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還在跟他討論有關婚姻的問題。這個話題發生在床上,他們又做愛了,又一次嚐試了那讓他想立即就死的快感。其實,這種做愛就跟死過了一迴差不多,幾乎要耗去一半的生命力,而不僅僅隻是體力。還有不同的是,小池不再擁有那麽高級的大床,她的床換成了方形席夢思。小池依偎在他懷裏,她的發聲具有催眠作用,不斷地霸道地鑽進他的大腦。她說:我們應當結婚,這樣就不會犯規了。

    建明連想幾次“不”。可是奇怪的是,這一迴小池沒有察覺到,所以沒有任何反應。

    建明用手捏住小池的乳頭,他覺得很刺激,很過癮,隻是太耗人了,一時適應不了。他幾乎要脫口而出,說自己不想結婚,不想自製枷鎖困住自己。不過這次她仍沒有感應到她的想法,他隻能把自己所想的全講出來,毫無保留。他的擔心特別多,尤其是美奴,他不能傷害美奴,這是他一直在心裏發誓要做到的承諾。但是他早就在背叛美奴了,這是他的失敗,他不想再失敗。

    咦,奇怪了,太奇怪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又清醒了,開始想到美奴,以及其他所有的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為什麽剛才沒有想到呢,這裏麵都有一些什麽機緣。

    他帶著幾分膽怯和幾分顫抖的神情告訴小池:我不能丟開她,這就是原因,此事沒商量餘地,請你給我機會,放開我。見小池不啃聲,又說:再說我們僅僅隻是存身於虛擬和幻覺中,我和你之間沒有實質性的東西;既然這樣也就沒什麽責任可言。“小池”放慢語氣說:我們這個社區的規矩也是所有的人都必須遵守的,結了婚也可以不生孩子,不過這得視情況而定。如果在這個社區內大聲講話喧嘩,或者類似這類的小節錯失,就有可能會給你一個指標,讓你有一個自己的孩子。這是因為:在我這個年代裏,傳宗接代成了一種懲罰,所以不能犯錯。至於孩子的撫養問題,我們都不必操心,孩子有最高效的教育過程,有關機構會幫我們完成這個繁重的任務。

    聽著“小池”在不停地說,他卻不開腔。“小池”不讓他老是沉默,便追問道:怎麽樣,你有什麽想法?聽了我的話你怎麽想。

    建明搖著頭,表示不置可否。

    “小池”的眼淚無聲落下,有一滴淚大概更沉重些,落到地上竟有迴聲,不過迴聲是極其隱約的,似有似無,也許有,也許什麽都沒有。

    建明的心情極其複雜,他已經亂了陣腳,不知道如何處理好眼下的難題。尤其對於美奴的擔心正使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趕迴去,隻是不知道怎麽迴去,從哪裏走,怎麽走。他想問“小池”如何迴家,可是一見“小池”黑著一張臉,便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

    “小池”此刻已走到門口,她並不看建明,說:我要去上班了,去遲了要記分的,達到一定積分便隻能受到處罰;你應該能想到,要是再被處罰會有怎樣的後果,可以說是相當可怕的。

    “小池”的話使建明產生了反感,他反駁了一句:處罰有什麽,難道比死更可怕。

    “小池”瞪圓了眼,樣子令建明震驚。他無法形容她的表情,但絕對可怕。他想如果她的眼神在工藝掛件上也是這個樣子,他恐怕早把它扔到江裏去了。

    “小池”一字一頓地說:你竟然認為死是最可怕的……

    怎麽啦,我難道說錯了不成。他梗著脖子,特別想吵架,先前和她在床上的纏綿勁不知又躲到哪裏去了……他開始無比地怨恨眼前這個女子。

    “小池”見他態度如此惡劣,先是楞了一下,繼而開始輕聲抽泣。她的淚使他的心變軟了,他輕輕歎息一聲、也有點後悔不該用這種口氣對待一個女孩子。沉默了一下,他問“小池”:我是怎麽來的,應當怎樣迴去,請告訴我。“小池”並不吭聲,他又問一句,她仍沉默不語。

    可是……建明頓了一下,說:我並沒有主動來找你嘛,我把你放在一個十分隱蔽的地方已經很久了,我非常納悶,你究竟是怎麽找到我的。

    “小池”並不理會他的追問,卻迴了他一句莫名奇妙的話:你是不懂的,你知道的太少太少。你對我的了解更是少得可憐,還有阿植,也是個可憐的人。

    阿植,誰是阿植?建明問。

    就是另一個與你住在同一個城市的男人,是個算命的家夥。在你們的城市裏算命的人都是可憐人,他們的職業是得不到社會認可的。在我們這裏卻不同,他們的地位和層次要高出公務員;怎麽樣,覺得奇怪了是吧。

    就是說你在我之外又掛上了另一個男人……建明不無醋意地問。

    對於我們來說,外貌長得怎麽樣是毫無意義的,世界已經到了無醜俊之分的年代。“生命的意義”才是至高無上的;我這樣說你也許覺得有點怪對不對。其實你們那個年代才是最浪費的年代;天天在講什麽高尚、意義,所有的社會科學領域的理論研究都是虛假和毫無意義的,花費大量人力物力搞那些形而上學的研究;實際上又怎樣呢,往往與行動相差太遠。在你們那個年代,特別熱衷於美容、整容、追星;大搞個人崇拜明星包裝等等。說實在的,這在我們的時代是非常可笑的愚蠢行為。這種價值理念和社會分配結構是極不公平的。請問,社會進步的直接體現是什麽,是科技的進步;那麽,是誰促進了科技的進步呢,是科學家們。但是在你們那個年代裏,誰才是真正的“摘桃人”;眾所周知,絕對不是科學家,也不是讓所有的人有衣服穿有飯吃的普通勞動者;而是那些形形色色的明星名人。還有,那些五花八門的與生存本身關係不大的行業都在為誰服務呢,當然還是那些明星和名人。這樣一來,整個社會所消耗掉的地球資源當中,要有相當大一部分是不必要的沒有意義的,這種社會本身就是病態的、不該存在的。請原諒我的過於直率,我也研究過你們當時的曆史,對存在於你們社會中的其中一項活動感到非常非常地不可思議。比如足球比如選美比如……行了,說的太多了,這些滋生狂熱、不理智和腐敗的玩意兒究竟對整個人類進步起到什麽作用?是淨化了人類精神靈魂還是可以避免伊拉克戰爭……

    我不許你再這樣亂說,否則我會翻臉的。建明實在不能忍受她的胡說八道,幾乎是在吼叫。

    建明使勁咽了一唾沐又說:告訴你,我也是足球迷,雖然我也罵足球,甚至罵得更厲害,但就是不許你罵。我不服。小池不高興了,表示抗議。又說:憑什麽你能罵而我不能罵。

    因為我曾經愛過它,所以,在它不爭氣時我就有資格罵它。

    不懂,“小池”肯定地說。你,還有你們時代的人都讓人覺得太不可思議。

    建明大聲說:是的,就像我也不懂你一個樣……

    那你就給我滾蛋好了,別讓我再看到你。“小池”一邊罵一邊用力將他一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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