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地方要是有,我還來找你?”江長安不耐煩道:“大姐說的沒錯,你不會好好說話的毛病是要改一改。你就直接說,距離京州最近的,有可能生存龍須命魂草的地方都有哪些?”


    盛古神州各地未被探索的險惡之地數不勝數,江長安要找的就是這些地方。


    江笑儒嘴角一撇,對江長安的話隻當是褒獎,說道:“京州可是太平得多,不像在江州有許多的秘境禁地,你的龍須命魂草恐怕也是無跡可尋了……”


    “不過……”江笑儒話鋒忽然一轉:“近幾日京州東南方倒是出現了一處上古遺跡,湊巧,傳聞和龍族有些關聯,現在已經有許多強者紛杳而至,你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真的能夠找到一株龍須命魂草呢……”


    江笑儒的語氣引得阿璃頻頻側目,眸子中閃爍著點點顫動的星光,畢竟平如裏可是沒有見過主上和誰用這種打趣的語氣說話聊天。


    “東南上古遺跡?”江長安記下此處,又問道,“當年你為什麽沒有先行迴來,反而又去參加了夏己的什麽送別的宴會?你既然來,就說明當年的事情一定和你有關聯?”


    江笑儒沒有迴答,兩根手指如平日裏那樣摩挲著杯沿,目色幽遠。


    江長安淡淡道:“你不覺得我們兩個真的就像當年二哥跟隨你來京州時很像麽?上一次二哥留在了京州,這一次,說不定就是我……”


    本應是氣憤惱怒的話語,在江長安說的無奈至極。


    若是尋不到冰羽曜隼,壽命限製之下自己決計不可能活著出了京州。更不用說還有朝聖之約,長兄之仇。


    所以他的語氣平淡到了極致,像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耄耋老翁看淡了生死,平淡地交代著後事。


    “我有兩件事求你,最後兩件事。”


    江長安道,這是他第一次對江笑儒說出“求”這個字。


    江笑儒捧著玉杯,升騰的熱氣照得眼中晶瑩,眼縫之中閃爍異樣光輝神色。


    “我死後,希望你能保護好大姐,她性子急烈,仇敵也多,雖然沒人敢輕易去觸黴頭,但我還是放心不下。”江長安笑道,臉上如同提前到來的春風,溫馨和煦,在這陰霾籠罩的京州更加顯得彌足珍貴。


    江笑儒沒有說話,手中熱氣漸漸冷卻。


    “第二件事,若若……”江長安想起這個還在醉仙樓中傻等的丫頭,有兮夜在她身邊相信不會有什麽危險,笑道:“這個笨丫頭也是我最放不下的人,我若死了,把她帶迴江家。”


    說罷,江長安再不停留,身影輕盈躍起,刹那間消失在庭院之中。


    阿璃走上前來,繼續忙碌起案上的茶具,輕聲問道:“主上,四公子……真的會死嗎?”


    江笑儒臉上的笑容鮮有地收斂,這一次他的心中也沒有底,道:“尋必死之事,必要有必死之心,這樣,才能在險境中尋得一線生機。”


    “主上說的話,阿璃聽不明白。”


    阿璃皺著眉頭,想起江長安方才所言,捧起一杯熱茶放在嘴邊輕輕嗅了嗅,並沒有覺得有什麽戾氣啊?


    ……


    日子又迴歸了平靜,果然像司徒玉凝預料的那樣,參加過煉丹大會的第二天,無數的丹師慕名前來,隻為一觀“一株成四品”的奇人,就差將竹廬的門檻踩破了。


    又過了幾日,遲遲不見景皇召見,這幾日江長安每晚也偶爾會輾轉宮闈之中試圖尋找一些關於冰羽曜隼的下落,但都是徒勞無功。幾番思索之下,江長安決定帶著司徒玉凝悄無聲息地出了皇宮。


    距離大年節還剩餘五天的時間,街道兩邊的住民大多都提前點起了燈籠,有的高高地掛在桅杆上,有的直接用繩子綁在了門簷下。


    空曠的街道上紅光映照,霞色迷離。


    經過突破晉升泉眼境中期以後,江長安的傷勢就幾乎痊愈,再加上幾日來在神府中修行之後事半功倍,整個人不再一副病態,盡管距離生龍活虎還有段距離,但也算恢複了精神氣。


    司徒玉凝攙著江長安的一隻手臂,默默低頭走著,眼中似藏了千萬離愁別緒,百轉千迴。


    江長安笑道:“煉丹大會結束後這幾天的時間看你總是悶悶不樂,應該是照顧我這個病人,悶壞了吧?”


    司徒玉凝沒有抬頭,輕輕搖了搖頭。


    江長安繼續笑道:“不過還好,我這傷馬上就好的七七八八了,也不用公主大人為了我來迴奔波了,嗬嗬。”


    司徒玉凝還是沒有抬頭。


    “大年節機會臨近,一切該了清的事情也都要有個說法了,你也趕快迴東靈吧?夏周國大年節過後,就是混亂之始。”


    司徒玉凝忽然抬起了頭微微生氣地盯著他,質問道:“你就這麽希望我離開嗎?就像推開夏樂菱那樣也把我推開?”


    江長安慵懶的臉色一頓,司徒玉凝眼中積蓄出了一層晶瑩水珠,長長的睫毛上掛滿了淚珠,猶如出水芙蓉般清麗,遲遲不肯落下。


    皓月帶著神秘緩緩升空,透過路旁枯樹枝椏映在她的臉上。


    藍白色的月輝摻著燈籠映出的紅色燈光,在她臉上如同蒙了一件細薄的紫紗。


    像是在醉仙樓中第一次麵地麵時,她身上穿的那一件紫紗。


    連江長安都看得愣住,眼前的司徒玉凝不再是初見時的放蕩不羈,畫著紅點的眉心間夾雜著憂愁。


    一雙足以魅惑眾生的眼睛裏充滿了悲傷。


    江長安歎了口氣,道:“你和她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我知道你離開她的緣由,也知道你讓我離開的緣由,我都明白,但這不等同於我能順從。”


    “你必須要離開。”


    江長安苦笑,不敢再看那一雙淚眼婆娑的眼睛,決絕道:“你走吧,隨你怎麽理解,棄子也好,利用也罷,自此也沒有必要再有任何的聯係。我是生是死也不勞煩玉凝公主記掛……”


    “你……”司徒玉凝努力抽了下鼻子,抹擦去眼淚,臉上的痛苦掩藏下去,露出一個淒美的笑容,道:“登徒子,我們不要再說這件事了好不好,你想喝茶嗎?等到了醉仙樓我煮給你喝?好不好?”


    司徒玉凝說著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一手抓住他的衣袖,死死拽住不放。這位高傲的公主眼中湧出一絲哀求。


    江長安淡淡搖頭,掙開那一縷衣袖,漸漸向前走去,長街的盡頭是無盡的黑暗。


    司徒玉凝新中心揪地疼痛難忍,緊緊捂住胸口,鑽心的疼痛傳遍全身,身子隨著抽泣聲顫抖不止。


    江長安緩緩向前走著,漫無目的,這條路不是通往醉仙樓的路,卻是九死一生的路。


    走了半個時辰,眼看沒有了司徒玉凝的身影,江長安緊張的心緒才真正地放下,總算無牽無掛。


    身後清風拂動,已經多了一個人影。


    “為了心上女子不受危險,故意將其支開,還真是令人感動啊,哈哈!”


    江長安道:“既然來了,就不打算出來見一麵?我如今重傷猶如廢人,閣下膽小到這種害怕被廢人所傷的地步?”


    “黃口小兒,本以為你是如何聰明,說破大天不過是簡單的激將法!哈哈哈!”


    一個粗獷身影,肌肉健碩,足有兩米半高的中年男人,聲音陰厲怨毒像是含了米糠一樣刺耳。


    裘絕刃還是從尚大山手下逃了出來,這一點江長安猜到了,但是沒有猜到對方會來的這麽急迫,這麽迅速。


    江長安道:“裘前輩還真是別來無恙,今日怎不見你的那些異人朋友呢?”


    一提到痛楚,裘絕刃破口大罵道:“黃口小兒!就因為你小子,老子毀了八名千辛萬苦所煉出的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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