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額……”


    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樵山感覺全身上下說不出的舒爽,就好像當年為了搶工完成任務,一連七天不眠不休打造器具,最終順利完成,得了城主的獎勵後,喝完一頓散夥酒,就迴家直接睡了兩天。


    醒來時,身上的疲乏便好像一下子全部消失不見。


    “我之前幹了啥來著……”


    樵山習慣性的反思了一下,思維仍有些混亂,隻好睜開眼睛看看周圍。


    耀眼的陽光從洞外射進來,使得整個洞穴的並不顯得昏暗,幾個鄰村的漢子正躺在不遠處農戶的牆壁下酣睡,不時發出如雷的轟響。


    環視一圈,發現自己竟然是最早醒來的一個,樵山摸了摸腦袋,嘴角不由微微上挑,隻覺得眼前這副安靜祥和的畫麵讓人十分舒服,心底莫名生出一種滿足感,如果有可能,他願意接著再睡上一覺。


    隻可惜睡意似乎從醒來時就被驅散,樵山閉上眼睛等了半天,最後隻好彈起地坐起來。


    既然沒辦法做個白日夢,矮人骨子裏的勤勞,讓樵山也不願意就這麽虛度光陰,他小心翼翼從散亂躺倒的人堆中起身,靜悄悄走向洞口。


    放眼望去,是一片鬱鬱蔥蔥的青山,不遠處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似乎有一條徑流不大的小河在下麵。


    由暗轉亮,樵山眯起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猛然發覺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麽。


    究竟是什麽呢?


    看著眼前的樹林,樵山眉頭漸漸皺起,總感覺自己貌似忘了一件事,而且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可偏偏記憶中沒有絲毫線索。


    “不對……說到底我為什麽會來這裏?還有這些家夥,明明不是一個村子的,怎麽可能一塊出行?”


    樵山終於把握到那份異樣的來源,就像一張窗戶紙,一經捅破,許多記憶便如潮水般湧來。


    樵山迷茫的臉色瞬間便的蠟白,眼睛猛然瞪大,終於迴想起前一天發生的恐怖——


    自己是從村子裏逃難出來的!整個村子遭到了精靈族的血腥屠殺!


    然後在青林堡與幾個鄰村鄉裏碰見,又遇到一位來自神跡之地的外鄉人,之後更是發生了一係列光怪陸離匪夷所思的事情,那個外鄉人先讓自己逃命,然後又出現一個疑似那位大名鼎鼎的北境統領的漢子,最後便是被鋪天蓋地的怪物襲擊……


    樵山身體晃動了幾下,如果不是旁邊就有一棵樹順手扶住,現在已經直接癱坐到地上。


    “那、那些紅色的肉塊……究竟是……”


    最後一段記憶有些朦朧,樵山自己都不確定那些漫山遍野肆意扭動的紅色血肉,究竟是不是幻覺。


    如果真的出現過那種玩意兒……那為何後麵的記憶出現了斷層?


    醒來後,自己又為什麽會來到這片山林?


    沒記錯的話,自己睡覺前,明明是在另一個山洞才對!


    樵山整個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一股寒意沿著脊梁骨直竄腦門。


    如果不是眼下的環境太過靜謐,沒有任何異常或者異響,口鼻中也能夠嗅到芳草的清香,樵山甚至會懷疑自己仍在夢中,是在那些血肉吞沒前做的最後一場美夢。


    “嘶……”


    樵山倒吸一口冷氣,接著便聽到身後一個困惑的聲音:“鐵匠,你幹嘛自殘?”


    洞內走出來的是一個頭上纏著布袋的獸人,不是因為腦袋受了傷,而是部落的一種習慣。


    “雅利安多……”


    “早啊,天氣還真不錯。”


    獸人雅利安多笑著打了聲招唿,然後兀自伸了個懶腰,猛吸一口氣,臉上立馬露出一絲陶醉之色:“好清新的空氣……芬香而濕潤,距離不遠處應該還有一處水源……咦?說到底,這裏是什麽地方啊?”


    樵山神情僵硬的看著他。


    一分鍾後。


    “啊——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獸人工匠,竟然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神情惶恐地大吼道:“該死!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我剛剛會想不起來!對了!那位威爾·利普先生,和高文大人又去了哪裏?我們怎麽會來到這種地方……”


    “雅利安多,鎮定、鎮定一下!”


    樵山歎了口氣,自己心裏還打著七八張鼓,現在又得照顧另一個情緒不安的家夥,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老鐵匠,我現在是不是在做夢?!不行,我得測試一下——”


    “嗷——混蛋!就算你想測試,也該掐自己,為什麽要掐老子?!”


    因為擔心對方情緒失控而靠過去的樵山,肋下瞬間被狠狠擰了一道,疼的眼淚險些射出來,一臉惱怒地瞪著悻悻笑的獸人。


    “你知道我比較怕疼……反正你個老鐵匠皮糙肉厚的,掐一下也不會少塊肉。”


    “那你現在確定了?咱們是不是在做夢?”


    “唉……”


    獸人忍不住歎了口氣,任命般坐到地上,看著眼前鬱鬱蔥蔥的樹林,隻感覺連剛剛讚歎不已的清新空氣,一下子都不香了。


    經這麽一鬧,樵山也徹底冷靜下來,在獸人身邊掃了塊幹淨地方坐下,冷靜分析道:“我猜測一定是發生了很危險的事情,威爾和高文大……嗯?”


    樵山目光突然變得呆愕,沒過幾秒,便失去了血色。


    雅利安多發現了不對,趕緊在他眼前揮揮手,神情不安的問道:“你怎麽了?”


    “你、你記沒記的……高文大、大人,好像死了……”


    “你在說什麽胡——”


    獸人突然閉上嘴巴,瞳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張,然後身體猛地打了個哆嗦:“媽呀……我突然想起來了!高文大人沒跟著咱們離開青林堡!”


    樵山臉色立馬難看無比,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威爾好像說高文大人犧牲了……該死!我這蠢腦子到底是怎麽迴事!為什麽這些明明該清清楚楚的記憶,像這樣絞盡腦汁才能迴憶起來!”


    “一定是那些紅色的惡心玩意兒有問題!”


    雅利安多哆嗦著嘴唇,迴想起那副鋪天蓋地的末日場麵,就害怕的抱緊手臂:“你、你說,會不會是那個山洞也有什麽問題,威爾先生察覺到不妙自己溜走了,我們就被山洞吞掉,送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胡說八道什麽!”


    樵山生氣的大吼道:“威爾是什麽人,我比你更了解!就算真的遇到了危險,他也絕對不會拋下我們不管的!否則你以為就憑咱們這點人,能活著從青林堡那座死城跑出來?”


    被如此大聲訓斥,雅利安多羞愧的低下頭,充滿歉意道:“是我不對,我不該懷疑威爾先生人品,如果沒有他的保護,我們所有人都不可能活著從那座城中逃出來。”


    “你倒是給我提了個醒。”樵山腦子靈光一閃,“你說有沒有可能真的出了什麽問題,威爾為了保護我們,所以才將我們送到這裏?”


    雅利安多一拍腦袋:“肯定是這樣了!我就說這麽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怎麽可能會藏著什麽危險……”


    “哼,你變臉的速度比老頭子打鐵的手速還快,剛剛不是還一副被人拋棄的怨婦臉?”


    樵山一臉不屑。


    獸人臉一紅,悻悻撓了撓腦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膽小,害怕的時候腦子就不太好使……”


    “先把人叫起來,咱們看看究竟到了什麽地方。”


    雅利安多和樵山一同迴到洞內,此時已經有人陸陸續續起來,表情和他們剛睡醒時一樣,一臉安詳舒適。


    不過在幾番簡短的“提醒”和“迴憶”後,所有人表情也經曆了一場落瀑似的變化,幾個承受能力低的,甚至當場暈厥過去。


    經過大家一直商討,否定了雅利安多兵分幾路探索林子的提議,決定一起行動,尋找這個地方的出路,或者相鄰的城鎮。


    這種情況下,在完全陌生的環境中,要讓本就捉襟見肘的人手再分散,但凡腦子正常點都不會這麽做。


    “經過兩個祈時的搜尋,咱們的位置差不多能確定下來了。”


    站在一處山頭,目光極遠處有一座被群山環繞的小城鎮,樵山低頭看了眼隨身攜帶的地圖,再次通過日相定位,眼皮下意識抖了兩下,對身後眾人道:“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咱們現在的位置,距離青林堡至少有幾百千米遠,已經過了鐵甲城,還要往更東邊一些。”


    聞言,所有人臉色都變了,隻是表情各有不同,有驚有恐,有喜有憂。


    大多數人內心都是五味雜陳,喜的是終歸自己還在烏托邦,沒有跑到什麽人跡罕至的危險地方,憂的卻是莫名其妙來到這種環境,大家夥兒接下來的前路實在堪憂。


    雅利安多在行進過程中,一直幫著樵山校準方位,所以對於這個結果早就有所準備,隻是當切實聽到“幾百千米”這個確定的量詞時,臉頰仍舊不免狠狠抽了幾下。


    “鐵匠,你不會搞錯了吧?”有人仍舊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絕對沒錯,視野盡頭那個村子叫垂柳鎮,這在地圖上都有標明,根據日象痕跡,咱們的方向和位置也沒有問題。”


    樵山歎氣道。


    “如果這不是夢……咱們是怎麽能夠在一晚上的時間,跨越這麽遠的距離的?”


    雅利安多捏了捏眉心,明明睡了一個美美的長覺,現在卻覺得有些頭疼了。


    “正常人根本做不到這一點——不,就算咱們村子裏那些煉金師,或者遊走行商的護衛,甚至於城主府上的那些衛隊長,也不可能日行千裏。”


    樵山常常出入大城市,所以算是眾人中見識最多的,清楚這件事代表著什麽,若有所思道:“或許也隻有大統領這等神仙人物,才能在短短一夜間將我們送到這裏來。”


    雅利安多抓了抓胡茬肆意亂長的下巴,眼中帶著幾分驚喜:“確實是這麽個理兒……所以實際上是高文統領救了我們,其實他沒出事?”


    “高文統領恐怕已經罹難,大概率是威爾救了我們。”


    樵山習慣性的摸了摸撻鏈上的鐵錘,這麽做通常都能緩解心中的焦慮。


    但不知為何,今天心情始終平靜不下來,就好像要有什麽異常的事情發生一樣。


    沉吟片刻,樵山眯起眼睛眺望遠方,許久才說道:“接下來大夥兒去留就自己拿主意吧,我建議去那個鎮子,至少現在看上去似乎沒出什麽問題……當然,為了以防萬一,還是不要一股腦全部進去,讓兩個腿腳靈活的先過去看看情況。”


    雅利安多點點頭,能夠一直活到現在,青林堡的幸存者裏,樵山已經算是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了,除了四個青壯,其他都是婦孺,樵山已經隱隱成為整個小團隊的領袖了。


    “記得要小心那些紅色的東西,一旦視野中出現,不要有任何猶豫,立刻朝著相反方向逃去。”


    樵山不放心地看了眼地圖,標出自己的位置,然後手指一路沿著一條蜿蜒的山脈來到東海:“如果這個鎮子待不下去,就沿著這條路往東海走,威爾就是從神跡之地過來的,南邊現在已經迴不去了,東部沿海可能是最後的退路。”


    “沒你說的那麽嚴重吧。”


    雅利安多勉強擠出笑容,心裏卻同樣忐忑無比。


    幾乎與無敵劃等號的統領都出了意外,烏托邦可能真的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災難,尤其一想到那些令人頭皮發麻的紅色血肉,雅利安多就感覺全身血液像是要凝固一樣。


    “保護好他們,我們隻有這麽些人了,總要有人將南方的消息送出去——這或許也是威爾想要讓我們做的。”


    人群開始往山下移動,樵山拉住路過的雅利安多,將地圖塞到他手中,神情嚴肅的囑咐了一句。


    雅利安多眼中流露出一抹異色,看著前方緩緩遠去小團體,壓低聲音道:“鐵匠你什麽意思?”


    “我可能要在這裏與你們分別了。”


    樵山眼中帶著一抹茫然,捏了一下粗重的眉角,深吸一口氣,指著遠處的群山,略顯彷徨道:“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有種感覺,似乎那裏有什麽東西在召喚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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