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剛過,知了在屋外吱吱叫,熱烈的釋放它們短暫生命的交響曲。軒轅門籠罩著一股憋悶的氣氛,正廳圍坐了包括我在內的許多人,本就炎熱的天氣,揮發著四周凝結不動的空氣,間或一陣涼風吹來,才感到迎麵的短暫舒爽。

    “目前死者已經增加到了六人,除前段時間的杜韻靈,昨日,在上林街的巷子裏又發現一具女屍,經家屬辨認,死者乃是城東林員外的獨女,林梓欣。”周凜負手站在大堂說道,語氣頗為不悅,想來軒轅門尚屬頭一次遇到如此厲害的對手,竟屢屢在他天下第一門的眼皮底下作案。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無論官府如何保守秘密封鎖消息,就在大家為了連環案焦頭爛額的時候,關於連環殺人兇手的傳聞還是不脛而走,居然還搞得人盡皆知,於是整個皇都陷入了恐慌和不安中,百姓人人自危。家裏有女兒的都趕緊藏了起來足不出戶,生怕成了下一個刀下亡魂。

    也不知道誰走漏的風聲,這大街小巷的人居然知道有開膛手傑克這麽個人,說書的更加沒有錯過這個好素材,天花亂墜的又給這老外添油加醋渲染了一番,於是,這個本就隱晦莫測的武陵開膛手便披上了一層神秘麵紗。

    不過,我有些竊喜,因為這件事引起了皇帝的重視,於是派了小白來協助軒轅門調查,皇帝聽說我也參與了,倒是沒說什麽,隻是叫老爹多派點人保護我。於是一大早的,我和小白便被招了過來。

    “周凜,跟在座的各位說一下被害者的主要情況吧。”坐在正廳首座的曲項傑聲如洪鍾的說道,我不止一次見過這位傳說中的威儀震天下的門主,頭先因為工作的事,他來找過老爹幾次,那塊隨時出入軒轅門並具有一定發號司令作用的令牌就是他送給老爹,又被我搶來的。

    周凜頷首道:“是!經過初步探查,發現兇手的作案目標具有如下特征:第一,被害者均為妙齡少女,麵容姣好,非富即貴;第二,被害者均被兇手開膛剖屍,手段十分殘忍;第三,兇手的作案時間為子時至寅時之間,可以肯定的是,兇手隻在夜間行動;第四,經我現場勘察,沒有發現第三人的足跡,所以可以肯定的是,這起連環案件係同一人所為。”

    一身白衣如仙的小白端起茶杯,斂著眼輕啜了一口,靜靜的沉思。似乎案件的瓶頸和憋悶的天氣並未影響到他,他像是隔絕了周圍的熱氣,猶自活在一片寧靜恬淡之中。

    “嗯,那目前可有嫌疑人?”曲項傑道。

    “除方琢禮一案外尚未發現其他嫌疑人,不過我認為此事與方琢禮被殺案有關。”周凜又道,曲項傑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據杜韻靈的貼身丫鬟供述,在杜韻靈被殺之前,她曾經在方琢禮的玉器店買過一支白玉雲燕簪,但是在杜韻靈的身上並未發現這支簪子,事發不到兩日,方琢禮就被人發現自縊於臥房內,經郡主查看,確定此人乃他殺,我想這兩起案子之間一定有些什麽聯係。”

    小白似乎感受到我大喇喇的視線,轉過頭來,我趕緊迴過神,顯出一副悠哉的樣子敲擊著座椅說:“曲伯伯,我有一個發現。”

    “哦?郡主說來聽聽。”曲項傑精銳的眸子看向我微笑道。我隻聽說曲項傑並未娶妻,人至中年尚無一子半女膝下承歡,隻收了周凜一個徒弟,他與老爹交好,對我也和藹可親,全然沒有對待他人那般冷厲。

    “經我查驗,我發現包括杜韻靈在內的六名受害者,至少是被兩名兇手所殺。”

    我說這話,周凜眼色一沉,好整以暇的環胸看著我,雖然他已經不再反對女子進入軒轅門,但對我的態度一直是這樣不冷不熱的,不過相較之前看菜市場酸菜鹹魚似的無視,已經很不錯了。

    “郡主如何得之?”曲項傑又道。

    “這隻是我的猜測,我並不是對周大人的驗斷有任何異議,而是覺得,此案不簡單。”我禮貌性的朝周凜一笑,告訴他我這可不是要故意拆他的台。

    “我想,我們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請君入甕。”

    曲項傑凝視我道:“郡主的意思是?”

    我笑道:“就現在的形勢看,這位武陵的開膛手還在搜尋下一個目標,他瘋狂的行為在還未得到紓解時是不會輕易洗手不幹的,所以,我的提議是——放誘餌。”

    “誘餌?郡主的意思是,我們派人扮作少女,引誘兇手,再埋伏起來將他一網打盡?”周凜看著我,若有所思的道。

    “對,正是此意,不過嘛,派人扮就不必了,眼下就有一個現成的呀!”我嫣然一笑,在曲項傑麵前俏皮的轉了一圈指著自己鼻子說道。

    “什麽?!”

    這兩個字從各個方向向我砸來,曲項傑和周凜驚了,念嬌和雅琪急了,小白看著我,像朵花兒似的淡淡笑開了……

    “我不許你去!”

    出了軒轅門,那陰魂不散的小子早就在門口等急了,自從他知道我參與了開膛手一案後,接連幾天都嘰嘰喳喳的在我耳邊念叨威逼利誘的讓我放棄。

    “怎麽哪兒都有你啊?”我走下台階叉著腰無奈的說道。

    “你這丫頭不知天高地厚,怎麽專挑一些危險的事做?這抓兇手是官府的事兒,你湊什麽熱鬧?”他將我拉近著急地說。

    “雅琪念嬌還有軒轅門的人會保護我的,你瞎操什麽心?” 我不耐煩的甩開他的手,朝我的寶馬走去。

    “齊皓雪!你敢做誘餌試看看!”小王八蛋不死心的又追了過來急急說道。

    “又幹你事,管天管地還管我拉屎放屁,比我老爹還囉嗦。”我撅著嘴朝他吐吐舌頭,撫摸寶馬的頭正要上馬。

    “我就管!我說了不準你去!” 他一個轉身伸手擋在我麵前,攔著我不給我上馬。

    “哼!你不給我去我就討厭你!不理你!你找你家青蓮玩兒去啊!管我幹嘛?”見他不肯讓步,我翻了翻白眼朝雅琪的馬走去。

    “你!就算你討厭我,我也不準!我不許你幹這麽危險的事情!”他突然抓著我的肩膀,認真的看著我。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我有些不自在的掙脫出來。悶聲說:“那你不讓我去你還有什麽好辦法抓兇手?你說啊!你說啊!”我戳著他的王八腦門又把他一步步的逼迴去。

    “我是沒辦法,但也不準你去,查案是男人的事,你一個女孩家湊什麽熱鬧?整天跟幫死小子混一起,成什麽體統?”他抓著我的手說道。

    我聽了這話就有些來氣,居然敢小看我!推開他哼了一聲,“誰說隻有你們男人可以查案的?我的本事可不比他們差!”我不服氣的抬著下巴道。

    “不管你行不行,我就是不讓你去。”他邊說邊拉著我的手走向那匹王亮牽著的馬。

    “我不要坐你的馬,我要自己的寶馬。”我不依的站著不走。

    “寶馬?我的可是千裏挑一的神駒呢,別人想騎我還不讓。”他像哄小孩似的牽著我的手走到那匹白得沒有一絲雜毛的高頭大馬跟前,扶著我的腰就要將我抱上去。

    “你想把郡主帶哪去?”雅琪慍怒的聲音在身後猛的響起,我趕緊掙開他走到一旁。

    “幹你屁事。”小王八蛋迴過頭挑釁的說道。

    雅琪二話不說,走上前拉著我的手就往迴扯,小王八蛋也不鬆手,兩人這麽反方向一用力遭殃可是我。

    “別扯了,手都快被你們拉斷了!”我不滿的甩開他們退至一邊。

    “郡主,對不起。”雅琪歉然的看著我,想走上前又猶豫了一下,我見小王八蛋瞪了雅琪一眼就欲走過來,趕緊往雅琪身邊一靠,說道:“高浚曦!你等等,其實不讓我去也行,有人願意我倒是樂得輕鬆。”

    “你的意思是?”小王八蛋問。

    “隻要你再找一個符合條件的人代替我就成。”

    “說說看。”小王八蛋靠在馬肚子上撫著馬鞭說。

    “聽好咯,第一,人嘛,要機靈勇敢,足智多謀,在危難時刻隨機應變,這隻是必要條件;第二,據我觀察,死者都是身材較為高挑苗條的少女,所以這誘餌也得符合條件;這第三嘛,就是……”我雙手環胸,不懷好意地盯著他那張漂亮的小臉賊賊的笑了起來。

    “第三是什麽?”他傻乎乎的問道,慢慢的走進我挖的陷阱。

    “嘿嘿,這第三,就是此人必須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縱使不能傾國傾城,也得是美女中的翹楚。”這話我確實說的誇張了點,其實被害者也有長得跟小蔥拌豆腐似的。

    “……”小王八蛋低著頭凝神沉思,隨手輕撫著馬兒的鬃毛。

    “怎麽樣?條件是挺難的吧?”我朝雅琪眨眨眼,他雖然不明我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也知道要配合的點點頭,我將手負到身手歪著頭笑道:“如何?這樣的人不好找吧?”

    “嗯……不過我總會找到的。”他若有所思的說。

    “唉!隻怕等你找到,下一個受害者又要遭殃了,形勢嚴峻刻不容緩啊,為了千萬無辜少女,看來隻能是委屈我了。雅琪,我們走。”我說著就要邁開步子。

    “不行!你不準去!”他跨過來伸手攔在我麵前說道。

    “可是你又找不出別人來代替我,唉,這可如何是好?”我佯裝惋惜的搖了搖頭。

    “給我時間,我總會找到的。”他堅定的看著我說。

    “嗯……我心裏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隻是……不知他是否願意。”我摸著下巴道。

    “誰?隻要你說,我肯定讓她願意。”他眼神一亮。

    “這個人你認識,跟你也很熟的,隻要你願意他就一定願意。”我賣著關子笑道。

    “我認識?是誰?”

    我忍不住掩嘴笑道:“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定要讓他應允的,做不到的話就不許阻止我。”

    他凝視我半晌道:“我答應你!”

    ※※※※※※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

    佳人難再得。

    我坐在聚雅小築二樓臨街的長椅上,嗑著瓜子念道。

    “郡主,你說這守株待兔有用嗎?”念嬌在我耳邊悄聲說道。

    “我也不知道,快子時了,要是那兇手還要繼續犯案的話,他一定會耐不住寂寞出來的。最近街上夜晚出行的人少之又少,他又怎麽會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呢?”

    “等了一個時辰了還是沒動靜呢。”念嬌咕噥道,我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揀起一塊馬蹄糕咬了起來說:“年輕人,要有耐心呀!”

    “唉,這小子遇到你,不知道是福是禍哦!”念嬌朝不遠處的街道上,一個正在做龜速運動的桃紅色高挑身影努努嘴,幸災樂禍的也揀了幾顆瓜子嗑起來。

    我順著方向看過去,笑得肚子都抽了。

    “哈哈!誰叫他不讓我去的?這下活該了吧!”

    不知道那桃紅色的身影是不是聽見我們在這裏竊竊私語,猛地一抬頭朝我狠狠瞪了一眼。

    “喂!我說高小姐,你敬業點好不好,多走幾圈啊,要故作嬌羞小鳥依人哦,不然犯人怎麽能上鉤呢?”我掀開竹簾探出頭嬉皮笑臉的朝他說道。周圍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壓抑的悶笑,隨即被一個頗具威嚴的咳嗽聲給壓了下去。

    “齊皓雪!”他咬牙切齒的朝我快步走來。透過月光,我看見他那張帶著隱怒的臉上略施粉黛,竟比女子還要豔麗妖嬈,如墨的長發被綰成髻,雲鬢高聳。一身的桃紅色長裙及地拖曳,即使在夜晚也顯得鮮亮無比,如果不是他走得太過粗魯僵硬,倒還真看不出什麽破綻。

    “哎!你任務還沒完成呢,好好在那兒待著。”我趕緊擺著手製止他道。他聽後鬱悶地剜了我一眼,提著礙事的裙子又朝街口走去。想起今天他黑著一張臉,僵硬的嘴角抽搐任我擺弄他那張女人見了都會嫉妒三分的臉,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裏周圍的一百米內都埋伏了軒轅門的人,隻要那個開膛手一出現定能將他生擒。我,周凜,念嬌,雅琪,還有小白都在這座地理位置絕佳的酒肆二樓蹲點,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開始煩躁起來,帶來的糕點零食也都吃完了。

    小白靜靜的坐在我身後的圓桌旁,對著周凜那張千年寒冰臉,悠然自得的撫摸著他的玉笛。這樣一個寧靜的夜晚,路邊的羊蹄甲花瓣隨風搖落,透過竹簾的花香沁了進來,卻無法遮蓋他身上散發的淡淡檀香。無法點燈的環境下,月光成了最好的光體媒介,將他飄逸的身形勾勒得若隱若現。

    “對了,白狀元,聽說你對花卉頗有研究,我想請問你這種香味的香囊取自哪種花?”我接過念嬌遞來的香囊交給小白。小白穿了一身墨藍的衣衫,昏暗的光線下我看不清他伸出來的手,隻覺得觸到了一片冰涼,下意識的縮了迴來,聽到他低低的笑聲,我這才後知後覺的將香囊放在他手上。

    他將香囊湊近鼻端輕嗅了一下,隨即道:“卡釋國傳來的香料,名叫櫟顏花,該花隻開春秋兩季,花期很短,所以花農要在很短的時間內將其采下,再用特質的方法製成花沫配成香粉,在我國這種香粉不是很多,價格也較一般香料貴上幾倍,普通人家是買不起的。”

    “是這樣,怪不得了。”我喃喃自語道。

    “莫非這香囊與此案有什麽關聯?”小白悠揚的聲音像是從cd機裏飄出來似的悅耳動聽。

    “其實……”

    “噓!有人。”周凜沉聲打斷我,我們趕緊朝街上看了過去,看見百米開外,小王八蛋正跟一名男子爭執,衙役扮成的更夫走上前假裝勸架了解情況,勸著勸著就看見小王八蛋踹了那人一腳,那人跌滾在地上罵罵咧咧的趕緊跑走了。事後衙役來報,說那人剛從妓院裏出來,看見有這樣一絕色女子站在路邊,還以為又是在路邊接客的,於是就上前搭訕問人家出價多少,小王八蛋罵他滾,他死纏爛打的貼了過去,結果就被正憋了一股惡氣的小王八蛋給扁了。

    聽了衙役憋得嘴角抽搐不已的生動描述,我,念嬌和雅琪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就連神仙般的小白也都輕笑出聲。能看見皇都四少之一的高浚曦穿女裝被調戲,那可是彗星撞地球,百年不遇啊!

    真是鬱悶,折騰了一個晚上連個鬼影也不見,然而丟臉的是,整個計劃的策劃者——我,吃飽喝足以後居然挨著雅琪睡著了,而且還恬不知恥的說夢話,更加丟臉的是,我嘴裏一直重複喃著兩個字——小白……第二天被秦屏和古擇那兩個小崽子笑了半天。最悲哀的是,小白一直在場呢……

    唉,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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