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勒”知道玉秀在招待所野慣了,做事大大方方,尤其是男女之間的事。當初認識她時,她對自己也是這樣,何況現在結婚已經三年。今日她昏迷過去,為什麽不往老子懷裏倒,偏偏要倒在大貴的懷裏?大貴為什麽不用力推開她?

    開始“哈哈勒”這麽想過,一陣過後,仿佛沒有發生一樣,口中又念念不忘他那個即將開業的武館。

    “哈哈勒”剛迴到屋裏,大門被人敲響了。來人是泉溪的村長和治保主任。他們說州公安處法醫到鑒定,也說患有心髒病,並且還很嚴重。我們不相信,於是來找你,問問你到過公安處麽?

    “哈哈勒”沒有去公安處,也沒有時間去。他自己辦武館的事都忙得焦頭爛額,哪有閑心去公安處求人。他不好說沒有去,隻好點點頭,說:“公安處,我去過,可能不起作用,不過還是派了一個法醫去了,但不是那個法醫朋友。”

    “如果沒有心髒病,這場官司準贏!”泉溪村長說。

    “他有心髒病,就是被人所打才導致死亡,不能說兇手沒有責任。”“哈哈勒”又這麽說。

    “是的,兇手不能逍遙法外。”泉溪村長說。

    “永前,你見識廣,你看怎麽辦?”治保主任轉動著那雙已經陷下去的眼睛,很無奈地問著。近日來,他為這樁事也操碎了心,眼看自己村裏人被打死打傷,心裏很是難過。但是,他和村裏其他幹部一樣,不論怎樣,也要打贏這場官司,嚴懲兇手,讓泉溪人吐一口氣,解解心頭之恨。

    “哈哈勒”見他倆如此焦急,心中陡然想起一個人來,問“申方叔在縣裏搞什麽?”

    “申方在縣政府辦當副主任,那人摸冷水都怕熱,還能打官司麽?”泉溪村長搖著頭,不想找他。

    “我們也想過申方,村裏人都說他沒有家鄉觀念,人家土坳人的郎中雲在政法委,處處地方都為土坳人說話。”

    “我過兩天同申方叔講講,不能讓貴伢子白死嘛!”

    “對,人家大貴也在暗暗嶄勁。”泉溪村長微笑著說。

    “大貴,他……”“哈哈勒”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好好,你們先迴去吧,我會嶄勁的!”

    他倆喝一口茶水,起身便走。

    泉溪村長與治保主任剛走一陣,“拐彎彎”領著龍家鄉管企業的副鄉長進屋來。這位副鄉長是自己龍家鄉人,與“拐彎彎”、“哈哈勒”是同學,是招聘幹部。這迴來找二位同學,主要是鄉農貿市場鋪水泥地麵,水泥不夠,上迴“哈哈勒”到家鄉當著李鄉長的麵答應想辦法,不知到水泥廠聯係過麽?現在手邊的資金剩下不多,得留一點付民工工錢。水泥廠肯拉賬就好,不肯拉賬,隻好向你們求援。這位副鄉長本來是想先找“哈哈勒”的,找了半天找不著,便找了“拐彎彎”。“拐彎彎”不答應,還說那位李鄉長狐假虎威,我有錢也不給,其實,“拐彎彎”沒有錢,連鬢胡團夥給的5萬元錢還不能用,因為要他親自幹掉“哈哈勒”,否則,不能動用一分錢。他多次與“哈哈勒”見麵,都下不了手,那迴呷青南瓜,他沒有死,而“牛樣子”卻死了,他的命真大。讓他親手殺死,他一直不敢下手,隻能讓別人去殺他,我大貴畢竟與他同宗同族同一條溪水同一條龍脈長大的。副鄉長同學說,我是姓龍的,一個家族,同一個祠堂人。李鄉長是下河人,搞不搞得好,他是呷官飯的,在龍家鄉呆兩年走後了事。我可不一樣,應該為龍家鄉百姓做點好事,把鄉場修好,大家趕場也幹淨,上市的農貨擺得整齊,買賣都好,你說呢?“拐彎彎”說,永前交際廣,水泥廠有徒弟,沒有錢,先拖幾十噸,等有錢再付。走,我們去永前那裏。

    於是去了“哈哈勒”家。

    “拐彎彎”一進屋,便說:“永前哥,老同學來拜訪你。”

    “哎喲,幾年不見,誰想到老同學……”

    “想不到吧。”

    “哈哈勒”點點頭,一個勁兒地招唿副鄉長老同學坐下,一邊倒茶,一邊問家鄉情況。當問到鄉場修建情況時,老同學順水推舟地歎了一聲氣,說:“老同學,鄉場已經修建得一半工夫,地麵還沒鋪水泥,可手邊沒有錢了,沒有辦法,我隻好拜訪二位同學,想得到你們的援助。”

    “什麽事,直說嘛!”

    未等龍副鄉長說出來,“拐彎彎”先說了:“老同學是來找你的,修建鄉場急需水泥,想請你去水泥廠聯係一下,趕快運20噸水泥去,要麽中途停工,損失可慘啦。永前哥,我今天有事,你還是和老同學跑一趟水泥廠,你那裏不是有徒弟嗎?”

    “帶有錢麽?”

    龍副鄉長搖搖頭,答:“眼下沒有錢,你去講講,賒賒賬,等有了錢再給,先解決一下燃眉之急,你說呢?”

    “這怎麽好說?”“哈哈勒”一時想不出辦法,很為難地歎了一口氣。聽人說,新城水泥廠原來可以拉賬,後因收賬困難,一律不準拉賬,就是有熟人,也不能違犯廠規。若果收不到錢,答應拉賬的人飯碗都保不到,這件事可把我難住了。

    龍副鄉長見兩位同學相互在推諉,連忙插言:“二位老同學,你們出來10年了吧,我一直沒有麻煩你們,這件事隻好求你們了!”“我知道、知道。”“哈哈勒”一個勁兒地點頭。

    “永前哥,我今天有點急事,先走一步。老同學,對不起,晚上再聊天。”

    “拐彎彎”真狡猾,看有困難,就裝著無能的樣子,一溜煙地走了,他將這個困難推給了“哈哈勒”。“哈哈勒”是個熱心腸人,肯幫忙,尤其是家鄉的人。但他畢竟是個江湖藝人,幫忙成功與否,是有局限的。他不是官員,一個報告簽字便可成功,他是靠自己的熟人關係,沒有別的路子。龍副鄉長看得出他有難處,但是他也沒有辦法。最後在龍副鄉長的一再催促下,他不得不去水泥廠。水泥廠那位徒弟見是師傅要水泥,不得不出來擔保,不得不給他20噸水泥。當日下午,太陽剛剛落坡時,20噸水泥裝好,足足三台農用車,往富州龍家鄉的公路上拖去。押運的龍副鄉長心裏美滋滋的,好像完成了一件莊嚴的任務。坐在車上,閉著眼睛,輕輕地哼起戰火輝煌的歌曲來。

    “哈哈勒”送走龍副鄉長後,迴到家裏天黑了。他坐在沙發上,隻是舒坦地挪動著身子,為家鄉做一件好事內心感到欣慰,自己胸膛裏的這顆心輕輕地被觸動著。一陣過後,又平靜了下來。

    他閉上眼睛沒多久,玉秀上街買菜迴來了。他忘記玉秀出去多長時間了。她不應該去買菜,她不能上街。

    “永前,剛才誰來過家裏?”玉秀問。

    “哈哈勒”被玉秀的問話感到驚訝。她怎麽知道剛才有人來過?所倒的茶水和煙灰缸都清洗得幹幹淨淨,未留一絲痕跡,她知道有人來過,這裏麵一定有詐。

    “你怎麽知道有人來過?”

    “你的事我都知道,哪怕是一件特別細小的事,你肚裏的蛔蟲有幾根,我都知道。”

    “剛才是我同學龍副鄉長來過。”

    “他來幹什麽?”

    “沒什麽。”

    “哼,還瞞著我。”玉秀白了“哈哈勒”一眼,然後去廚房做晚飯了。

    一陣子,飯熟菜熟,兩碗兩盤,端上餐桌。今夜不知什麽,玉秀還為他倒上一杯酒,說:“今夜,你要喝上兩杯酒才行。”

    “哈哈勒”大惑不解。平時見他喝酒特別恨,還反複叮嚀他不要喝酒。有兩迴喝酒醉了,踉踉蹌蹌進屋來,一不給他清洗二不給他送茶喝,髒兮兮地倒在客廳裏,不管春夏秋冬,不管生死離別,她都不起來服理他,今夜怎麽變得有愛心了?“哈哈勒”看一眼玉秀,玉秀也微笑一聲,看樣子很甜,他也勉強地笑了一聲。

    “你看我什麽?”

    “沒什麽,我想我女兒沒辦法去住校,如果在屋裏多好啊!”

    “喝酒,別想那麽多。”此時,玉秀也端起一杯酒,說:“今天是你生日,你忘啦?”

    “哈哈勒”頓時記起來了:“對對,是我的生日,我忘了。唉,忙得一蹋糊塗,都怪那個老同學,要不把女兒接迴來……”

    “天這麽黑還接什麽,又不是七老八十,非女兒慶壽不可。”玉秀未等“哈哈勒”把話說完,便立刻打斷他的話。

    “喝吧。”玉秀把杯子端到他眼前,左手搭在他肩上,做著很親熱的樣子。

    隻聽咕嚕一聲,一杯酒吞下了肚。他一連喝了四杯,隻覺頭昏眼花,言語多了起來。緊接,玉秀咂了一小口,他又喝了一杯。不一會兒,“哈哈勒”醉了,醉得不省人事了。

    玉秀急忙把他扶上床,並在床下放個鐵撮箕。洗抹一陣出門去了。

    玉秀去了哪裏?玉秀去了一家旅社。

    等“哈哈勒”醒來,玉秀又在廚房忙開了,他不知道玉秀昨夜不在屋裏睡。清早爬起來,還樂嗬嗬地說:“玉秀,你把老子灌醉了!”

    玉秀笑了笑,說:“誰叫你愛那杯酒?”

    “平時,你不讓我喝,昨夜為什麽勸我喝?”

    “我想你很勞累,生日嘛,應該陪你喝兩杯,不然有人說我管你管得太厲害了。”

    “哈哈勒”笑了笑,對玉秀這般體貼感到高興。但他沒有想到昨夜勸他喝酒是別有用心的。玉秀昨夜到農民街幸福旅社玩野老公去了,野老公是誰,“哈哈勒”不知道。

    “玉秀,你借出去的那筆錢趕快收迴來,開館需要一大筆錢,日期定在八一節,離現在隻有一個月時間,還有好多事要做,不能不收呀!”

    “錢是我借出去的,拿現錢去辦武館,我是不同意的!”

    “你為什麽不讓我辦武館?”

    “不是不讓你辦,你掙來的錢也不容易。武館辦垮了,掙不到錢,往後怎麽過日子?”

    “哈哈勒”見玉秀在拖後腿,拿著存拆不肯給,心裏窩起一團火。轉念一想,她所講的話也有道理。總而言之,中國的女人都是這樣,先要考慮的是家庭和兒女。“哈哈勒”帶來前妻的那個女兒,她沒有關心過,如果是她親生的,她會說女兒讀書要錢成家要錢,她會常常掛在嘴上。眼下三年啦,她還不生小孩,也弄不清她有什麽病。有時見她流清口水,不想呷肉,盡想呷酸東西,可過不多久,又與平常一樣,肚子就是鼓不起來,不知她搞什麽鬼。“哈哈勒”多次要她去醫院檢查,她就是不去,脾氣就有那麽強。

    “哈哈勒”想到這裏,把火苗往下壓著,說:“今後我還會掙錢的。你相信我掙到的錢會更多。”

    “不見得。”

    “不見得,你看羅!”

    “看你討飯過日子。”

    “我討飯你不討飯就是。”

    “我跟著你過一輩子苦日子!”

    “我就是要辦武館,你知道我要討飯,還不如趁早……”

    “趁早離婚?”

    “對,離婚。”

    “那好,我們今天就離婚。”玉秀說完話,就拉著“哈哈勒”往外走。“哈哈勒”不肯走,她便動真格了,氣唿唿地使盡全身力氣拉。媽的,老子還以為磨磨嘴皮,開開玩笑,誰想到這女人來真家夥。

    拖拉一陣,玉秀見他不動,便唬道:“誰不去離婚,是狗日的,槍炮打的!永前,我實話告訴你,我有自己老公了,昨夜把你勸醉,就是和那個老公去睡覺的!”

    “哈哈勒”聽得很清楚,哪能容忍她如此侮辱自己?昨夜迷糊中,感到身邊沒有人,還以為她在女兒房裏睡,也就沒去多想。平時她連女兒睡房都不去,這迴一定是嫌老子醉酒太髒,氣味難受,才去女兒房的。今天她說昨夜與野老公睡覺,這一定是真的。這個女人不是個好東西,在旅社幹過事的女人,十個有九個是壞的。不是懶墮,就是水性揚花,極為放蕩。如今的大小旅社,都是一個個染缸,將青的染紅,將紅的染綠,染得五花八門,胡裏花俏!

    “哈哈勒”氣得臉青一塊紫一塊,一怒之下,抓住玉秀頭發,用力往裏一拖,踉蹌幾步,倒下地去。

    “誰是你野老公?”

    “這還要問,你應該知道!”

    “你說不說,不說,老子整死你!”

    “整死就整死,跟著你反正是死!”

    “啪啪”兩耳光,打得玉秀嘴角流血,頭發披散開來,若一頭宰殺前的豬,在地上滾來滾去,哭天喊地,驚動左鄰右舍。此時,“哈哈勒”停下手來,見門口站著一些男女,說:“不要看熱鬧,這不關你們的事!”

    “永前,你咯條砍腦殼的,實話告訴你,我倆還是離婚好。誰不離婚,是我屙的崽!”

    “啪啪”又是兩耳光。“哈哈勒”一邊打一邊罵:“老子管不住你,還當男人!”罵一陣子,“哈哈勒”不敢提離婚二字。因為他已經死過一個愛妻,失去的很多,他想奪迴失去的那些東西,珍惜過去沒有過的生活,於是拚命的掙錢拚命的拯救這個行將破裂的家庭,對玉秀一讓再讓,誰知玉秀聽信別人,攪得他幹什麽事情都不順意,心裏不痛快,由一個好強爭勝的江湖藝人變成見老婆也怕三分的窩囊廢!

    “哈哈勒”越想越氣憤,“啪啪”又是兩巴掌,打得玉秀在地上翻來滾去,直喊爹媽。

    “哈哈勒”拍拍手,從口袋掏出一支煙,點燃正抽時,玉秀一骨碌爬起來,瘋一般地往門外奔去。

    “玉秀跑啦,玉秀跑啦!”一些鄰居在喊。

    “哈哈勒”見玉秀往外跑,想追上去,但又怕丟麵子。一個堂堂正正武林人士,當著鄰居們的麵去攆老婆,不是滋味。於是他不屑一顧,要理不理地罵道:“你跑,看你跑到哪裏去!”

    這幾個月來,“哈哈勒”迴新城辦武館,被玉秀搞得心裏稀巴爛,沒過幾天安寧日子。她要跑,就讓她跑吧!她跑去幾月,老子安靜幾月,過上幾月好日子。

    玉秀真的跑了,夜裏沒有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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