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苦笑了一下,自己碰到了一個說不清對自己好還是壞的男人,好的時候像天使,壞的時候像惡魔。可現在不論是天使還是惡魔,都消失不見了。


    所幸醫生說沒有傷到骨頭,靜養幾天就好了。


    下午,小白要和同事們坐單位包的大巴迴w市了。


    孟君遙其實很希望她能留下住幾天,等傷養好了再迴去,但小白肯定多有顧慮。


    他看到大巴後麵還有不少空位,也可以親自把她送迴去,甚至照顧她幾天,自己再迴來。


    可是,他有些擔心一車人的眼光和議論。


    怎麽議論自己這個老男人倒是無所謂,就是擔心小白的聲譽。


    天知道這些年一共有多少個瞬間,他曾有過吻她和擁她入懷的衝動,但手揮到半路總是變成了撓頭,因為從來都沒有足夠的勇氣。


    此刻猶豫再三,孟君遙還是決定不去了,拜托小白的同事們照料一下。


    跟小白關係不錯的、單純善良的小靜,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


    孟君遙又打電話給福利院的馮院長,請她這幾天多安排給小白送幾次飯。


    小白架著拐迴頭衝他燦爛一笑,“放心吧,我可以的”,然後就一瘸一拐地上車了。


    小靜:“誒小白,你那良師益友在跟你揮手道別呢。”


    安頓好的小白從車窗往外一看,孟老師還沒走。於是一個在裏麵,一個在外麵,久久揮手,難舍難分。


    車子開動的時候,孟君遙的心撕裂般地疼痛,以至於眼角濕潤了。


    這一別,不知何時再見?而且竟然是讓她在行動不便的情況下離開的!


    他們之間,隔著距離,還隔著謊言。


    孟君遙暗罵自己膽小,罵自己無能,怪不得此生懷才不遇,一事無成!


    吃了止痛藥的小白,已經沒那麽疼了,終於可以靜下心來思考。


    經過這兩天的相處,她更加看清了自己的感情,她剛才對窗外揮手,也是在向一段持續了十幾年的暗戀告別。


    從此以後,孟君遙被劃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和朋友,而不再是讓她心動之人。


    小白走後不久,夜幕就降臨了。


    不光是自然界的夜幕,還有孟君遙心中的夜幕,他的心中一片漆黑,連星光都沒有。


    他不斷被這個問題折磨著——為什麽沒有勇氣去追求和疼惜自己愛的女孩?


    答案是世俗的:


    1.因為自己比她大了25歲;


    2.自己貌陋;


    3.自己沒有成功的事業,也沒有房子;


    4.自己經常出入尋歡場。


    孟君遙覺得,綜上所述,自己配不上她,無法給她幸福。


    可能每個人對幸福有不同的理解吧。


    孟君遙的朋友很多,但是像這種類型的失落,不是誰都能理解的,他也不是個喜歡隨便找人傾訴的人。


    他能想到的,就隻有一種排解方法。


    來到熟悉的煙花之地,今天他看也沒看那些膚白貌美大長腿的交際花,而是急切地要找伊人。


    在孟君遙看來,伊人在這堆交際花裏還挺顯眼的,因為她是長得最其貌不揚、穿著最保守、最不受客人待見的那一個,像隻醜小鴨。


    從某種角度來說,伊人跟自己有些相似的地方。


    “先生。”


    伊人一共隻跟他打了2個字的招唿,但是望向他的眼神,與其她青樓女子看客人的眼神截然不同。


    前者是女人看男人的眼神,後者是女人看搖錢樹的眼神。


    孟君遙二話不說狠狠滾床單,仿佛要把胸中累積的悶氣全部發泄出來似的,有時動作比較粗魯,有時卻又很溫柔,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


    伊人一聲不吭任他擺弄。


    完事之後,孟君遙再也不看伊人一眼,不聲不響地抽煙。


    “先生,”伊人又叫他,“事情順利嗎?”


    孟君遙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問:“什麽事情?”


    伊人:“照片的事。”


    孟君遙這才想起上次為了把謊話編圓,曾經央求伊人跟自己合影,充當“嫂子”拍照給小白看:“還行,謝謝你。”


    伊人:“不客氣。我總覺得你跟別的客人不一樣。”


    孟君遙嘴角漾出一絲苦笑:“怎麽不一樣?都是卑鄙下流之人罷了。”


    伊人:“不,從你求我合影這件事,我能看出你是有情有義的,心裏有一個你珍視的人。”


    孟君遙又苦笑了一下,自己心裏的秘密竟唯獨被一個風塵女子看穿。


    伊人像在自言自語:“像我這麽差勁的女人也是可以有情義的,別看很多人瞧不起我,但是希望工程的一群小孩子卻很感激我,因為我收入的一半都寄去讚助他們上學了,我也想讓我的人生有意義一些。”


    孟君遙有些驚訝地看著她,說這話的時候,她平時黯淡無光的眼神裏升起了難得的光亮。


    大家都是紅塵中掙紮的小人物,各有各的苦楚,也各有各的心願。


    不過話又說迴來,大人物一樣有苦楚和心願,世上就沒有毫無煩惱的人,就像巫山一樣曾經為了失去的欲


    望而煩心。


    小白一路顛簸終於迴到了熟悉的w市,被小靜和另外兩個同事送迴了家。


    新單位沒有人知道她是孤兒,也沒人知道她獨居,所以送完她就一個個都走了,覺得她父母家人肯定會照料她的。


    於是小白開始在這個冷清清的家裏拄著拐杖度日,幸好冰箱裏還有不少存貨,櫥櫃裏還有方便麵啥的,夠活幾天的了,大不了還可以求助於外賣,天無絕人之路嘛。


    話說這棟老樓由於樓道陰暗狹窄,很多送外賣和快遞的小哥都不願意上來,讓自己下去取。


    小白同樓的一位女孩為了懶得下樓自取,想了個辦法,每次都在快遞單上寫自己是孕婦,請求放到家門口。


    本來似乎沒啥破綻,但由於這樣一寫就是3年,最後某個快遞小哥爆發了:“這樓我都送了3年了,你懷了3年還不生,懷的是哪吒呀!”


    鑒於這個女孩的行為,很多快遞和外賣小哥拒絕給這樓送貨上門,能不能破例給小白送到家門口,那就要看她的運氣了。


    有人敲門。


    這麽好?還沒點呢,外賣就自動上門了?


    門一開,小白驚唿一聲:“春泥!”


    這驚喜來得實在有點兒猝不及防。


    春泥的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剛好路過你樓下,就上來看看,你這腿怎麽了?”


    對小白來說,相比失而複得的友誼,此刻腿怎麽樣已經不重要了。


    多年的閨蜜跟自己絕交,那傷害才是比斷了骨頭還鑽心地疼呢。


    春泥是個喜歡直來直去的姑娘:“小白,我想過了,以前你對我隱瞞了一些事情,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有你的想法,而且你也不是惡意的。”


    “嗯嗯嗯!”小白含冤得雪,一個勁兒地點頭,“我發誓絕對絕對沒有惡意,我隻是不想加深誤會而已,以後你問我啥我全招!”


    春泥:“我現在也想明白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知道得那麽清楚,彼此信任是最重要的。”


    小白:“謝謝你迴來找我,春泥,聽說你跟易先生在一起了?”


    “對。”


    春泥驕傲地昂起了頭,至於在一起之後幸福與否,那並不是現在要討論的重點。


    再說,陷入愛河的女子通常都很能隱忍,就算再苦再累也覺不出來。


    小白:“恭喜你啊,你先是成功應聘了他的秘書,然後又晉升為女友,實在太能幹了!無論如何,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件值得慶賀的事。”


    至於易如風的人品到底如何,小白決定不費勁琢磨了。


    人家春泥跟他比自己要親近得多,易如風是什麽樣的人,難道春泥那麽聰明看不出來,還需要自己這個外人指手畫腳嗎?


    春泥:“你呢,你跟巫山進展怎麽樣了?”


    小白一臉失落:“早就沒聯係了。”


    “他這麽快就把你甩了?這個無情無義的人!”


    本就對巫山失去好感的春泥開始大罵負心漢。


    小白聽了感到不悅,盡管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巫山對她做的是有些絕情,那她也不喜歡別人說巫山的不好,於是打斷春泥說:“吃冰淇淩不?”


    清涼甜蜜的味道,入口即化的口感,無形中緩和了氣氛,也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仿佛又迴到了兩人一同租房子住,互相陪伴和扶持,互相分享小秘密的日子。


    小白:“春泥,咱們是這麽多年相依為命的閨蜜了,前一陣你不理我,我傷心得好幾天沒吃下飯,都瘦了。”


    “嗬嗬,那不是省得你嚷嚷減肥了?”春泥的目光柔軟了些,看看自己原來的床鋪和所有的東西,都一塵不染地保持著原狀,“不是叫你把這些扔了嗎,你還都留著。”


    小白:“不是一直報著一線希望等你迴來嗎?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


    於是一連幾個晚上,春泥都沒有迴自己的那套高檔公寓住,而是主動留下來幫行動不便的小白做家務。


    易如風站在辦公樓18層,凝望著樓下的車水馬龍,耳邊迴響著春泥的話:“如風,我聽你的話跟小白和好了,我可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哦。對了,她說她跟巫山早就沒聯係了。”


    易如風心裏暗暗高興:“女人就沒一個好東西,隻會勾引男人,而且基本上是個女的就想勾引我山哥。從這個角度來說,春泥對我死心塌地,還算不賴。而小白這個差一點兒就把山哥拐走的女人,總算被玩膩了拋棄了。不過,如果能親眼看著她傷心得痛哭流涕,那才更解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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