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白聽完了李代木說的故事,也是微微歎氣,他之前雖然遇到過一些事情,但是仿佛都是發生在夢裏一般,這次聽說真的有狐狸精,倒是讓他有些詫異。


    但他實在想不通兩件事,這其一:倉牟號稱河北第一劍,如何會被李代木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這其二:那個叫苦兒的狐狸精為何會尋死?照周小白看來,她完全可以不必這樣做的。


    心中雖然疑惑,周小白還是安慰道:“李代木,倉牟反正已經死了,以後逢人不必再提起此事,固川王乃是我未來的嶽父,他那裏我自當幫你了結此事。”


    李代木道:“某既為恩公效力,一切自當聽從恩公的安排。奈何寸功未立,反倒是給恩公添了個大麻煩……”


    “不,萬不可如此說。”周小白打斷道:“我倒是覺得你做的沒錯。”說完這話,周小白叫來了周桐,吩咐騰出一間房來給李代木居住,又吩咐擺下酒席,給李代木接風洗塵。


    一夜無話。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周小白說起了李代木的事情,說完了問樂小姐道:“你說這世間到底有沒有鬼神?”


    樂小姐道:“小白,我覺得聖人隻是說:敬鬼神而遠之。卻沒有說沒有鬼神的存在,或許真的有呢。”


    周小白笑著問道:“這樣說來,你也相信真的有狐仙咯?”


    樂小姐尚未迴答,同坐在桌上吃飯的貞娘笑了道:“當然有啊,哥哥。我以前住的那惡霸家裏就住過一個狐狸精,後來那惡霸請來了茅山道士,這才將她趕跑了。”


    周小白聞言,點了點頭:奇怪的事情哪個朝代都少不了,隻是真正能讓自己碰上的少罷了。


    周氏已經吃完了一塊栗子糕,喝了一口秋菊遞過來的茶水漱了漱口,這才道:“我兒不必在意這些,你方才說想不通那個叫苦兒的狐狸精為什麽尋死,為娘倒是猜到了一二。”


    周小白道:“母親大人請說。”


    周氏道:“我記得《生經》記載:釋迦摩尼佛慈悲化鯨度眾生的故事。釋迦摩尼佛在往世修菩薩道時,曾經舍身喂過海裏的魚,後一世便化身為鯨魚王,有一日他見到一個漁村的人沒有東西吃,受饑餓的煎熬,便主動躍上了海灘,用自己的肉布施給村民吃。那些村民因為跟釋迦摩尼佛有了這段因緣,後來都受到了佛祖的點化。”


    周小白想了想道:“母親大人是說那苦兒因為不想再做牲畜或者是妖,所以才脫去了皮毛將它布施出去,為的就是與李代木結下因緣?”


    周氏笑道:“如我沒猜錯,應該就是這樣。你可以轉告李代木,如果想要再見到苦兒姑娘,一定要將她的皮毛做成暖領冬日裏戴在身上,這樣也就沒有辜負苦兒的一片心意了啊。”


    周小白點了點頭。


    早飯吃罷,周小白坐上了張安的轎子,又到詹事府陪著郕王朱祁鈺讀書去了。


    郕王朱祁鈺如今已是十四歲的少年,氣度比起往昔沉穩了許多,也不再經常夜晚偷偷跑出去遊玩,倒是恪守親王法度。隻是有一個人,他終歸還是放心不下,那就是天香樓的杭秋月,不知道為什麽,朱祁鈺總想著能見一見她。


    見周小白來了,朱祁鈺笑道:“桓錫,今日聽馬大人上完課,你陪著我去天香樓坐坐如何?”


    周小白笑道:“怎麽,又要喬裝了?”


    朱祁鈺瞪了他一眼:“孤叫你去你便去,別忘了,你這個左中允的官位還是我替你從皇兄那討來的。”


    周小白心道:這真是拿人手軟,吃人嘴短啊。搖了搖頭,周小白道:“郕王千歲,這個左中允是千歲賞的,又不是我要的,千歲你要是再提這事,臣還就不幹了!”


    朱祁鈺聽了這話,頓時急了:“別別別,桓錫啊,你比那些老頭子好玩多了,孤也是跟你開個玩笑,玩笑罷了。再說了,宗銘(施槃)走了以後,杭秋月可就沒笑過,你也算宗銘的同年,如何不去看看她?”


    周小白心道:你丫的就是青春發育期鬧的,怎麽還有姐弟戀傾向?唉,這可不好啊,你說你去看就看唄,還要拖著我去,打的還是我的名頭,這……


    見周小白沉默不語,朱祁鈺道:“平日裏你總說什麽為兄弟兩肋插刀,怎麽,人家死了你就不顧念舊情了?”


    周小白心道:得,您是位爺爺。笑了下,周小白道:“行,聽王爺的,那就去唄。”


    上午上完了課,朱祁鈺便和周小白換了身衣服,又帶了幾個人手,便前往天香樓吃飯。這天香樓總會留有一個包間,就是為了郕王朱祁鈺準備的。


    “小人已經安排好了,秋月姑娘一會便到。”


    說話的是朱祁鈺的侍講成敬,也算是朱祁鈺的貼身太監,之前那個太監因為囂張跋扈,已經被太皇太後張氏發配到邊疆去了。要說這個成敬也是正統的科舉出身,中過永樂帝的進士,後來受人牽連,被施以腐刑,最後還是皇帝可憐他,叫他做了個朱祁鈺的跟班。


    朱祁鈺聽了,點了點頭:“吩咐上菜吧,別讓桓錫餓著了,他可能吃。”


    周小白:“.…..”


    兩人坐在包間裏,過了一會,雞鴨魚肉便端了上來,杭秋月也來到包間內對著朱祁鈺施禮道:“見過王爺千歲。”行了禮,又對周小白道:“見過周大人。”


    朱祁鈺笑道:“杭姑娘,桓錫說了多少迴了要來看看你,今天終於得了空閑,這才過來坐坐的。”


    杭秋月聽了,微微歎了口氣,又對周小白道:“謝過周大人。”


    周小白從身後拿出來一件樟木匣子,放在桌上道:“這是我路過姑蘇的時候,從宗銘兄家中帶來的,這個樟木匣子裏裝的東西,算是給姑娘做個念想吧。”說著做了個請的姿勢。


    杭秋月聽到宗銘二字,兩行淚便流了下來,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淚,作了一福道:“宗銘在的時候,常說周大人乃是至情至性的人,才學比他還高,今日大人千裏迢迢為我帶來此物,小女子謝過大人了。”


    說著,將那樟木匣子打了開來,裏麵乃是一疊紙,上麵似乎留有文字。杭秋月拿出一張,看了下便又流出淚來,哽咽道:“楊柳含煙翠欲流,楊花飛雪點行舟。春風送別淮**,落月啼鵑動客愁。”


    念完此詩,杭秋月再額忍受不住,轉過身悲泣起來,過了好一會才轉過身道:“我認得宗銘的字,這詩分明就是他寫的。”


    周小白歎了口氣道:“杭姑娘,這樟木匣子裏都是宗銘的詩作,是我平時搜羅起來的。這個樟木匣子是從姑蘇帶來,樟木本身能防蟲,用來裝這些紙再合適不過。”


    杭秋月點了點頭:“我聽宗銘說起過,姑蘇人家若是生了女兒,都會在院內種上兩棵樟木樹,等樹過了院牆便有媒婆來提親了。到時砍了樹去做箱子,好裝嫁妝……”話未說完,又哭了起來:“宗銘……宗銘!”


    杭秋月忽然一把抱住了那個樟木匣子,悲泣道:“我是何等命苦啊!宗銘,宗銘,今日不如隨你去了吧!”


    周小白暗叫一聲不妙,連忙叫道:“不好!”匆忙一把搶過了匣子,卻見杭秋月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柄剪刀,正要往自個心口紮過去!


    門口的朱祁鈺的護衛見了這個情景,連忙伸手擋了一下,杭秋月想停手已來不及,剪刀頓時紮在那護衛的手背上,流出了鮮血。


    護衛皺了下眉,卻並未出聲。


    朱祁鈺站起來道:“杭姑娘,你沒事吧!”轉頭對周小白道:“你啊你,叫你來是探望一下杭姑娘,瞧你做的好事!”


    杭秋月歎了口氣道:“王爺,不能怪周大人,是我自己一時不能自己罷了。”


    朱祁鎮心疼道:“杭姑娘,切莫心如死水,姑娘大好年華,如何便要輕生?孤……孤……於心不忍啊!”


    杭秋月衝著朱祁鈺施禮道:“王爺的好意,小女子都是知道的,我想把宗銘的這些詩刊印出來,還請王爺行個方便。”


    朱祁鈺道:“這有何難?就包在本王身上。”


    聽了這句話,杭秋月微微露出一絲欣慰之意。


    ……


    待出了天香樓的大門,朱祁鈺對周小白道:“今日這事,你做的欠缺了。若不是孤的侍衛出手,秋月姑娘就要被你害了。”


    周小白聽了,微笑道:“一個人若是存了死誌,那你想攔也是攔不住的,不如讓她發泄出來,這樣也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


    朱祁鈺聞言一愣,半晌方才點了點頭:“原來你是這樣想的,未免弄險。”


    周小白道:“我原本送那些詩詞,隻是為了讓杭姑娘有個寄托,誰知她對宗銘兄的情感已到了可以生死相依的地步。”


    朱祁鈺聽了,點了點頭,心道:這樣有情有義的女子,若是被本王娶到手,豈非兩全其美?


    與朱祁鈺告別,周小白迴到家中,誰料剛進家門,便早已有固川王蘇孝犁的人在此等候多時了。


    周小白不禁有些不爽:來的好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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