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宮使在家等著我的?”張欣強行壓製住驚恐的心情,假裝鎮定地強笑道:“有沒有說是什麽事?”


    婆子白著臉搖著頭道:“沒說,帶了一大群人衝進家裏去,二話不說就直接往您的院子裏去了,多問一句就挨打,不過片刻的功夫,您的東西就都被翻了個底朝天。老爺和大爺都不在家,夫人強撐著送了好些東西出去,賠了無數的笑,才得一句話,要您趕緊迴去。”


    張欣瘋狂地想,到底是什麽事呢,到底是什麽事才能讓宮裏的人找上門來?難道是為了安怡的事?不對,她不過是讓人散布點謠言罷了,潑黑狗血的人也死了,沒這麽快就鬧到宮裏去。連太後向來自持,莫貴妃更是個滑不留手的,沒有正當的理由不可能這樣找上門去,難道是當初她給張婕妤出主意,勾連黃淑妃以六皇子的病陷害安怡的事發了?那也不像,不然一準兒就把她給拘了。


    可是謝滿棠剛才那不懷好意的模樣……張欣越想越是驚疑不定,下意識地不想迴家去,想先去娘家躲躲風頭或是打探一下,便找借口:“你先迴去告訴夫人,我這就迴來,讓她不要害怕。我收拾了東西就跟著來。”


    那婆子早得了田夫人的吩咐,若是張欣聽話乖乖迴去也就罷了,若是她不聽想逃,就一定要把她給弄迴家去。見張欣果然動了這個念頭,哪裏肯放她走?當即伸手緊緊攥住張欣的胳膊,假意道:“不急,老奴扶著大奶奶先走,免得宮使等急了不高興。”不等張欣迴答便吩咐張欣的丫頭:“趕緊去把大奶奶的東西收拾了跟來。”


    張欣發怒:“我的話你也敢不聽?”


    那婆子陪著笑臉道:“大奶奶不要讓老奴難做,要是您嫌老奴伺候得不好,下頭還另有孫婆子她們幾個的,要不,讓她們上來伺候您?”


    原來田夫人生怕她跑了,把爛攤子丟給田家不管,便作了萬全的準備,派了好幾個力氣大的粗使婆子跟著,綁也要把張欣綁迴去。


    張欣還顧著最後的臉麵,不想給安怡等人隔屋看笑話,也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被田家的婆子綁迴去,不然以後她是真的抬不起頭來了,便甩開那婆子的手,挺起胸膛,倨傲地道:“既然婆婆這樣急,我便先隨你迴去瞧。”轉頭給丫頭使了個眼色,道:“你把東西收拾好就趕緊迴家來。”其實是讓丫頭去給娘家人報信。


    那婆子看在眼裏,也不阻攔。田夫人早有吩咐,禍是張欣闖下的,就該張家人來擋,隻是切記宮中要人,就一定要把張欣交到宮裏人的手中就對了。


    張欣竭力想讓自己顯得雲淡風輕、高貴端莊,可是每往前踏出一步,就軟得如同踩到了棉花堆裏一樣的飄忽。人在落魄的時候就格外敏感,她清晰地聽見雅間裏傳來安怡的說笑聲,於是恨得指甲把掌心都掐出血來。不要再給她機會,隻要給她機會,她一定直接把安怡弄死了事。她得不到安好,安怡也別想,就算是她死了她也要拉安怡做墊背的。


    安怡站在雅間的窗口處往下看,看到張欣被一群婆子簇擁著上了馬車,迴頭那一瞥,端的是可以把她的油都恨出來。不由微笑著舉起酒杯,對著張欣遙遙一祝。


    張欣猛地一迴頭,坐進了馬車。


    可惜不能跟去看田家人和張欣互相殘殺的慘狀,安怡有些無趣地收迴目光,坐到桌旁喝酒吃菜。謝滿棠道:“你就不好奇田家究竟發生什麽事?”


    安怡笑道:“我能猜著。”之前她入宮時連太後曾經問過她關於張欣接種生子的事,之後莫天安也曾告訴過她張欣很快就要因此而倒黴,現在想來,唯有此事才能讓張欣如此狼狽慌亂了。就是不知道,張欣是否還和從前一樣的保持冷靜聰明,吃了還記得擦幹淨嘴,不然若是真的被搜出點什麽來,那才叫人間慘劇。


    人生就是這麽奇妙,當年張欣以捕獵者的姿勢高高在上的俯瞰著她,如今她也能站在一旁欣賞張欣的狼狽與倒黴。可見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這話是有一定道理的。


    謝滿棠笑笑,道:“我本來想著,給她添點作料,讓她好好嚐嚐這滋味,但又想,這事兒還得問你的意思,需要麽?”


    安怡很認真地想了片刻,搖頭道:“不好,事關皇嗣,還是避嫌的好。你我已經推波助瀾,就不好再在這裏頭直接插手了,不然將來給人察覺並說起來,也是不大不小的罪狀一條。若是有人以此來做文章,麻煩反而更大,為了她這種人冒險不值得。宮中早已有人給張婕妤設下了天羅地網,張家也勢必會被牽連,張家一旦倒了,就會有無數的人跳出來狂踩張欣,咱們站在一旁看著不讓人拉她就好。”


    謝滿棠笑了起來。


    安怡挑眉道:“你笑什麽?難道我說的不對?”


    謝滿棠慢條斯理地拉起她的手放在掌中,垂著眼輕笑道:“對,當然說得對,說得很對。”


    安怡不饒他:“那你還笑?”


    謝滿棠揚眉斜睨著她,風情萬種地道:“你終於變得聰明些了,我高興也不能笑?”


    安怡默了片刻,從他掌中抽出手,捏起拳頭捶了他幾下:“說句好聽話會少塊肉麽?”


    謝滿棠捉住她的手,低聲道:“不會。”


    他的唿吸聲吹到安怡耳邊,激得她打了個寒顫,她不自在地想要縮迴手,卻被謝滿棠牢牢捉住不肯放鬆。安怡不敢看他,垂著眼再往後縮了兩下,謝滿棠輕聲笑道:“明知是徒勞,為何還要掙紮?我是否可以看為,你這是欲擒故縱?”


    安怡一愣,氣得仰起頭去瞪著他:“你說話可以稍許好聽點嗎?”


    “能。”謝滿棠突如其來地把頭低下來,試探地噙住了她的嘴唇,早就想這麽做了,特別是在之前她和朱側妃吵了之後,低頭流淚之時,難得此刻有機會,時間地點都很合適。


    有潔白的花自雲端開放,灑落無數的芬芳。安怡僵了片刻,輕輕抱住他的腰,全然忘了此刻窗外還上演著一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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