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婕妤迴了所居的緋煙館,留守的心腹宮人迎上來悄聲道:“尚書府敬了一簍子早橘給娘娘。”


    張婕妤眼睛一亮,走過去將裝橘子的竹簍翻了個底兒,自夾層裏取出一封書信來,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看。


    信是張欣親筆所寫,先是感謝她的提攜記掛之恩,再表示彈劾德行有缺的官員乃是禦史之職,田均義不容辭,又提了一件事。她經過江西顛道人傳人的精心治療,已經有孕,讓張婕妤設法把脈象記下傳出去,她讓人給張婕妤開方配藥,以便將來一舉得子,最後附上金銀若幹。


    張婕妤激動地來迴走動了幾圈才算平靜下來,精心挑了幾件拿得出手的東西,吩咐底下人:“明日給田禦史府送去,恭賀張恭人有喜。”又吩咐:“把這橘子挑好的出來,裝一盤給淑妃娘娘送過去,告訴甄姑姑,一切妥當!”


    黃淑妃聽完迴話,轉手就把橘子賞給了甄姑姑:“姑姑拿去嚐吧,事不宜遲,立即動手。”


    甄姑姑應了,自下去安排不提。


    天剛放曉,坤寧宮中負責灑掃的宮人已將地麵打掃幹淨,花匠忙著修剪枝葉,送早膳的宮人端著膳盒魚貫而入。梁皇後半躺在大迎枕上,高尚儀立在一旁幫她梳頭,安怡則在一旁問道:“昨夜娘娘睡得可好?都有什麽地方不舒服的?”


    梁皇後一一作答完畢,安怡便替她診脈,再把今日要用的方子作了調整。須臾,早膳擺好,梁皇後不過略嚐了幾口便挑著好的賞了眾人,安怡和高尚儀才拿起筷子,就有宮人急匆匆地趕來,神情驚恐地道:“六皇子暈厥過去了!”


    安怡大吃一驚。分明病情已經穩定並逐步好轉,她還尋思著過兩日就可以把藥給停了呢,怎地突然出現這樣大的反複?顧不得多想,扔了碗筷便提著藥箱朝著景仁宮飛奔而去。


    景仁宮中已經是混亂一片,李修媛哭得險些昏死過去,見著安怡進來,瘋子似地一頭朝她衝過去,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咬牙切齒地道:“你怎麽才來?我是怎麽交待你的?讓你好生看顧著他,上點心,你是怎麽做的?”


    安怡厭惡地在她手臂穴位上一拂,趁著她的手臂酸麻難忍之際,輕輕鬆鬆地拉開她的手,快步趕上去瞧六皇子,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驚,活脫脫的是個藥物過量的中毒症狀了。也顧不得追究這其中的蹊蹺,飛快地開了方子,讓人去抓藥,再給六皇子施針保命。


    李修媛卻不許宮人去接方子,更不許她動手施針,瘋了似地上前阻攔,大聲哭罵道:“不許她碰殿下,她能看什麽病啊?好好兒的人都給她看壞了!去請甘大夫來!去請朱院使來!你們去求聖上了嗎?去求太後娘娘了麽?”就是沒提梁皇後和莫貴妃。


    安怡陰沉著臉看向金姑姑:“我昨晚來瞧時殿下還是好好兒的,你把這一夜裏殿下服用過的藥物和食物,以及做過的事毫無隱瞞地說給我聽。”


    金姑姑臉色一片慘白,眼裏充滿了恐懼:“殿下一直都是好好兒的,直到服了按您昨日調過的方子熬出的藥,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暈厥了過去。”


    安怡的心頓時涼了。還說這事兒怎麽這樣容易就解決了呢,還以為自己是多想了,原來在這裏等著她的。她必須自救!不能讓六皇子被耽擱了,如果六皇子因此身亡,那她就身不由己了。


    安怡眼裏閃著堅毅的光芒,甩開拉住她的宮人向著李修媛大聲道:“此刻正是生死攸關之際,多拖一刻,殿下便多一分危險。太醫們即便接到信就立即趕來,也要兩刻鍾之後,這還不論意外因素。譬如,聖上昨夜辛勞未起……娘娘是聰明人,當然知道該如何抉擇。”


    李修媛猶疑不定,卻仍然是恨透了安怡:“就是你開的藥害了六兒……”


    安怡不耐煩,怒喝一聲:“誰敢攔我?!聖上欽命我為六殿下看病,攔我就是欺君之罪!若真是我有錯自有王法拿我,若是因此耽誤了六殿下,你們誰敢負責?”


    宮人聞言,麵麵相覷,卻都顧忌李修媛,不敢主動讓開。皇子打小就有貼身近侍的教養嬤嬤照顧,感情不比親母子淡薄,金姑姑便是六皇子的教養嬤嬤,安怡直接點她的名:“金姑姑,你也要眼睜睜看著六殿下受苦嗎?我可有必要害殿下?”


    若是安怡有心要害六皇子,第一次急救之時正是下手的好時機,實在沒必要拖到現在再來抹黑自己。金姑姑當即朝其他宮人使了個眼色,宮人們雖未讓開,卻不再攔安怡了。


    安怡咬著牙,明明心裏一片冰涼,害怕得不得了,手卻莫名的更沉穩了幾分,就連視力與耳力也比平日裏更靈敏了幾分,思維更清晰,很快就定下了章程,有條不紊地行動起來。就連被驚動了的皇帝和太後等人匆匆趕來,她也不曾發現。


    李修媛見著皇帝,可算是找著靠山了,哭兮兮地哀求:“請聖上下旨,讓朱院使和甘太醫趕緊給六兒瞧瞧吧,六兒就是服了她新開的藥方才厥過去的,這都小半個時辰了,人還沒醒,再這樣下去可怎麽了得……”


    皇帝陰沉著臉,看看全身被插滿了金針的六皇子,再冷森森地掃視了一遍房內的宮人,低聲吩咐朱院使和甘太醫兩句,這二人便上前去查探六皇子的情形。


    六皇子的情形遠比安怡預料的更嚴重,直到安怡收針人還沒醒。朱院使與甘太醫很快作出了判斷:“這是藥量過了。”早有司藥的宮人將安怡昨日開的藥方遞上來,二人看過便不再言語。


    皇帝怒道:“都啞巴了?”


    甘太醫有些為難地道:“六殿下身體虛弱,安大夫下的藥都重了,特別是其中這一味白藤子,從未聽說可以入藥。”


    安怡眼皮一跳,抬眸看向甘太醫,甘太醫並不肯與她對視,隻道:“即便是可以入藥,白藤子也是有毒的,應當酌減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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