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後,康熙跟太後便離席了,剛才還壓抑拘謹的氣氛頓時熱絡了起來,眾阿哥都來到各自的額娘身邊,請安的,敬酒的,閑話家常的,不一會兒,就都隨各自的額娘迴宮守歲去了。

    我隻好帶著琉璃和景情迴了永和宮,迴到宮裏,想著往年除夕的熱鬧情景,再看看現在,人家都在一家團聚,而我的親人卻在千裏之外,還有在另一個時代的,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啊!琉璃他們見我一臉落寞,便硬要陪我一起守歲,我心裏苦笑一聲:我可不想守什麽歲,我隻想好好的睡個覺。她們卻說這是規矩,子時過了再去睡覺,可以帶來一年好運的。我不置可否,我們便端來幾樣瓜果點心,圍成一個圓圈,拿過幾個暖爐來,一邊吃著一邊聊天。

    琉璃說,她屬滿洲鑲藍旗下,下五旗之一,阿瑪是禦前四品帶刀侍衛,在家時也是個千金小姐的,因這皇宮裏三年一次的選秀入了宮,自己既不是美若天仙,家裏也沒有什麽地位,所以既不能被選入後宮也不能被指給皇子作福晉,最後分到了這永和宮裏了。景情是漢軍旗的,滿人看不起漢人,這入了漢軍旗的漢人也是沒什麽地位的,不過有兩家的漢人卻不同,一家是姓佟,這佟家可是出過一位太後和皇後的,分別是康熙的生母和康熙的表妹佟佳貴妃(四阿哥的養母,在去世前一天被封為皇後),朝中的大臣也有很多,佟國維、隆科多等,這佟家有“佟半朝”之稱。另外一家就是江寧織造府的曹家了,曹寅的母親是康熙的奶娘,康熙對這曹家可是恩寵有加,幾次南巡都會到曹家。曹寅還是康熙小時候的玩伴,據說康熙當年智擒熬拜時,曹寅就在其中。琉璃和景情是在選秀期間認識的,一前以來都是兩人互相照顧才走到這一天的。本來認為這宮裏沒一點人情味的,但現在看來也不盡然。

    我問她們以後有何打算,因為隻有到二十五歲才能出宮。景情搖頭歎氣,一臉的無奈的說到了那個時候,早已經過了婚配的年齡了。我的心裏沉悶了起來,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們,雖然二十五歲在現代婚配也不晚,不過這裏是古代,她們的思想和現代是不一樣的。

    空氣一下了凝結了起來,我們都坐在那裏想著自己的心事。突然窗外傳來一聲興奮的喊聲:“呀!快看外麵下雪了呢!”我一下子站了起來,衝到窗邊,是真的呢,還挺大的!我拉著她們兩個跑出了房門。沒想到可以身處這古代的紫禁城看著美麗的雪景,我陶醉了。琉璃她們說這個時候的禦花園是最美的,我衝著她笑著:“那我們還等什麽呢?”

    我們三個人一路小跑來到禦花園,真的是太美了!雖然是冬天,沒有什麽鮮花來襯托,可是在這個大雪紛飛的天氣,竟有一種空曠大氣的美麗。這一會兒,地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雪花了。石亭前那棵梅樹正在妖嬈的綻放著,一片片的雪花輕輕的落在花蕊上,但還是弄得花瓣一顫一顫的。枝葉上覆蓋了不少的雪花,遠遠的望去,分不清哪是梅花哪是雪花。我緩步走到亭子裏,伸手折下一枝臘梅,鼻尖立刻嗅到一股冷洌的清香。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隻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我默默的吟道。

    “你在這傻站著幹什麽?”

    我迴頭一看,一個穿著青色鬥篷的人快步走了過來,竟是九阿哥,我忙向他行禮:“九阿哥吉祥。”

    他一臉惱怒的說:“這麽大冷的天還出來幹什麽,也不知道披件鬥篷,這底下的人都怎麽伺候的。”邊說邊陰冷的掃了琉璃她們一眼。

    看到她們瑟縮的樣子,我忙說:“不關她們的事情,是我硬拉著她們出來的,帶什麽鬥篷啊,這又不冷。”

    九阿哥抓起我的手,說:“還說不冷,手都涼成這樣了”說完把他的鬥篷解了下來,披到我的身上,親自給我係好。我的全身立刻被一股帶著酒香的溫暖包圍住了。我貪婪的汲取著這份溫暖,把鬥篷又使勁的拉緊了一些。

    他牽起我的我的手,往永和宮的方向走去,我掙了掙,他反而攥得更緊了,我諾諾問他:“九爺怎麽沒在宜妃娘娘那裏,不是應該在那裏陪著娘娘嗎?”

    他停了下來,說:“額娘那裏還有五哥呢,一屋子的人都陪著。我出來透透氣。”

    看我不作聲,他戲謔的說:“怎麽不說話了,舌頭給貓叼去了。”

    我抬起頭,看到他掛著調笑的臉上被雪映的發白,眼中也含著縷縷的溫情,他開口說道:“彤兒,其實我……。”

    我突然害怕起來,打斷他的話:“其實我該迴去了,九爺,天這麽冷,您的鬥篷給了我,明天要是生病了可就是我的罪過了。”我害怕他說的話會打破我們現在平靜的關係。

    他歎了口氣,拉著我的手繼續前行,走過的路上留下了一串串大小不一的腳印,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永和宮的門口,他說:“太晚了,你進去吧。”我對他說:“九爺,今天謝謝你了,等我出了宮,請你到煙雨樓做客。”

    他黑亮的眼珠頓時閃著動人的光芒,臉上也露出迷人的微笑,說道:“好,我等著,你快進去吧。”我衝他甜甜一笑,轉身欲走。突然掃到身上這件鬥篷。

    “九爺,”我急切的叫了一聲,轉身就往他的方向跑去。

    剛走了幾步的九阿哥疑惑的止住腳步,我跑到他跟前,解下身上的鬥篷給他披上,說:“我已經到了,倒是九爺您,路還遠著呢。”

    看他呆呆的站在那裏,臉上微微的泛著紅色,我好笑的幫他係好繩扣,說道:“九爺,這下我真迴去了,您也趕緊迴宜妃娘娘那裏吧,省得娘娘擔心。”不等他在說什麽,迅速跑進了宮門。

    景情打趣我說:“九爺待郡主很好呢!”我沉默不語。

    琉璃接著說:“是啊,今天的九爺跟平時不一樣呢,看起來很溫柔,很體貼呢!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我歪著頭問琉璃:“是嗎?那平常的九爺是什麽樣子的啊!”

    琉璃說:“聽宜妃娘娘身邊的初夏說,九爺平時對下人很苛刻的,一不小心就會亂發脾氣的,如果我們是跟在他身邊伺候的,就今天這件事,大概也會定個對主子照顧不周,拉出去打板子的。”

    景情在一邊也是鄭重的點頭。

    我歎了口氣,心想這皇宮裏的主子都是把人命當草芥的主。想到這裏便認真的對她們說:“你們跟我說說也就罷了,這種談論主子的事,以後可不許亂說了。”

    讓她們各自迴房休息,累了一整天了,除夕應該好好休息了。

    踏進房門,一股熱氣立刻迎麵撲來,這就是跟外麵的差距啊,出門前被褥已經放好了暖爐,現在肯定已經可以舒適的睡覺了。

    但是我的這個念頭在看到桌邊坐著的那個人就嘎然停止了。

    “去哪了?”本來平靜的幾個字被四阿哥這麽一說,我竟渾身打了一個冷顫。

    我隻得勉強的走向前去,僵硬的請了個安,不知為什麽,碰上四阿哥就仿佛這個身體不是自己的了,就好像是個機器人了,手腳不知道往哪裏放,同時也僵硬的要命。不過這次的僵硬肯定是外麵太冷了,因為我又沒幹壞事,為啥僵硬啊!於是擺起了個自然的姿態,盡量微笑著說:“四爺,您找我有事嗎?”

    “額娘要我過來叫你一塊守歲。”我嚇了一大跳,現在去會不會太遲了,“不過,看你不在,我已經讓人迴了。”他慢悠悠的說。

    我這才鬆下心來,他怎麽大喘氣啊,嚇死我了。看我輕籲了一口氣,他看著我說:“下雪天怎麽還出去?”我笑著走到桌邊,坐了下來,捶了捶腿,說:“正是下雪我才出去的啊,這紫禁城裏的雪景我可是第一次看到啊!”

    他頓了頓,接著說:“那首吟梅的詩你做的不錯。”我一驚,難道當時他也在,管它呢,複又笑著說:“是剽竊的別人的,我可不會做什麽詩。”

    他不著痕跡的笑了一下,說:“那你的記性也很好啊!”我撲嗤一聲笑出聲來,“這算是四爺講的冷笑話嗎?”我抿著嘴笑望著他。

    他不置可否,接下來的話可讓我目瞪口呆了。

    他望著我說:“你喜歡九阿哥嗎?”

    我心一顫,這人怎麽這麽直接,看到他的眼中竟似泛起了漣漪,隱含著些許的期待。我不禁迴答道:“不知道!”

    “喜歡就喜歡,怎麽會不知道?”他挑了挑眉毛。

    我繼續說道:“我是一個感情被動的人,我不會主動地去喜歡一個人,也許我將來嫁的人我並不喜歡,但是他必須喜歡我,心裏隻有我一個。”

    他一臉震驚的看著我,也許在他看來我這是在胡言亂語吧。我不管他,接著說道:“你問我是否喜歡九阿哥,那得先看他喜不喜歡我,有了這個前提,才有我喜歡他的可能。”

    他迴過神來說道:“那如果你以後嫁了一個不愛你的人呢?”

    天哪,我現在跟這個以冷酷文明的四阿哥談論愛情呢,這個夜晚真是具有曆史性紀念意義啊。

    想到這裏,我拍了拍手,站了起來,對他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會愛上我,然後我慢慢的愛上他;另一種就是他不愛我,我自然也不會愛上他,如果很不幸,他不愛我而我卻愛上了他,我會離開他。不愛我就讓我走,讓我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我相信我會過的很好。”說到此,我還鄭重的向他點點頭,以示肯定。

    半晌沒動靜,我想不會受刺激了吧,看來還真是古董。

    他神情複雜的站了起來,朝我走過來,我欲哭無淚,不會想要抓住我狠狠教育一頓吧,我小步小步的往後退著。

    “以後這樣的話不要再對別人說,在這宮裏可不比外麵。”四阿哥一臉嚴肅的對我說,我不自覺地點了點頭。說完,他就快步走出了房門。

    我隻覺得渾身無力,慢慢的挪到窗邊,雪已經越下越大了。希望明年能印證那句老話:瑞雪兆豐年。希望明天能給我帶來新的一天。快速的洗漱好,鑽進了暖和的被窩,幸福的蹭了蹭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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