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王微微一歎。那少女嘴角微揚,輕輕淺淺的笑意,卻像瓊玉枝頭,開滿繁花的緋灩,每一朵、每一瓣都是絕豔清麗的,卻隱隱透著孤高傲然的淡漠清雅。

    不愧是那個人教養出來的人,隱隱約約地總透出那個人的影子。

    淩非已經聞到了那股特別的幽香,即使不需要找尋,她也明白了來者的身份。隻是為什麽菡王香蕊,會來找她呢?

    香蕊緩緩行來,黑色的衣裙翩翩欲舞,大朵的黑色鬱金香在霓裳搖曳著,嫋娜的身影,飛揚的衣袂,伴著沉香四溢。暗香浮動,似乎連周圍的亭台樓閣也染上一抹淺淺的幽香。

    “菡王殿下。”淩非彎腰行禮。

    “嗬嗬嗬。”菡王香蕊掩著嘴笑,“淩非,隻有禦王雲曄才有資格讓你行跪禮,是嗎?”

    淩非微微一愣。事實上,她很少給雲曄行禮,除了她有求於他的時候,或者太正式的場合。不過,的確隻有那個人,才能讓她心甘情願地屈膝的吧。

    “陛下迴來了。”菡王香蕊湊到淩非的耳邊,柔聲細語,那雙秀美的手溫柔地給淩非攏了一下頭發。淩非望著那黑色的尖尖長長的指甲,身體下意識地僵硬了一下。

    “禦王雲曄最近搞了不少動作,聽說今年因為饑荒死亡的數量少了很多,民間知道禦王雲曄,卻不知道陛下呢。嗬嗬。”香蕊掩著嘴笑,玫瑰色的眼眸明豔。

    淩非的腦海裏跳出一個詞。功高震主?!

    “嗬嗬,摩羅本性兇殘,很多人除了殺戮和狩獵,不會別的。當沒有獵物可以狩獵的時候,他們也就沒了活路。不過,禦王雲曄開了‘修羅鬥場’,打擂也好、角鬥也罷,我們這些不受饑荒影響的高等人有樂子可看,那群低等人也有了謀生的路子,更重要的,有野心的人,也算找到了條接近高位者的捷徑。嗬嗬,一舉數得,各方麵都皆大歡喜啊!聽說,禦王雲曄在‘修羅鬥場’也發掘了不少人才,又多了幾個追隨者呢。”香蕊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嫉妒。

    “不過,禦王雲曄難道真的不把陛下放在眼裏了嗎?他這樣搞,讓陛下的麵子往哪裏放?誰不知道,‘修羅鬥場’本來是帝皇與人比鬥的專用場所?”香蕊的指甲在淩非的臉蛋上輕輕地滑過,“其實,不過是比鬥,不一定要用‘修羅鬥場’,不過,那裏的設施是最完備的,還有專門的護衛、醫師,要短時間內就妥善地開辦‘生死擂’,那裏確實是最好的場所。畢竟拖的久了的話,那群饑餓的人,差不多就死光了,根本來不及讓他們好吃好喝、養好身體再搏鬥,不是嗎?”

    淩非望著香蕊,她究竟想說什麽?

    “禦王雲曄為人一向謹慎,這些的舉動卻有些莽撞了,你說究竟是為了什麽呢?”香蕊的指甲在淩非脆弱的脖子上滑過,留下一道細細地血痕。

    淩非垂下眼簾,神情溫馴而柔順。菡王一閃而過的殺機,她仿佛根本不曾感受到。

    “真是個漂亮的娃娃,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成為我的收藏品呢?”菡王香蕊掩著嘴笑了笑,香氣遠去的時候,她也隨之而消失了。

    淩非施放了一個水鏡,望著鏡子裏的那個她。她的脖子上有一道很細的傷口,照常理,那樣的傷口早就該自行愈合了,然而血卻一直細細地流。

    淩非用手指按在那傷口上,銀紫色的光芒流轉,光芒淡去的時候,傷口消失了,她的脖子又是那樣的纖細而白皙了。剛想將水鏡打散,淩非就注意到消失的傷口,慢慢又出現了……

    苦笑了一下,淩非將右手腕上纏繞的銀色緞帶解下來,係到了脖子上,小心地將傷口掩蓋住了。

    邁步走到雲天宮,淩非就像往常一樣地到了雲曄教導她讀書習字的飄雲殿。那裏似乎還有雲曄熟悉的氣息留下。走到雲曄常坐的那張椅子那裏,淩非垂下頭,跪了下來。

    雲曄迴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淩非在那個人走過來的時候,就察覺到了那個人的身上有血氣,周身的氣似乎也有些虛弱,不過,她還是那樣沉默著,維持著垂著頭、跪著的姿態。

    雲曄的手放到了她的頭上,溫柔地摩挲著她的頭發,在她緊繃的神誌漸漸放鬆的時候,雲曄卻猛然揪著她的頭發,讓她的頭被迫揚起,脆弱的脖子暴露出來。

    寬大厚實的手掌摩挲著她的脖子,他低下頭,用嘴咬掉了她纏繞在脖子上的緞帶,有些粗糙的舌舔著她的傷口。

    “不……不要,殿下,有毒。”淩非低低地說。

    那個人卻聽而不聞,甚至毫不在意地將有毒的血吞咽下去了。他揪著她的頭發的手那麽用力,她幾乎覺得頭發要生生從頭皮上扯下來了。淩非看不到雲曄的神色,隻是敏銳地察覺雲曄的身上有一種反常的暴虐。

    “殿下……殿下……”淩非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眼睛裏水氣氤氳,卻不是因為疼痛。

    雲曄為淩非治療了脖子上的傷口,再抬頭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原本的優雅淡漠,銀色的眼眸像是冰河一樣,沒有絲毫的情感:“淩非,你輸了。”

    ---------

    第三更了!今天就這樣吧!淩非仰頭望著雲曄,突然發現,不管即將會遭受什麽,隻要那個人是雲曄,她都甘之如飴。

    雲曄撫摸著淩非額頭的徽記,淩非隻是睜著一雙明淨的眸子目不轉睛地望著雲曄。

    “淩非……最怕的是什麽呢?”雲曄的聲音仿佛是從淩非的心底響起來的。

    最怕的是什麽?

    淩非的眼睛慢慢變得呆滯……

    漆黑的房間,沒有一絲光亮,除了牆壁,什麽都沒有……

    她的眼睛被蒙上,她的耳朵被堵上,她的嘴巴被塞上,她的手被綁著,她的腳被捆著,一絲不掛的身體被針紮入,然後,她一點力氣也沒有了,腦袋卻是那麽的清醒……

    視覺、聽覺、觸覺、味覺、味覺……一切的感覺都慢慢地消失了……

    她就是個任人擺布的精致的玩偶……

    不,她隻是個被遺棄的玩偶……

    那麽孤獨,那麽寂寞,黑暗裏,什麽都沒有……

    她是誰?她存在著嗎?除了還有思想,她沒有任何的感覺了……

    她會死嗎?不會。因為她不能死,如果她死了,那個除了哭,什麽都不會的媽媽,會把眼睛都哭瞎的。

    她不知道過了多少天,隻知道,有一天,她突然就聽到了聲音,很低很低,但是,那人似乎有些詫異:很清醒,沒有崩潰呢。

    她知道眼睛沒有被蒙上,耳朵沒有被堵上,嘴巴沒有被塞上,手腳也不曾被綁著,然而除了那依稀的聽覺,她沒有其他的感覺。

    有個聲音說:你死了,你死了,你不過是一個幽靈……你沒發現嗎?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呢。

    她想說話,但是她控製不了她的嘴巴。

    她才沒有死呢,她還聽的見。

    ……嗬嗬,幽靈也是可以聽的見哦,甚至人家能看得到,隻是人們看到幽靈而已。人和幽靈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人有感覺,你有嗎?

    ……你會痛嗎?你會渴嗎?你會餓嗎?你會熱,你會冷嗎?

    她沒有感覺,一絲一毫的感覺都沒有。

    ……想不想有感覺?

    想。

    她是人,活生生的人,她想要有感覺,任何的感覺。

    ……哪怕是痛嗎?

    痛麽?聽說死人是不會痛的,那就讓她痛吧,至少說明,她還活著。

    ……要忍著,不許叫哦,否則,你想要痛也感受不到了。

    好,她不叫。況且,她叫的出來麽?

    ……哈哈。真可憐,連自己在說話,也分辨不出來了嗎?

    可憐麽?她從不需要人憐憫。她是……她是誰呢?

    ……

    後來,似乎真的很痛,但是她真的一句都沒有叫。反倒是那個人歇斯底裏的叫喊個不停……

    再後來呢?再後來,她能看得到,聽的到,似乎也有些感覺,但是她真的就像個牽線木偶一樣,她的身體是被別人控製的……

    ……真可憐,連吃喝拉撒都要別人來掌控,你不過是個傀儡娃娃,可是,你的眼睛怎麽還能這麽的幹淨明亮呢?

    眼睛為什麽不能幹淨明亮呢?她在觀察啊,傀儡娃娃也是可以學習的。

    ……終於承認自己是傀儡娃娃了嗎?

    傀儡娃娃,也是活著的娃娃吧。即使被別人掌控,也是有感覺的吧。有感覺,就是活著。她還活著。活著,多好。

    ……

    她討厭那樣被剝奪了一切感覺的經曆,真的。比起那樣黑暗中虛無縹緲的連是不是活著都分辨不出,充當沒有絲毫感覺的幽靈,她寧願做個傀儡娃娃,活著的娃娃。

    ……

    “淩……淩非……”縹緲的聲音根本進不到腦海裏。

    “你也想要我做個娃娃嗎?我是最棒的傀儡娃娃!”淩非的聲音迷離,卻帶著異樣的妖冶。

    雲曄心下一震,讓那雙有些空洞的黑色眼眸,對上自己的銀色眼眸,他認真地說:“我想要的是淩非,那個獨一無二的淩非,不是什麽傀儡娃娃!”

    “淩非……”淩非的眼睛漸漸變得清明,“對啊,我是淩非!獨一無二的淩非!”

    拉開淩非的衣領,雲曄低頭,對著淩非的鎖骨狠狠地咬了下去。淩非發出了一聲尖叫。

    “痛嗎?”雲曄柔聲問。

    “痛。”淩非的眼睛裏含著淚水,聲音裏有些委屈。

    “來,咬我一口,隨便哪裏都好。”雲曄摸了摸淩非的頭。

    淩非不客氣地張開嘴,露出尖尖的犬牙。雲曄很失態地發出了一聲短促嘶啞的叫聲。

    “很痛。”雲曄摩挲著淩非的頭發,“丫頭,你會痛,我也會痛,我們都是活生生的。”

    淩非舔了舔帶血的唇,望著雲曄流血的胸膛,抿著嘴笑了笑。

    “丫頭,你幾歲了?”雲曄吸氣,手掌按著胸口。該死,因為他半蹲在淩非的麵前,淩非的嘴巴最近的就是他的胸口,那小丫頭居然就毫不客氣地咬了他的……“七歲。”淩非甜甜地迴答。

    那時候的她,隻有七歲。她和一群孩子被捕捉,然後訓練成“sd娃娃”。她是唯一的一個被解救後,最後變迴了正常人的孩子。其他的孩子,真的就把自己當娃娃了。

    前後不過七個月,迴到媽媽身邊的時候,媽媽一直哭。可是,那時候的她已經能把所有的無助、害怕、絕望、恐懼隱藏起來,她連哭都不能。因為媽媽已經哭了,媽媽把她想做的做了。如果她也哭了的話,誰來安慰媽媽呢?

    媽媽啊,雖然媽媽隻會哭。可是,她失蹤之後,媽媽為了她,不顧尊嚴地去找那個提供了精子、卻根本不承認她的男人,被那個男人的保鏢扔了出來。媽媽為了她,去找‘淩氏’,在那裏不吃不喝地跪了很多天……

    她怎麽能不愛媽媽呢?那個隻有為了她,才會變得堅強勇敢的女人……

    可是,媽媽的勇敢永遠不會持續太長時間,骨子裏的媽媽就是那樣嬌弱的兔絲花啊!她甚至不敢告訴媽媽發生了什麽,那時候明明開始怕黑,卻隻是鑽在被窩裏打開手電筒,不敢留著房間的電燈,因為媽媽會問,媽媽會擔心。

    從那時候開始,她就不怎麽怕痛,做飯的時候,菜刀切到了手指不是看到血,都感覺不到疼。

    從那時候開始,她怕麻醉劑,即使長大後,經曆了好幾次手術,也堅決不同意使用麻醉藥。

    從那時候開始,她就再不是孩子了。即使那雙眼睛幹淨明亮,也絕對和孩子的純真無邪扯不上關係。曾經,她是最棒的娃娃,因為其他的作品,眼睛是灰蒙蒙的,隻有她的眼睛,永遠那麽亮、那麽清。可是,她的眼睛,或許已經成為她的偽裝了吧。

    有多久了呢,她以為她早忘卻了,原來還深深的埋在骨子裏嗎?

    “非兒,晚上睡覺還會在被子裏藏一顆夜明珠嗎?”

    “不……不會了。”不需要那些東西,眼前這個人就是個光源。她能感覺到他的氣息,能聽到他的聲音,能看到他,甚至摸到他。

    “我要封閉你的五感,將你獨自一人留在寂靜的黑暗裏。就像你最怕的那樣。”雲曄輕柔地摩挲著淩非的頭發。

    淩非望著雲曄銀色的眼眸:“是懲罰嗎?”

    “不全是。”雲曄吻了吻淩非的額頭,“為了約定,更為了讓非兒掙斷束縛著你的翅膀的鎖鏈。”

    淩非點頭,頓了頓,有些猶豫地問:“如果我掙脫了,我可不可以……吻你。”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含在喉嚨裏的,她的臉不由自主地緋紅了。

    雲曄微微頷首。淩非的眼眸裏充溢著毫不掩飾的快樂和欣喜。

    “不會讓你失望的。”淩非閉上眼睛,任由雲曄封閉她的五感……

    第四十一章 有野心的女人

    “就是為了這個娃娃麽,難得冷心冷情的你,居然會為那些低等摩羅打算呢。”金色的流光如浩瀚的江水一般傾瀉而下,很快,就聚集成一個人形。

    “我覺得她有一句話說對了。一個種族的強大,不是少數個體強大就行了。群體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雲曄設置了重重的結界,將被黑暗吞沒的淩非保護起來。

    “那麽你想過沒有,摩羅天生就比其他的種族要強大,而且摩羅生性嗜血,如果摩羅真的強大起來,你以為還有什麽能阻擋摩羅向外擴張的野心?摩羅的數量是最少的,因為各大種族,都希望看到這樣的情形。如果摩羅的存活率上升的話,或許就有其他的危機來了。”金色的人影肆意地舒展四肢,有一種張狂的不羈。

    “還是那句話,優勝劣汰。如果摩羅真正的強大起來,有了擴張的野心,那又如何?能吞並別人的話,盡管去。與其讓摩羅自相殘殺,為什麽不能禍水外引?”銀色的眼眸犀利如刀。

    “恐怕我們的鄰居,不會看著摩羅發展的。”金色的人影揚起了軒昂的眉,金色的眼眸卻是肆意地挑釁。

    “魅靈的生活太平和了,就像溫吞的水,或許青帝、紅後還會高興我們放幾尾活魚,讓魅靈的水變得鮮活起來呢。”銀色的眼眸收斂了犀利,隻流露出優雅的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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