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末的個性懶惰而且懦弱,凡事都隨遇而安。這樣的個性沒有積極性,但在大風大浪麵前卻也有良好的抗打擊性。

    正是這樣的性格,才讓她在經曆了那麽多亂七八糟大風大浪起起落落之後,依然按部就班過著她的小日子而沒有瘋狂。

    所以楊媚其實遠不必替她這樣擔憂那樣憂愁,茶末注定不是那種八點檔言情劇的女主角,知道了前途坎坷她既不會奮發圖強也不會自暴自棄。

    她隻是哭過了就擦幹眼淚,繼續過她的日子。

    來接她的時候,孟浩然看她眼睛腫腫的就疑心是不是楊媚欺負了自己的寶貝疙瘩。

    楊媚也不解釋,白白的就挨了幾個白眼了事。

    路上孟浩然自然要追根問底,茶末也不隱瞞,竹筒倒豆子似的就全倒給了他聽。

    她是個實心眼的人,以前不解釋給別人聽,那是因為說了人家也不信。現在身邊有這麽一個知根知底又對你信賴有加且還能力卓越的知心人,她何必還要藏著掖著自尋煩惱。

    因為要聽她說事,孟浩然索性就把車停在路邊。自己從駕駛室出來,跟著一起坐到後座上,兩個人麵對麵的談心。

    按道理說,另一半應該坐副駕駛,可孟浩然不這麽想。

    這如果有一個人一旦重要到比自己還重要的時候,很多事情的看法就變得不同。

    一輛車裏最安全的位置從來不是副駕駛,相反,副駕駛這個位置是安全係數最低的。

    因為她比自己還寶貴,所以必須坐在比自己還安全的位置上,那就是駕駛座後麵這個位置。在這個位置上,一旦發生點什麽危險,至少前麵還有他擋著。

    男人嘛,就應該擋在自己最心愛的那個人的前麵。

    隻可惜,他的這番小心思茶末是不會明白的。她那個腦子,轉不了這麽多的彎。但她信賴他,所以他讓她坐哪兒,她就坐哪兒,從來不會去多思多想些什麽。

    反正,他犯不著害她不是。

    聽著茶末一五一十的說完,孟浩然歎息一聲,雙眸微微眯著,如同看一隻可憐又可人疼的小動物似的,憐愛的看著她。然後伸出手,撫摸她的腦袋。

    茶末乖乖的任他撫摸自己,然後擁抱自己。依靠在他寬寬的胸膛裏,她覺得很安心。

    風風雨雨都有他來阻擋,而自己隻需要縮成一團就成。

    孟浩然像搓麵團似的把懷裏的

    她搓了又搓,一邊搓一邊歎息,一半滿足一半心疼。

    被他搓著,茶末就覺得自己越來越軟,越來越軟,軟的就如同沒了骨頭,整個隻能依附在他懷裏。

    “十年又如何?二十年又如何?人生那麽短又那麽長,誰知道往後的日子會怎麽樣。愁不到底的。以後的事情就以後再說吧,至少現在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我們還有我們的日子可以過。”他捧起她的小臉蛋,幽幽歎息說道。

    茶末看著他。

    “可是這一天總會到來的。”

    “那就讓它來吧。至少不是現在。以後怎麽樣,誰又說的準?萬一楊媚騙你呢?萬一真的2012年世界毀滅了呢?萬一將來我早死呢?。。。。。。”孟浩然說著,突然就被茶末掩住了嘴。

    她眼裏的不悅和擔憂就如同蜜糖似的灌進他心眼裏,甜絲絲軟綿綿。

    於是他笑得溫柔,心裏的蜜糖從雙眸裏滴出來。

    “小傻瓜,誰又能準確的說道明天到底是什麽樣的呢?與其憂愁著明天會如何,不如過好眼前的每一天。將來的事還在十年二十年以後,誰又能說那時候還是現在這幅光景?我們不要去預言未來,我們應該去創造未來。總之,眼下最要緊的問題不是這個,而是我們的婚禮以及你肚子裏的孩子。你可得對我和孩子負責,你現在是要當妻子當媽媽的人了,得成熟起來,挑起你的責任。知道了沒有。”

    孟浩然說完,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

    茶末點點頭,想想他說的很有道理。反正那是十年二十年以後的事,那就先放一邊去吧。緊巴介的還是婚禮和孩子更重要,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放下了心裏的包袱,她抽抽鼻子咧嘴一笑。

    她笑了,孟浩然也笑了,兩個人擁抱著彼此在車後座裏笑了好一陣,就跟兩傻子似的。

    孟浩然的車剛開進巷子口就看到了王海冰那輛1868停在路邊,人就坐在駕駛座上,顯然是守株待兔。

    果然,一看到車來,王海冰就推開車門下了車,站在路邊等著。

    無事不登三寶殿,看他沉著臉擰著眉看來來者不善呐。

    孟浩然把車靠路邊停下,也推開門下了車。

    王海冰徑直走過來,停在他跟前,眼睛往車裏瞥了一眼,看到茶末眉頭擰的更緊。

    “王總。。。。。。”

    “孟少,請恕我開門見山直說了,我

    想借用一下茶末。”王海冰直截了當開口。

    孟浩然沉默了一下,迴頭看了茶末一眼。

    “王總,那我也直說了。我想你也知道現在茶末身體不方便,你要借總得給我個理由。”

    王海冰抿了抿嘴。

    “董卿出事了,在醫院。”

    孟浩然皺了皺眉,不說話。

    董卿是茶末和他都繞不開的一個存在,曾經是現在是將來也比如是。

    深吸口氣,他轉身迴到車裏,跟茶末低語了幾句。

    茶末在車裏握了握他的手,然後下了車,走向王海冰。

    王海冰眼神複雜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感激的朝孟浩然點了點頭。

    “孟少你放心,我一定完璧歸趙。”

    孟浩然隻是點點頭,抿著嘴看著茶末跟著王海冰上了車。

    大概因為都是成熟男人,王海冰也把茶末安置在自己的後座,還親手為她係好安全帶。

    他的體貼讓孟浩然欣慰,但多少也有點吃味。

    不過這也是將來他和茶末生活裏繞不開的事,對這吃味,他也隻能自嘲一笑,將落寞掩在心底。

    目送著王海冰的1868遠去,孟浩然心情複雜的上了自己的車,掉轉頭開迴醫院去。

    時隔兩年多再次坐上王海冰的1868,茶末有點莫名其妙的緊張。

    在後座上她雙臂攬著自己的肚子,仿佛一隻忐忑不安的小鵪鶉。

    這一路上王海冰什麽也沒有說,隻是默默的開車。不是他不想說些什麽,而是事到如今他沒有立場說什麽。

    他和茶末那些過往雲煙都已經真的成了雲煙,他是有婦之夫而她也即將成為別人的有夫之婦,隔著兩個大人兩個孩子,他和她的距離相隔十萬八千裏,而且還都是深淵溝壑,壓根過不去。

    正因為有婚姻和家庭的責任壓在彼此的肩頭,所以相較於董敏芝的忿忿不平,他隻是覺得無奈。

    董卿這又是何必呢。

    正因為無奈,所以他也沒有立場去指責茶末什麽。

    他雖然也心疼自己這個癡情種的小舅子,但站在茶末的立場想想,也無可厚非。

    當然茶末這臨場換夫確實不厚道,但說起來當初董卿對她又哪裏稱的上厚道。男人與女人,從來不是付出就一定有迴報。這要是付出就一定能收獲,那他王海冰還得排在

    董卿前麵呢。

    既然當初董卿自己把事情做的那麽遭,如今受這些苦其實也是自作自受。

    這真是捉鷹反被鷹啄眼,自討苦吃。

    但身為男人,尤其是對同一個女人有複雜情感的男人,他對董卿還是有一份同病相憐之情。

    可這該是你的別人搶不走,不是你的搶也搶不來。如今他奉命把人帶去,那也隻是盡一份最後的人事。倘若茶末不肯,那董卿再癡情也得認栽。總不能真為了一個女人,搞得董孟兩家雞犬不寧吧。

    當然,他不懷疑董卿有這個破釜沉舟的勇氣。連命都豁出去了,這小子估計也是豬油蒙了心,打算一條道走到黑。

    可就算他舍得,董家老老少少豈能由得他?就算董家也豁出去了,人家老孟家又豈是吃素好惹的?

    都說商不與官鬥,那是自古的真理。

    隻是今天他看茶末和孟浩然的意思,似乎這事還有轉機。

    可他也想不出這裏麵還有什麽轉機。這女人都帶了孟家的仔,還能如何一個轉機?

    唉,罷了罷了,這些又管他什麽事。

    他現在就是個局外人而已。

    把車開進醫院停車場停好,王海冰又鞍前馬後的扶著茶末下車上樓。

    其實茶末如今連肚子都還沒有呢,可偏偏身邊有事的沒事的都拿她當十月懷胎的大熊貓似的看待。

    享福多了,有時候也是個煩惱。

    為了避開孟浩然,董卿住的是個外資私立醫院。

    醫院不算大,但口碑很好。住院部有個小教堂,是二戰那時候建的,現在也還在用。

    教堂裏的鍾聲幽幽傳來,給安靜的醫院增添了一點生氣。

    可惜這洗滌靈魂的鍾聲並沒有化解董敏芝的怨氣,站在病房門口等人的她看到王海冰帶著茶末上來,立刻就火冒三丈,氣唿唿的衝過來。

    “你,都是你幹的好事。你是不是一定要害死他你才甘心?”把人攔在過道上指著鼻子就開罵。

    茶末沒有迴嘴,隻是扭著十個手指頭低著頭一臉愧疚。

    她不是對董卿感到愧疚,她是對董敏芝感到愧疚。她也是做姐姐的,能理解她的心情。倘若有那麽一個女人也弄得她弟弟三番四次的受傷尋死覓活,她也一定會指著別人鼻子罵。

    將心比心,這做姐姐的終究是偏心自家弟弟的。

    王海冰過去拉了董敏芝一把。

    “敏芝,這不是吵架的地,克製一下。”

    董敏芝瞪他一眼。

    這裏麵也少不了王海冰的一份罪,但她畢竟不是尋常女子,這位董家千金也是非常人,能忍非常事。

    王海冰說的對,這過道不是吵架說事的地。

    再者,今天叫她來也不是來吵架的。

    深吸一口氣,她強忍下心頭的怒火。

    “茶小姐,我知道以前小卿他確實對不起你。弟弟不懂事,我這個做姐姐的有責任。我代他向你賠個不是。我也知道,感情這迴事不是一個人付出就一定能得到迴報。可那是我的弟弟,我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弟弟。你也是有弟弟的,你也是姐姐,我想將心比心你能明白我現在的感受。”

    她說著抽了抽鼻子,眼圈紅了紅。

    “小卿他從小父母離異,他那個父親你也是見過的,壓根就不是個當父親的料。從小可以說,他是在我們家裏長大的,我把他當親弟弟一般。不,比我親弟弟還親的弟弟。他從小就缺愛,因為他父母的關係,當年老太爺還在的時候就對他寵過了頭。我想,從你的角度看,他確實不是一個好男人。可我想說,他是真的對你動了心,動了情。他傻,他瘋,他狂,他壞,可他真愛慘了你。或許這份愛你不屑一顧,可作為家人,我看著他為了你這樣死去活來的,我真受不了。”

    “茶小姐,你能想象做姐姐的我看著他裹得像個木乃伊似的被抬下飛機時的感受嗎?你能想象半夜裏我接到電話魂飛魄散時的心情嗎?當年老太爺去的時候,再三叮囑我們照顧好這個苦命的孩子。可如今。。。。。。他這樣。。。。。。我們全家怎麽有臉麵對老太爺。茶小姐,那是我的弟弟啊,我從小捧著寵著長大的弟弟。他為了你,他死了兩迴了。他這麽愛你,你愛他一下就不行嗎?哪怕你騙他一下也好。我求求你了,行不行。”

    董敏芝說著,眼淚就滾出眼眶。

    茶末咬了咬嘴唇,一聲不吭。

    董卿和她開始的不對,過程也不對,到如今還是不對。她是搞不懂為什麽這個一肚子壞水的公子哥為什麽就跟點著了的汽油桶似的,越燒越熱,眼看就要爆炸。

    她不明白他的愛。

    他為了她竟然去撞車,這簡直就跟狗血電視劇似的。這種連茶末都做不出來的蠢事,這個七竅玲瓏心的公子哥竟然去做了。

    他是真傻

    了還是真瘋了?

    雖然這真的有夠蠢,但說一點都不動心,那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但動心了又如何?她真的不愛他。

    她忘不了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也忘不了他曾經鄙視的眼神侮辱的話語。他或許是真愛她,可那種強加於人的愛她不要。他總是怪她沒良心,對不起他。她懶得解釋,她哪裏沒良心?他找人輪了她,他強迫她,他囚禁她,她都沒把他送進牢裏去這還不夠嗎?

    是,因為她沒本事,所以才沒辦法送他去坐牢,隻能忍氣吞聲的任他欺負。

    可這到底是誰對不起誰?

    她從來沒有害人的心也不敢害人,她隻是一個小老百姓隻想過點安分守己平平淡淡的日子。可當初是誰招惹了誰?是誰害了誰?

    是,她承認董卿為她吃了很多苦。可那又如何?如果要論吃苦,她吃的難道就比他少?

    他吃了苦能怨她,那她吃的苦又該怨誰去?

    他真傻,何苦呢,何必呢。

    為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去送死,難道對方會珍惜?會心疼?會愧疚?

    不會,因為她不愛他。

    所以她也不想騙他,她不笨但也自認不夠聰明。就憑自己那點本事,能騙得了他嗎?就算他心甘情願裝傻被她騙,可這又有什麽意思呢?

    謊言終有一日會被拆穿,到時候彼此又情何以堪?

    未來的日子那麽長,未來可能要發生的事情還有很多,她要處理的問題那麽多,實在沒心思也沒精力跟人玩騙騙情。

    這次她願意來,就是想跟董卿說清楚。

    一直以來,她和董卿的相處就是單方麵的。董卿單方麵的付出,單方麵的傾訴,單方麵的強加各種感情。她隻是接受,但從來不迴應什麽。

    可現在這樣的相處模式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正如孟浩然所說的,她現在要成熟起來了,要開始負責。為他,為孩子,為自己,同時也為董卿。

    以前她可以做鴕鳥,做烏龜,什麽都不付出,什麽都不負責。可現在,她必須站出來,發出屬於她的聲音。

    不管這些聲音董卿是否能接受,她都必須要說出來。

    生活還要繼續,問題需要解決,是時候開誠布公坦白彼此了。

    她要成長了,董卿也必須成長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都不可以在躲在別人背後把責任

    推開,應該承擔起自己的那份責任了。

    然而茶末自認沒立場去說董敏芝什麽,姐姐愛弟弟,保護弟弟,偏心弟弟,這是人之常情。

    所以麵對董敏芝她一直沉默,說不明白的那就不說。

    董敏芝一哭,王海冰就過去攬住她,掏出手絹給她擦眼淚。

    “別哭了,當心身體要緊。”

    董敏芝已經泣不成聲,情難自禁,趴在王海冰懷裏捂著嘴失聲痛哭。王海冰拍著背安慰她,抬頭朝茶末努了努嘴。

    “董卿就在裏麵,你進去看看他吧。求你和他好好說,他也不容易。”

    茶末點點頭,抿著嘴上前推開了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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