦明忽然攥緊了拳頭,眼神放光,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本來一直眉頭緊鎖的他,忽然開心地笑了一下。


    莫秋懷抬頭,晃了晃手,朝著秦明打了個招唿。


    秦明白了一眼,直接轉身離去,留下莫秋懷一張尷尬的臉。


    ……


    黑暗的房間內,莫秋懷沒有點燈,看了一眼窗外,天邊已經露出了一抹魚肚白。


    墨師站在床邊,喃喃道:“那個方世明,每次來醉川看來都是情非得已,我一直奇怪,他選擇在這裏渡雷劫,還可以理解幾分。可是之前,為何頻繁來醉川,目的肯定是醉川的無根水。”


    無根水,又是無根水!


    莫秋懷聽到好幾次無根水了,基本都與萬惡的長生果樹有關。隻是不知道這一次,怎麽又跟無根水扯上關係了。


    墨師說道:“方世明的歲數也將近八十了,看來是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有些力不從心了。尋常渡雷劫之人,能夠感應劫數將近,但是方世明的情況就比較糟糕了。他故意壓製了劫數來臨的日子,可見之前並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


    莫秋懷問道:“師父,聽你這話裏的意思,好像故意拖延雷劫之日,有什麽難以預計的後果?”


    墨師答道:“自然,雷劫最好讓它順其自然而來,故意壓製,後果就是每次故意想辦法拖延一時,那麽與天雷感應最強烈的時候,便不敢使用蘊靈。如果一旦使用,很有可能天雷頃刻之間,就當頭劈下!所以,方世明每次感應來臨,都會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穿過村子上山,去取醉川無根水,無根水其中的妙用也正是如此。不過我勸你以後不要用這麽冒險的方式,沒啥好處,壓製的時間越久,天雷隻會更厲害!”


    莫秋懷聞言,半晌無語,沒想到星羅境偃師要麵臨這樣的危險,方世明深處官場太久,早就沒有了順其自然的心境,做什麽事情都太過小心,這次反而害了他。


    也說不好,或許方世明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否則不會選這幾天渡劫。


    咦?怎麽聽起來跟地球傳說中的修真好像?


    莫非偃師與修真殊途同歸,同樣逆天修行,要受蒼天考驗?


    墨師讓莫秋懷盡量不要胡思亂想,方世明在這種情況下還敢迎難而上,說不定早就安排了好了一切,有著龐大的依仗。


    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墨師消散,莫秋懷打開了門,看到素弦站在門口,一副很疲憊的模樣,直接倒進了莫秋懷的懷裏。


    一炷香後,醒來的素弦,告知了莫秋懷很多關於苗滄溟的情報,這些情報甚至能夠追溯到二十年前那場殘酷的李家滅門案。


    苗滄溟深愛的林霞果然就是秦明的生母,不過故事沒有往狗血的方向發展,秦明依然是李默的親生骨肉,隻是親手掉包嬰兒的人,不是安祿武。安祿武沒那麽大本事,能夠偽造三星胎記。


    苗滄溟為了一句諾言和對林霞的情意,做出了人生裏唯一一件罪惡的事情,便是讓一名無辜的孩子成了替罪羔羊,從而讓秦明活了下來。


    素弦無奈搖頭,說道:“事情比你想象得還要複雜,我是煉藥師,屬於醫者,自然知道偽造胎記這種事情沒那麽容易,必須擁有一身雄渾蘊靈的人,對自己的親生骨肉才能施展這一招。也就是說,隻有苗滄溟的孩子,才會被苗滄溟烙印上這種殘酷的詛咒!”


    “什麽?”莫秋懷驚唿,“苗滄溟瘋了嗎?拿自己的孩子去換別人孩子的性命,他怎麽想的?為了一個帝國將領的承諾?顯然不是!”


    素弦說道:“我也很難想象,為了林霞,他居然能夠犧牲自己的骨肉,去換一個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的命,虎毒還不食子呢!你知道嗎,殿主夫人產子之後,醒來發現自己的孩子消失了,是種什麽樣的心情嗎?”


    莫秋懷不敢往下想,隻知道殿主夫人產子之後,受不了孩子夭折的消息,不就便病逝了……


    心情沉重的兩人,推開了房門,看到大廳裏,魚羅、奉貝雪與饕餮已經坐在餐桌旁,靜靜地喝粥。


    一切都是那麽自然,那麽美好。


    隻是,殘酷的人間,總是暗地裏上演著一幕幕慘絕人寰的劇目。


    看了一眼已經整裝待發的秦明與安祿武,莫秋懷說道:“不用等星宮的人了,我們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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