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被人打倒在地,他也是一時大意了,這樣的虧自從他跟了朱祁鎮後就從沒吃過。隨即兩手一撐,站起身來就與周小白廝打起來。見自家老祖宗親自上陣打架,王振身後那些人先是一臉的詫異,緊跟著便紛紛圍攏上來就要將周小白打死。


    魏源見到這個架勢,一拍驚堂木,大喝一聲道:“放肆!來人啊,將兩邊都拉開來!”眾衙役聽了部堂的話,隨即上前將周小白與王振他們隔了開來。


    見周小白性命無憂,魏源這才緩步走下了大堂,丁鉉也是緊跟著走了出來。


    魏源道:“王公公受驚了,不知公公可是奉了太皇太後的旨意來此?”


    王振剛剛被打了一拳,沒好氣道:“魏大人,這罪臣上堂怎能不戴枷鎖,你要是不給咱家一個說法,咱家自去向聖上稟報。”


    魏源笑道:“公公不請自來,本官哪裏知道?”這說話的語氣,顯然是沒將王振的話聽到耳朵裏去。


    丁鉉也在一旁道:“王公公貴為掌印太監,些許人證又何必親自送來?”這話,似乎說的很客氣,其實是在說王振自己找打的。


    確實,這種事情王振是沒必要過來的。他之所以今天過來,其實是奉了太皇太後的旨意。


    實際上,這案子已經成了太皇太後、王振、周小白三者之間的一場博弈。太皇太後的目的隻是想拿這案子敲打一下周小白和他身後的那些人,順手給王振一個教訓。王振的目的,原先就是想要周小白的性命,但他不知道,他對抗的人比他自己想的還要難對付,因為他發現周小白身後還有太皇太後和皇帝的支持。要說起來,周小白是很無辜的,他完全成為了朝廷內部派係之間相互較勁的一顆棋子,僅此而已。


    現如今,周小白已經沒什麽大事了,因為太皇太後得到了錦衣衛的迴奏,查明了事情的原因:周小白之所以會夜宿皇宮,完全是有人刻意為之。這件事情的性質,就變成了有人陷害朝廷大臣。雖然大家心知肚明,但是誰都沒有將矛頭指向王振本人,所以那個自以為是的宮門太監駱柄就成了大家都能接受的替罪羊。太皇太後吩咐將駱柄和蕊伊交給王振處置,當然是對王振的一種警告。


    王振偏偏是一個愛出風頭的人,他總能將不好的事情變的對自己有利,這一次也不例外,所以他故意將這兩具屍體帶給周小白看,就是為了抖一抖自己的威風。


    周小白卻沒想那麽多,他打王振這一拳,完全是因為憤怒:將一個小女孩如此殘忍的殺死,他不能接受!


    眼見案子審不下去,魏源便讓人將周小白帶迴了牢房。他自己與丁鉉二人又對王振好言安應付了一番,待王振走後,他便整理了一下審案的經過,寫了份奏疏交上去也就作罷。


    七天以後,周小白便被放了出來,他的罪被皇帝赦免了。但是皇帝也在聖旨上罷免了他所有的官職,隻保留進士及第的功名,令其迴家讀書。罷免周小白的官職,聖旨上說的意思並不是因為周小白犯了什麽王法,而隻是說他年紀尚幼,不能勝任目前的職位,這才令他迴家讀書的。


    這下,周小白倒是無官一身輕,閑了下來。


    要說一個人從做官到被罷免,難免會有些失意,周小白卻沒有那麽多的感慨,這官當的太累,他本來就不想做這樣的官。


    在家住了三個月,周小白仿佛又過起了他當年少爺的生活,平日裏看看書,喝喝茶,陪著樂小姐和貞娘聊聊天,要不就是去固川王蘇孝犁那裏坐坐,為的也就是見一見蘇淩郡主。日子倒也過得頗為愜意。


    眼見到了八月底,周伯文也迴來了,周家眾人都是喜氣洋洋。周伯文這次迴來的時間,比尋常要晚了一些,周伯文說是路上遇到半個月的大雨,自己不便成行,所以迴來的晚了。


    晚飯的時候,周家眾人還是說起了周小白的事情。三弟的事情,周伯文在書信中就已得知,他原本要急著趕迴來,後來見來信說弟弟被放了出來,他便還是在外做他的生意。


    周伯文內心深處,是真的舍不得自己這個弟弟的,見周小白被革了官職,周伯文安慰道:“三弟,不做官就不做官,以你的才情,還怕沒有出頭之日?”


    周小白笑道:“我原本感覺這官做的很累,早就不想做了。”


    何冉笑道:“小白你的性子隻想做個富家少爺,這官有什麽好做的?動不動就要被抓緊去,不做也罷。”


    周小白道:“嫂嫂說的是,我這性子倒是不適合去當官的。”


    周氏道:“不做官就不做官,留得性命就是好的,趕明日你娶了蘇淩郡主,就是勳貴,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比什麽都強。”


    樂小姐聽了這話,微微皺了皺眉:“小白,你與蘇淩郡主的婚期定下了嗎?”


    周小白道:“還沒呢,母親這幾日便要找人去固川王那裏行問名、納吉之禮,想必將彩禮送到,婚期應該就能定下來了吧。”


    周伯文聽了此話,卻是暗自一驚,麵上不露聲色的問道:“母親大人,這固川王的彩禮需要多少銀子?”


    何冉微微搖了搖頭,笑了道:“怎麽,聽說三弟要送彩禮,你這做兄長的就舍不得了?”


    周伯文微微一笑:“夫人,為夫怎麽會舍不得呢,我就是問一下數目,也好有個準備。”


    貞娘聽了這話,也是笑了:“大哥一向不曾害怕花錢,這數目又何必要問呢。”


    周伯文聽了這話,笑了道:“妹妹,你以後可不許再惹母親生氣了,有什麽話,就去跟小白說,大哥替你做主。”


    貞娘聞言一時愣住,雖然過了三個月了,她還是對自己之前做的傻事有些不快。


    周氏卻插話道:“兒啊,那時小白瘋了,為娘也是茶飯不思,心裏頭對你自然有些埋怨,你可別忘心裏去啊。”


    貞娘聞聽此言,連忙站起身來,對著周氏磕了一個頭:“母親大人,是孩兒不孝,讓您受驚了。”


    周氏將她攙扶起來道:“兒啊,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現在雖然小白不做官了,但為娘並沒有怨你的意思。這仕途道路,他原本就不適合去的。”


    周伯文心道:家和萬事興,我們周家就沒有過不去的坎。想到這裏,他也是為自己鼓了鼓氣。


    晚飯之後,周伯文迴到自己屋中,何冉又將筆墨紙硯,賬冊這些準備好了放在桌上:她知道自家夫君的習慣,每次做生意迴來以後,都會盤一下賬目的。


    周伯文微笑道:“娘子,今日天色已晚,這些賬目我明日再做,我們早些歇息吧。”


    何冉聽了這話,頓時問道:“夫君,是不是生意上出了事?”


    周伯文笑道:“哪有什麽事情,隻不過多時不見娘子,想要與娘子早日生個胖小子。”


    何冉知道自家夫君並不是喜歡說笑話的人,這樣的話,還是第一次從他嘴裏聽到。


    何冉頓時羞紅了臉,也不做聲,輕輕將周伯文的外衣脫了下來。


    忽然,何冉愣住了,她發現自家相公裏麵穿的服飾,竟然是舊的衣服,又問道:“你去做生意之前,我給你縫的新衣呢?”


    周伯文聞言,沉默了一會,終於歎了口氣道:“這次外出做生意,不是那麽順利,賠光了本不說,還差點迴不來了。”


    何冉聞言,頓時吃驚道:“夫君,你這次外出究竟遇到了什麽事情?”


    周伯文歎了口氣,便將自己遭遇的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周伯文數月前到四川一帶做生意,遇到了一夥來路不明的人,他們武功高強,周伯文用重金請來的江湖俠士竟然不是這些人的對手,被這些人搶了貨物。因為貨物丟失,周伯文隻能將自己隨身攜帶的東西,包括衣服都給典當了,這才換來銀兩逃迴家中。


    何冉驚訝道:“夫君,你請來的人也是江湖上的好手,竟然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周伯文歎了口氣道:“這些人都是用刀,刀法精湛,進退有序,我請來的俠客,竟然鬥不過他們。”


    何冉道:“這麽說來,他們是故意放你離去?”


    周伯文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我當日遇險之時,心知必死,誰料那些人並沒有殺我。”


    周伯文做生意已是做了幾年了,若是算上他跟周大仁做生意的日子,也有十年了。這出門走哪條道安全,哪裏好做生意,在他心中都是有數的,不想這次出去,卻是吃了大虧。


    “人迴來了就好。”何冉輕輕拉著周伯文的手安慰道:“之前周家比這更慘的都經曆過,不會有事的。”


    周伯文點了點頭,帶著沉沉心事,睡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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