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正是虞幽。


    周小白見了她,感覺自己見了大頭鬼,心中不喜,嘴上就說了出來:“喂,你從來都是晚上來的嗎?你能不能走個正門呢?你喜歡熬夜,非要我陪著,雖然你是閣主,但是你也不能侵犯一個人的休息權,你知道麽?”


    虞幽道:“今日我就是從正門進來的,一會定然也走正門出去。”周小白問道:“這麽晚了,你來找我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虞幽道:“我不過是想見你一麵,如果不叫醒你,你哪裏會知道我來過?”周小白歎了口氣,心道:我上輩子一定欠了你什麽,被你纏上了,隻要你喜歡,我便天天要做熊貓眼,唉,罷了。


    虞幽道:“我今天來是告訴你,我已經將你兄長被綁架的事情傳書給了尊主,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情了。”


    周小白道:“我明日就要跟我爹爹前去濟南府了,你現在說這些,沒意思了。”


    虞幽歎了口氣,忽然脫下了自己的衣服。


    這把周小白嚇了一跳:“你別亂來啊,你敢非禮我,我就喊人了。”虞幽氣他不過,心道:天下男子我見得多了,個個都巴不得我脫了衣服,隻有眼前這人,見我脫衣服就像見了仇人一般。平生第一次有了懷疑:自己長得真的有那麽難看?


    脫了外衣,從自己身上解下來一件薄如蟬翼的蠶絲甲。輕輕脫了下來後,又把衣服穿上了,這才將冰蠶絲甲遞過去了道:“這是千年冰蠶吐絲做出來的冰蠶絲甲,你拿去了好生穿在身上。穿了此甲,尋常的刀劍都不能傷你,哪怕遇到弓箭,也是能救你一條命的。”


    周小白接過了,卻是帶著微微的體溫,鼻子聞了聞,更有女子特有香味,此香味有別於普通的胭脂水粉的香氣,乃是一縷幽香,讓人遐想,沁人心脾。虞幽見他聞了起來,麵色頓時有些微紅,怕他看出來了,連忙埋下頭去。


    周小白卻道:“你送我也不送一件好一點的,這還是從身上脫下來的,我還要洗一下才能穿。”虞幽聽了這話,頓時火冒三丈:“你這人,怎麽如此不識好心!我……我……”說到後來,一滴淚水卻從眼眶裏滴落下來。


    這還是周小白第一次見著虞幽竟然會哭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最見不得的便是女子的眼淚,慌忙道:“好了,我知道這是你的寶物,你送了我心裏定是舍不得的,還是你拿迴去自己穿吧。”


    聽得這話,虞幽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麽委屈過,哪裏還能忍得住,嘴唇緊咬,兩眼泛紅,流下來兩行清淚。


    周小白心道:唉,安慰你一下,你卻的更厲害了,我不嫌棄衣服髒了,收下來總可以了吧。心裏這麽想,嘴上便說:“好吧,好吧,你別哭了,我也不怕髒,收下來就是了。”


    虞幽看他收了,這才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囑咐道:“此物雨水淋濕倒是不妨事,但不可以洗的,洗衣服不注意會斷了冰蠶絲線。”周小白突然問道:“那你穿了多久了?”虞幽道:“這冰蠶絲甲已隨我多年,大約是五六年吧,我記不太清了。”周小白吐了吐舌頭:“哇瑟,你穿這麽長時間?”虞幽想到這衣服自己貼身穿了這麽長時間,今日卻送給了一個男子,心下也有一些怪異,底頭輕聲道:“是啊……送你了。”


    過了些時候,虞幽抬起頭來,便將蠶絲甲怎麽個穿法告訴了周小白,又親手給他穿上了,方才笑道:“不錯,倒是好看。”周小白穿在身上,原本感覺衣服有些緊,但是過了一會,冰蠶絲甲好像會自己唿吸一般,慢慢的舒緩開來,穿在身上不僅合身,似乎都沒什麽重量。


    虞幽突然拿出了一把小刀,對著周小白便刺了過去,頓時讓周小白嚇了一跳,正要叫出聲來,卻見刀尖雖然刺的自己有點疼,卻是不曾傷了衣服。這個時候,周小白才感歎道:“哇,這真是一件寶物啊。”


    虞幽收起了刀,笑了笑:“這下你知道了吧。”周小白連連點頭,過了一會又搖了搖頭:“你穿這衣服,原本可以保命的,現在給了我,你怎麽辦?”說著就要將衣服脫下來。


    虞幽連忙製止住了,笑了道:“我武功本來就不弱,有沒有此物,倒是無妨,你什麽武功都沒有,穿在身上,倒是能讓我放心一些。”


    周小白歎了口氣道:“我本來從來不占女子的便宜,但這次收了你這大禮,我該怎麽報答?”


    虞幽笑了笑:“不如這樣,你再唱一首曲子給我聽就是了。”周小白道:“要我再唱一遍《此間風骨》?”虞幽搖了搖頭,語氣有些曖昧道:“不要不要,我隻要你唱給我一人聽的才行。”


    周小白想了一下,卻是唱出了一首歌來:


    多少英雄多少夢


    江湖來去南北西東


    功名權利一場夢


    轉眼都成空


    多少的年輕歲月也耗盡


    隻為年少輕狂的夢


    世事殘酷的擺弄


    幻滅多少英雄的夢


    刀光劍影過一生


    恩怨江湖無窮


    翻過山幾座水幾重


    任憑暴雨烈日和狂風


    青春不再年輕不能重來


    又怎堪午夜夢迴時你不在


    曾經浪漫真切的情懷


    如今迴首是否一切還在


    青春不再年輕不能重來


    又怎堪鏡中的自己鬢已白


    曾經有過你真摯無緣的情愛


    而如今再迴首隻願你依舊還在


    剛唱完了,見到虞幽眼中已滿是淚水。虞幽感慨道:“這首曲子,卻是道出了江湖兒女多少的辛酸淚水,是你作的?你真是對我一人唱的?”周小白厚顏無恥道:“正是今晚見了你,方才想來唱的,也隻有你聽過。”虞幽心中很是不信,但是見他樣子似乎又不像是作假,心道:此曲也隻有在江湖之上經曆過多少事情的人才能發出的感歎,這人不過十來歲的年紀,如何能夠有這般感慨。


    虞幽歎了口氣:“我不信,這曲子分明就是你抄來框我來的。你不曾經曆過江湖上幾多是非,如何能為我唱此曲?”話雖這麽說,但是感到這首曲子,除了眼前之人,哪裏有人能夠作得出來?


    周小白笑了一下:“曲者,發乎於心,唱來自然真情流露。就如古人那般說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唱此曲,是想到了有一天,到你我都老的時候,可以遠離江湖上的是是非非,笑傲江湖。”


    這話將虞幽聽得心中一震:“笑傲江湖?”心道:此人明明隻是一個書生,胸懷氣魄卻不知道比那些江湖中人大了多少。


    “莫非此曲名字就是《笑傲江湖》嗎?”


    周小白搖了搖頭:“此曲是我為你所作,不如叫它《英雄夢》吧。虞幽,此刻你便是我心中江湖上最大的英雄了。”


    虞幽被他逗笑了:“英雄當是男兒身,我如何能當得?”周小白道:“不然,古往今來,巾幗不讓須眉者數不勝數,就如替父從軍的花木蘭,又如抗金的梁紅玉,哪一個不是讓尋常須眉男兒為之汗顏。”


    虞幽聽他竟然將自己比作那許多著名人物,高興的笑了道:“我心裏也不想做那些名傳千古的女子,我隻願意是那小喬,你做我的周郎,我伺候你一輩子,就足夠了。”


    周小白瞪了瞪眼道:“你是讓我早死了?”虞幽連忙搖搖頭:“我要你能活百年,能活千年,我哪怕死了,在天上看著你,我也是願意的。”


    周小白笑道:“人活百年,古之少有。那彭祖不過才八百歲,你卻要我活千年,你呀。”


    虞幽低下了頭,娓娓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說完了,麵色潮紅開來,笑盈盈的看著周小白。


    周小白聽了,久久不語,心下有些詫異:我原本內心不喜她,此刻卻為何要與她說了這麽多話的。聽她的意思,將來還要做我的妻子,這可萬萬使不得的。


    虞幽見他久久不迴答,強笑了笑道:“我不過與你開個玩笑,你這人如何這般小氣的。”


    周小白歎了口氣:“我年紀尚幼,現在來談娶妻之事,為時尚早。我隻願你能夠平平安安,遠離江湖是非恩怨,做一個逍遙自在的人兒,就夠了。”


    虞幽心道:原來他是覺著自己年紀還小,卻不迴答與我。也罷,我就是等你到天荒地老也是要等的。想他話中的意思,對自己還是有些關心,再想到了那首曲子,卻是默默在心裏笑了一下。


    不再言語,虞幽轉過身,這次卻沒有從窗戶出去,而是開了房門,徑自走了。周小白躺在床上,迴想起自己穿越以來與虞幽的種種,卻不自覺的笑了笑,忽然又搖頭默念道:我以後若是辜負她的心意,她是否真的就會將樂知秋、貞兒都殺了的?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自己該怎麽辦?


    想著想著,畢竟還是困了,漸漸睡著了。


    夜晚的嫵媚不在於黑,而在於燈下的人。


    還是這夜,還是這夜的風情。


    紅顏易老,佳人難期。


    人生豈非就是如此,愛我之人,我不愛之,我愛之人,她不愛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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