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正是馮靜。


    馮靜快步上前,一腳踏在了陳之的胸上,“等一下。我怕你們的人動完手,他就死了。陳之是我們孤星洞的人,要動手,也得我們先動手。”


    她迴頭看了看那時一起跌入墓中的人,“你們,誰先來?”


    “我來!”一個大胖子說完,一腳直接踢在陳之右肋,將他踢得滾了好幾個彎。而在胖子臉上,那種痛快的表情自然流露。


    “我來!”


    “我來!”


    在胖子的帶領之下,這群人倒是也很踴躍。不多時,孤星洞的人收了手,剩下的隻有一個半死不活的陳之。


    “動手。”馮雷一臉冷酷,揮手叫過來幾個士兵,“你們不用都出手了。按照我們軍內的叛徒行刑處置,也算是替你們出氣。蚓刑。”


    “蚓刑”兩個字一出,大半的士兵都“噓”了一聲。因為這個刑罰,是在軍內最為殘酷,也是用得最少的刑罰。


    蚓刑,並不是使用蚯蚓,而是一種狀態的描述。被行刑之人,除脊柱之外,身上所有關節,如數拆解脫臼,到時候軟綿綿的如同一條蚯蚓,行動不能。


    這是軍中除死刑外,最為嚴厲的懲罰。但是也有人說,這個懲罰比死刑更嚴厲。


    因為受蚓刑的人,最終都是難逃一死。


    等那幾個士兵就位,馮雷深吸了一口氣,手往下一切。


    “行刑!”


    “哢哢哢……”隨著幾聲輕響,陳之開始輕哼。但是沒過多久,他開始像殺豬一般地嚎叫,中間還伴著斷斷續續的求饒。


    丁勤並不願意折磨人,但是也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他深吸了口氣,轉過身。


    好一會兒之後,士兵停止了動作。陳之已經在地上說不出話來,全身的肌肉不停地顫抖。


    “送出去吧。”馮雷看著馮靜道,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馮靜沒有表態。馮雷一抬手,立即有人抬起軟綿綿的陳之,向洞門口走去。


    馮靜輕輕地唿了口氣,轉向丁勤,“陳之的事已經解決,可以解蝕骨散之毒了。”


    丁勤點了點頭。看了看周圍的人,他開口道,“麻煩洞主,找一處比較大的空間。一來,我要製作一個陣法,二來,我還要檢查一下到底有多少人中了蝕骨散之毒。不過那樣的話,百色果……”


    “你放心,百色果我這裏足夠。”馮靜用手一指,“那我們去大廳。那裏的空間也足夠。”


    大廳在孤星洞最裏麵,整個有百平米左右見方。所有人進去之後,丁勤按照骨魂的指點,一一進行身體情況檢查。幸好,那些士兵之中的中毒者數量不是太多,還不到四分之一,隻有二十二個人。


    檢查完畢之後,丁勤開始製作陣法。他並沒有去破壞地麵,而是使用黃沙,直接在地麵上堆畫。


    而馮雷,則是慢慢地走到了大廳的最裏麵。


    那裏的牆麵上,掛著兩副鎧甲,還有兩把劍。鎧甲上已經鏽跡般般,自然是經曆了很長的年月。而兩把劍卻是光亮如初,一看就不是凡品。


    鎧甲之下,是一個石台。石台上有一個斜麵,寫著幾行字。


    望星柔情昔如水,一紙軍令鐵如山。便是差得身形去,心中眷戀日日還!


    見到這四行字,馮雷的麵色突變。


    他轉過身,直唿馮靜,“靜妹!你過來。這個,這個,”


    他的手微微發抖,“這個石麵上的文字,可是原來就有的?”


    馮靜上前道,“沒錯,一直就有的。可能這就是當時進入這個洞的人留下的。我們也曾經推斷過具體的由來,可是信息太少,說不清楚。”


    馮雷已經激動得嘴唇發抖。“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馮靜不解,“你這是何意?”


    馮雷把手伸進懷裏,拿出來一幅畫。畫上是一個女子的形象,在落款處,同樣有幾行字。


    望星柔情昔如水,一紙軍令鐵如山。便是差得身形去,心中眷戀日日還!


    與石台上的一模一樣!


    這次,輪到馮靜瞠目結舌了。


    這孤星洞,從來沒有過外人出入,怎麽會出現如此一模一樣的詩文?


    她看向馮雷,眼中盡是不解。


    馮雷道,“據我家裏人講,當初,祖上作為守城軍官,剛剛大婚完畢,便得到了軍令,由北方十三鎮唿延將軍帶領,尋找龍陽古道,進入帝都營救帝君。實際上,那個帝君行事孤僻,並不能算是得人心。但是作為將士,君令不得不從。”


    “所以,祖上帶著諸多的不情願,隨軍而去。在離去之前,他畫下了這幅畫,並寫下了這首詩在上麵。”


    “祖上的妻子,開始幾天鬱鬱寡歡,後來就突然失蹤了。家裏人怎麽找也沒有找到她,相信她已經自尋短見。”


    “而在那之後,家裏又突然得到了軍隊傳來的消息,說是祖上戰死沙場。但是,祖上的屍骨卻未返迴,這和軍隊的規矩不符。”


    “所以,一直以來,家裏人都在尋找祖上。我也是數次探尋龍陽古道,希望能沿著行軍路途,在古道之上,找到先祖的遺骨。雖然我自己也知道,這樣是做希望渺茫。”


    “沒有想到,我現在總算知道是怎麽迴事了。原來,祖上和妻子一直在這裏。”


    馮雷說完,眼中又是興奮,又是悲傷。


    馮靜一直沉默。丁勤聽馮雷這樣說,也湊了過來,“馮副將,隻憑詩句,下結論可能還早。”


    馮雷搖了搖頭,道,“不單是詩句。詩句是一方麵。另一方麵,當時祖上有一對佩劍,自己行軍帶走一柄,後來隨著妻子消失了一柄。兩柄劍,分別在劍柄的位置刻有‘嬋’‘娟’兩個字。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兩柄劍,便是那兩柄。”


    馮雷說完,看著牆上兩把劍,“靜妹若是不介意,可否將兩把劍取下來一驗?”


    馮靜使勁兒咬了咬嘴唇,“不用了。這兩把劍,確實是刻著兩個字。這就是我們洞中的鎮洞之寶嬋娟劍。”


    聽她這樣說,馮雷熱淚盈眶,撲通一下跪倒在石台前,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頭。


    馮靜將馮雷扶起,眼中也是閃著淚花,“沒有想到,真沒有想到……”


    馮雷長歎一口氣,“我尋祖上遺骨這麽多年,居然會在這裏。也難怪,難怪你們孤星洞從小就進行軍事化的訓練。因為當初,一定是祖上與妻子逃入了這個洞中,或者是帶著其他的不願意救帝君的人進入了洞中。這本就是一個軍事化的洞。而且,那迴靈丸,既然是他們兩個傳的,也就不足為怪了。”


    馮靜突然情緒爆發,抱住馮雷痛哭。


    馮雷還是沒有從感慨中迴過神來,“我們家裏一直都以為,祖上真的是戰死沙場。但是沒有想到,他並沒有因戰而死,反而在此偏安一隅。他們兩個,為了自己的安寧,騙了這麽多人,這麽長的時間。”


    馮雷說完,又長歎了一口氣。


    馮靜的情緒慢慢平息下來,擦了擦眼淚。“雷哥,要不是你,可能我一輩子都不知道祖上的由來了。”


    馮雷的語氣之中感情很是複雜,“有時候是緣份,有時候也是命運的捉弄。誰知道,祖上會是這樣的呢。”


    丁勤不想兩個人一直沉浸在這種情緒當中,迴去把陣法的最後一部分布置好,然後道,“陣法好了。我們先解毒再說。”


    他的這句話確實起了作用。馮雷拉起馮靜,“走吧,我們先讓丁勤幫忙解毒。”


    馮靜點點頭,向邊上的人招唿道,“來人,把百色果拿過來!”


    陣法運行,百色果服下,果然解毒有奇效。片刻之後,眾人體內之毒全部化解。


    眼前的事一解決,馮雷和馮靜之間又出現了剛剛的那種尷尬。丁勤現在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在這樣的事情麵前,他有種自己是多餘的的感覺。


    “祖上可有墓塚或牌位?我想去拜一下。”馮雷沉默了一會兒,才對馮靜說道。


    馮靜點頭,之後帶著馮雷而去。所有人沒有人隨行,因為這是他們的家事。


    過了很久,馮雷才迴來。他的表情看起來平靜,但是眼神中卻隱藏著極為複雜的感覺。


    “丁勤,讓你見笑了。”他自己苦笑了笑,“我沒有想到,我一直說祖上是戰鬥英雄,結果卻隻是這樣一個逃兵。想來,當時軍隊送信迴來說祖上戰死沙場,可能一是為了安撫我們家中的情緒,二也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們連個逃兵都找不到。”


    丁勤沒說什麽,輕輕地搖了搖頭。“世間之事,哪有那麽多和自己想的一樣。”


    他雖然年齡小,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往往很有滄桑感。丁勤自己不覺得,因為骨魂說話也是這個風格。他能說出來這些,也是和骨魂有直接關係。


    不過,在馮雷等人聽起來卻不一樣。馮雷深吸了口氣,道,“丁勤,你小小年紀,卻能洞穿世界的很多真諦,日後定當大有作為。”


    丁勤有些不好意思,“馮副將過獎了。”


    馮雷歎氣道,“本來我是想,一路隨你過去,也好再尋祖上遺骨。這其實也是我此行最直接的目的。結果,還沒有把你送到,遺骨卻是找到了。唉。”


    丁勤心中微微一動。他本不想問,但卻還是說出了口。“馮副將的意思,是不想再隨我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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