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直截了當的巫山沉默了片刻,終於說了句麻陽從未從他嘴裏聽到過、也無法想象有朝一日會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朕以前對小白做的那些事兒,太不是東西了,沒臉去找她。”


    一向穩重的麻陽,也驚得差點兒摔個屁墩兒。


    他最清楚不過,巫山這副皮囊已不是當初的皮囊,但因大部分記憶和認知存儲在芯片裏得以成功轉載,所以巫山的內在和原來應該差不太多,隻是原本就不高的情商又退步不少,因為情商這個東西,不是直接從一個大腦轉移到另一個大腦就可以實現的。


    新的巫山生成之初,情商低得令人發指,但是在不長的時間內,卻有了長足的提高,學會了自省,學會了為別人著想,學會了關心體貼別人,以至於麻陽都快不認識這個巫山了。


    而這其中的主要原因,竟然是因為小白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姑娘的影響!


    麻陽心想,人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但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他們在一起,否則,走向婚姻是必然的事,然後巫山的身份就會暴露,然後老夫人就會傷心。對不起了巫山,對不起了小白姑娘,要報應就全報應在我一個人身上好了!


    他忍痛下定決心,要當個從中作梗的惡人。


    第二天一早,馮院長驚訝地發現自己昨晚忘了鎖辦公室門,裏麵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抽屜鎖也被撬了,收在裏麵的10萬現金不翼而飛!


    現在記性越來越差,平時出門都要返迴來好幾次檢查門到底鎖了沒有,結果還是出了失誤。


    此刻,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報警,因為發生這種事,多半是福利院自己的孩子幹的,一般小偷不會對福利院感興趣,而她也絕對不願意讓警察帶走這裏的任何一個孤兒。


    比丟錢更讓馮院長揪心的是,自己沒有教育好這幫孩子,如果他們的一生毀在自己手裏,那可是比損失錢財嚴重得多的事情!


    正在心裏難受之時,大敞的門被人敲了幾下。


    “陸歡?你怎麽沒去上課?”


    “馮院長,”酒醒了的陸歡,身上被巫山揍過的地方還隱隱痛著,不過沒有大礙,他低著頭說,“我是來承認錯誤的,院長能不能別報警?”


    馮院長驚異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抽屜。


    陸歡低著頭嘟囔著:“對,那10萬是我偷的,但是現在已經被我花光了。”


    馮院長努力壓著火:“你花到什麽地方去了?”


    “吃飯,玩遊戲,然後,然後去了賭場,輸光了......”


    陸歡的聲音越來越小,自己也覺得不像話,福利院裏還有很多身有殘疾的弟弟妹妹在等待著救治,這就像個無底洞,多少善款也填不滿的,可是自己竟然這麽揮霍。


    如果換了年輕氣盛時候的馮院長,肯定會把他罵個狗血淋頭,甚至打他、罰他跪搓板、不許吃飯,那樣的結果是,孤兒們一個比一個更加叛逆,憤世嫉俗。


    但現在上了年紀的馮院長,脾氣沒有以前大了,讀了很多新理念的教育書籍,也多次反思自己從前的棍棒式教育方式是否正確,尤其是對陸歡這種正處在青春叛逆期的少年。


    一個媽有一個孩子就夠操心的了,何況馮院長有這麽多視為己出的孩子,不然她也不會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許多。


    看到院長傷心欲絕卻不對自己發作的表情,陸歡怕了:“院長你罵我吧,打我也行,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我去打工把這錢賺迴來還上!”


    沒想到犯了這麽大的錯,今天馮院長既沒打他也沒罵他,反而也向他道起歉來:“陸歡,以前是我對你們太嚴苛了,懲罰也太重了,所以讓你們產生了逆反心理,什麽該做的不該做的,反而都想去嚐試一下,對嗎?”


    陸歡簡直不敢相信,馮院長知道了真相,竟然還用這麽溫柔的語氣跟自己說話,這該不會是暴風雨之前的寂靜吧?


    “院長,你還是責罰我吧,怎麽都行,就是求求你千萬別報警,我不想留案底,以後不好找工作......”


    “過來,”馮院長一伸手,“我不報警,也不罵你,隻要你知錯能改就行了。”


    從小沒爹沒媽、吊兒郎當長大的陸歡,被馮院長這樸實無華的一句話感動得不能自已,一頭紮進了馮媽媽懷裏,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窗外,過來當義工的小白正好看到這一幕,也很感動。


    馮院長以前比較強勢,所以孩子們很多話都不願意跟她說,也不願意當著她的麵表達感情。


    但她仍然是個好院長,好“媽媽”,也許曾經管教的方式方法不對,但她已經是用她的全部身心在愛這些孩子了。如果沒有她,自己和許許多多的孤兒可能都不能平平安安活到現在。


    小白一激動就走了進去,也第一次給了馮院長一個深深的擁抱。


    以前,她是羞於這樣表達的。現在才發現,擁抱真是個好東西,讓人與人之間的心一下子近了。


    陸歡後來為了還上這筆錢,每天去已改名為金拱門的那家店打工,學習了一套漢堡製作和業務管理的流程,幾年後自己開了一家小快餐店,又過了幾年變成連鎖,事業越做越大,品牌店遍布全國。


    這些還要得益於馮院長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不過那些都是後話了。


    言歸正傳。


    他們這邊的問題解決了,但剛剛一轉身的功夫,錢盒子裏又多了3000塊的何爺爺急了。


    他顫巍巍地拿起手機:“喂,119啊,不對114啊,也不對,110啊,你們趕快來個人兒!”


    當警員知道老人家報警是因為有陌生人給他送錢,都樂了。


    “你們還笑?這不義之財我不能收啊,趕緊看看是不是什麽犯罪團夥在我這兒銷贓呢?”


    “哪個犯罪團夥,能靠給您的煎餅攤送3000塊錢銷贓啊?我們估計是哪個好心人,想照顧照顧您的生意吧!”


    何爺爺痛心疾首地說:“這不是照顧,這是嚇唬啊!”


    原來每個人對待意外之財的態度是那麽的不同......


    同樣在嚴格不近人情的教育方式下,產生逆反心理的還有巫山和巫海兩兄弟,不過他倆就沒有陸歡那麽幸運了,他們的父親巫天行至今不苟言笑。


    雪上加霜的是,巫天行從前一心忙工作,忽略了家裏;而現在雖然退了位也沒閑著,全心全意撲在了小情人兒小青身上。


    在妻子麵前總是腰椎疼得厲害,都快直不起腰了,到了小青那裏立馬生龍活虎年輕20歲。


    有一天,巫山迴家到母親房裏親自喊她吃飯,竟然撞見母親在默默垂淚。


    巫山立馬急了,恨不得當時就拿把刀子把惹哭母親的人剁了。


    沈長歌怕大兒子惹事,隻好指著桌上的半個洋蔥說:“最近不是全國都在鬧流感嗎?聽說屋裏放半個洋蔥可以預防,所以我就試試,切洋蔥切得流眼淚而已。”


    “哦,這麽迴事兒啊,那兒子就放心了。”


    沈長歌離開房間之後,巫山特地又找借口折返了迴去,拿起那半個洋蔥審視了一下,發現表麵已經略有些幹枯了,根本就不是新切的樣子,也就是,說老媽剛才的確是在流淚。


    他心裏有數了。


    秘密把沈長歌身邊的家丁一個一個叫來盤查了一番,各個都說真的不知道老夫人為什麽事傷心,但看她不開心很久了。


    在巫山犀利的目光掃視下還敢撒謊的,那就是不要命,看來大家是真的不清楚。


    看到巫山像頭暴怒的獅子抓狂的樣子,搞不好要對家丁們采取什麽措施,唯一知道真相的麻陽隻好站了出來:“我告訴你怎麽迴事,但是你必須保證冷靜。”


    巫山聽完老爸在外麵的別墅秘密約會小青的事情,氣得差點兒把房頂都掀了。


    麻陽:“你打算怎麽做?你答應過我不衝動的。”


    巫山目露兇光:“老爸,朕動不了,不過你放心,朕會很冷靜地讓那個女人長點兒記性的。”


    當巫天行又一次偷偷摸摸而又興衝衝地跑到秘密別墅的時候,左等右等小青也沒來。


    按約好的時間,應該早就到了啊!


    打電話過去,竟然說查無此號碼,真是邪了門兒了。


    小青就這麽失聯了,也不能完全算失聯,因為她的父母在焦急等待中收到一通電話,說他們的女兒做了傷天害理的事,需要接受應有的懲罰,一年之後等她悔悟好了,就會把她平安送迴來。


    小青的父母嚇得報警,但是警方好像對這案子早有耳聞似的,錄了口供就走了。


    巫天行坐鎮巫氏那麽多年,在各行各業都有過硬的關係,但即便是這樣,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大肆找尋小青,不然不等於不打自招自己和小青的關係嗎?


    本來他也隻是玩玩,可沒打算把身家、名譽和家庭都賠進去,要不然也不會一直偷偷摸摸了。


    所以,他隻是暗地裏派親信打聽小青的下落,除此之外什麽都沒做。


    巫山命人好生伺候母親,除了日常精心陪伴之外,還找了劇團和戲班子來家裏專門搭個台子給她一人演出,因為沈長歌很喜歡看舞台劇和聽京劇,找人來說相聲,甚至找小型室內交響樂團來給她一人演奏也是同理。


    從某種角度來說,沈長歌是個成功的、幸福的母親。


    隻要能博母一笑,巫山一擲千金毫不吝惜,但他卻也不在母親麵前提父親那檔子事兒,而是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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