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豐縣縣令顏正聽了這話,頓時怒道:“什麽青天高三尺,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周小白在一旁勸道:“顏縣令不必生氣,是非對錯,朝廷自然迴去調查的,您說呢?”


    顏正聽了這話,一時語塞,迴答對與不對似乎都不太妥當。其實顏正心裏麵是很委屈的,他當了好幾年的縣令,因為清貧所以沒有錢給當朝權貴送禮,但是對於自己治下的百姓,他認為自己算是對得起他們了。誰知,萬名傘沒有迎來,倒是來了一個秀才說自己是青天高三尺,這意思就是指自己是顏扒皮啊。


    這個秀才說的話引來了圍觀百姓的熱議,大夥都在嘰嘰喳喳的討論著什麽。周小白仔細聽了一下,發現這些百姓說的意思似乎是:原來我們的縣令是個大貪官,我們都沒看出來啊!


    周小白問那秀才:“你來告官,是你自己想來還是受人指使而來?”那秀才臉色頓時為之一頓,他是被人收買了前來告官的,為的就是盡早趕跑這個顏正。


    周小白心道:我問他話,他竟然一時愣住了,看來心裏頭有鬼啊。想到這裏,周小白大聲嗬斥道:“大膽秀才!竟敢汙蔑朝廷命官,來人啊,給我拿下!”


    五城兵馬司的兵丁門立刻圍了上來,一把逮住了秀才就要將他押走。那秀才看到自己真的要被抓,頓時哀求道:“這位大人!小的是受人指使而來的。”


    周小白笑道:“說實話就對了,你老實說,是受了何人的指使?”那秀才道:“我是受了本縣縣丞楊凜的指使,特來告狀的!”


    張純在一旁一直默默看著周小白,並沒有去插話,等到周小白問出了楊凜,張純方才說道:“清豐縣縣丞楊凜何在!”


    送行的隊伍中走出來一個青色官袍的小官,年紀大約三十來歲,看上去並不像什麽惡人,卻偏偏告了刁狀。


    楊凜對著張純和周小白施禮道:“不錯,下官是指使這個秀才來告狀,但是下官所說也並不是假的。顏正此人欺壓良善,在本縣哄抬糧價,這不是他的罪狀又是什麽呢?”


    說著,從手上遞過去一封公文道:“這是顏正頒布的公文,上麵說但凡來我縣販售糧食的商販都可以加價出售,官府並不幹涉。”


    聽了這話,張純和周小白都是皺起了眉頭。現在是春荒的時節,各地官府都在打壓糧商哄抬糧價,這個清豐縣知縣顏正竟然允許他們私自加價,這就是違反了朝廷的律令啊,若不是收了好處,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顏正聽了這話,卻哈哈笑道:“兩位上官,這是下官想出來的法子,誰知被別有用心之人告了刁狀。”說著他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原來直隸今年春荒的時候,很多地方都在哄抬糧價,但是被朝廷給壓了下來。清豐縣因為受災很重,顏正就反其道而行之,讓來這裏出售糧食的人可以加價出售,這樣一來,到這裏的糧商反而多了起來,糧價不升反降,卻是救活了一些人的性命。


    周小白聽他說了這話,也是讚賞道:“顏縣令做事倒是不拘一格,有些頭腦。”


    張純想了一想,也是笑道:“此法倒是巧妙,幸虧你想得出來。”


    顏正卻忽然跪拜道:“雖然下官的做法是為了一縣百姓,但是確實是觸犯了朝廷的律令,下官知罪了。”


    張純將他攙扶起來道:“顏縣令不必如此,本官會據實上奏,是對是錯,就交給朝廷定奪吧。”


    周小白看了看楊凜,厲聲道:“你不過是一縣的縣丞,本該輔助縣尊治理地方,現在卻暗懷私心想要取而代之,來人啊,給我將他拿下!”


    清豐縣縣丞楊凜聽了這話,頓時跌倒在地,心中一陣的後悔:早知道如此,自己何必要這麽做呢?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啊。


    五城兵馬司的兵丁又將楊凜抓了起來。


    此事告一段落,兩位巡視使又去了別的災區視察了一番。迴到京城的時候已經到了三月中旬。


    這一次辦差,朝廷對兩位巡撫使很滿意。他們二人不僅賑災有功,還查辦了一批辦事不力的官員,朝廷對於這批官員殺的殺,治罪的治罪。比如那個清豐縣的縣丞,因為蓄意誣告,被罷免了官職,充軍邊塞。


    處罰完畢,就要獎賞有功之人,這是朝廷不變的做法,隻有這樣,才能樹立朝廷的威信。周小白因為剛剛被提拔過,所以隻是賞了他一些金銀,錢這個東西周小白不缺,但是朝廷既然獎勵了自己,也隻能收了下來。張純被提升了兩級,成為了都察院左副都禦史,是個正三品。那個清豐縣的知縣顏正,因為丟失官袍,所以功罪相抵,還是做他的縣令。


    接下來的日子,周小白又是閑了下來,照例還是有課的時候就陪著郕王朱祁鈺去上課,沒課就在翰林院裏頭跟著周旋做學問,日子一天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到了六月份的時候,周小白自己作死上了一個奏疏《請複休沐疏》,這一下子就吸引了朝廷官員的眼球。這個奏疏究竟是什麽意思呢?其實就是周小白想休息了,但是發現明朝政府不給官員日常的假期,實在感覺累了,就上了這道奏疏。


    明朝的時候,太祖皇帝對官員們很苛刻,取消了唐宋以來官員日常的休沐製度,全年隻給了三個假期:即春節、冬至、還有皇帝的生辰,具體的是月假三天,加上元旦、元宵、中元(農曆七月十五)等節日可放假十八天,每年休假隻有五十多天。


    一上班就要上十天半個月,周小白忍不了啊,沒辦法上了這個奏疏。結果奏疏遞上去後沒多久,自己就被抓了起來。抓人的是東廠,現在的都督就是王振的心腹曹吉祥。


    曹吉祥本來不想抓周小白的,畢竟這個人是閣老楊士奇的人,皇帝朱祁鎮對他也很喜歡,又是固川王蘇孝犁未來的女婿,但是王振下令,自己也隻能照辦。即使這樣,也隻是將人關進了大牢,並沒有什麽虐待,好吃好喝的供著。因為曹吉祥不知道為什麽,他自己看周小白還有些順眼,這就是所謂的人緣吧。


    周小白剛被抓,楊士奇就找到了王振,問他為什麽抓人。王振說:“咱家不過是一個下人,沒有聖上的旨意,咱家不敢這麽做,您說是吧楊閣老?”


    楊士奇就納悶了,聖上朱祁鎮一向對周小白有所偏愛,為何會把他抓起來呢。


    這是因為周小白提出了一個讓皇帝感覺不可思議的製度:上五休二。朱祁鎮感覺這周小白是不想幹活了!當時就將他的奏疏扔到了地上,怒道:“此人慵懶之極,朕天天都要看奏疏,天天要處理朝廷的政務,朕休息過幾天?他卻要上五天休息兩天,古人休沐也不過是十休二,他是從裏看來的五休二?朕看他是不想幹了!王振,你把他抓起來問問!”


    周小白被抓的消息,被人第一時間告知了固川王蘇孝犁。蘇孝犁詢問了緣由,看到了他上的那封《請複休沐疏》,也隻能是哭笑不得。


    蘇孝犁知道周小白應該會沒事,倒並不焦急,卻是將蘇淩急壞了。她帶了丫鬟小環趕去了天牢,想要探視周小白。東廠的人不敢自作主張,將消息報給了曹吉祥,曹吉祥笑道:“既然郡主要來看他,那自然要允許的。”


    蘇淩這才跟周小白在牢裏碰麵了。


    這處天牢與蘇淩印象中的天牢真是天差地別。蘇淩看到周小白的時候,周小白正躺在竹製的床上,悠閑的看著他的書,身旁一個看守模樣的人正在給他扇風。


    周小白旁若無人道:“你小子是扇扇子的一把好手,等我出去了,會記著你的好。”那守衛賠笑道:“謝爺的誇讚,您也是為了百官出頭,這休息的事情如果批下來,那我們這些個小兵也跟著沾光啊。”周小白笑道:“恩,你還算有點良心。”


    蘇淩在外頭看見了,搖頭道:“周小白!我當你在這裏受苦,沒想到你過得這麽舒服啊!”


    周小白聽了這話,頓時從床上爬了起來,對著蘇淩道:“郡主,您怎麽來了?”


    蘇淩沒有說話,小環卻說話了:“周公子,我家郡主聽說你被抓了,急的兩天吃不下飯,這迴來看你,還讓廚房做了一些糕餅讓我帶過來。”


    周小白笑道:“你們別擔心,朝廷的官員自然會為我說話的,畢竟這個奏疏對官員而言沒什麽壞處。”


    蘇淩道:“你呀,就喜歡做這些事情,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周小白道:“唉,我是實在有點累了,所以寫了這個奏疏遞了上去。”蘇淩道:“你天天隻是在翰林院做編修,要不是就是陪著郕王去讀讀書。這你也喊累?”


    周小白道:“身體不累,心累啊。”這話說的沒什麽毛病,蘇淩卻是麵色微微一紅,心道:他嘴裏總說不出什麽好話,我怎麽就喜歡上了這個登徒子?莫非是前世欠了他的?


    那個扇扇子的看守感覺自己有些多餘,找了個理由自己走了,看來古人也不願意當這個電燈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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