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誌寧告訴謝奮強和樂彤,學校裏出沒著一支考研大軍,大家都是學習痞子,有的是專心致誌,一心向學,有多半是打著考研名在瞎混,他屬於中間派。考研的費用成了象他這樣的窮學生的負擔,考上後的費用更是不敢想。他是個不習慣工作的人,很願意過學生生活。就在教書的初中請了長假,重新混入大學這個熱烘烘的大家庭,感覺一下子好了起來。

    謝奮強認真聽著,樂彤問,你怎麽住進學校的?於誌寧哈哈一笑,過去那點兒賴皮相還在,說,這是對校方保密的。我是排門問,看那個公寓有空床就先住幾天,混進學校半年來已經換了五六次房子了。這個床位的同學得了脫發症,家裏心痛他是獨子,帶去北京找章光101總部生發去了,臨時空著我就住進來了。樂彤說,你這樣子居無定所,怎麽靜下心複課。於誌寧說,這叫居無定鋪,我的數理化底子不薄,這你們知道,教學的那一套老掉牙的心理學呀,什麽狗屁理論呀咱不學全懂,就他媽這英語弄得我夠嗆,我日語挺棒這你們知道,選修的日語沒費勁,專學英語還學不會,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不幸在我身上發生了,為學英語方便些,得掙點兒錢買個mp3。樂彤嘴快,你咋掙錢?太容易了,於誌寧說,幹什麽不行,逼上梁山急了當鴨子去,可惜咱形象不過關。

    於誌寧雖習慣謝奮強的話少,可他覺得現在謝奮強的話更少了。就說,樂彤,你讓謝奮強省點兒力氣吧,看他連個說話的勁都沒了。樂彤捶了一下於誌寧,笑說,他一直這個樣子嘛。謝奮強也笑了說,不是話少,是嘴笨,害怕說不好。再說,讓他媽的錢這個東西把人的勁頭磨完啦。原來還壯誌淩雲,現在一想,是個屁。我一有機會非他媽大撈一把,沒錢的日子我實在快熬不住啦。樂彤說,誌寧,你出個正經主意,咋個掙些錢,咱先把考研前的生活費用解決了。於誌寧說,這個下來再議。謝奮強起來在屋子轉了一圈說,誌寧,你的鬼點子多,就多想想辦法,最好找不下苦的差事給我。於誌寧扭身看著謝奮強,說,你這個標準太高,我沒這能耐。就是當鴨你還得上下晃動吧。幹什麽不下苦,你這個人,好吃懶做,讓樂彤把你慣壞了。樂彤很會維護謝奮強的麵子,接過於誌寧的話說,奮強沒力氣,幹腦力活肯定行,別讓扛東西上樓就沒問題。三個人說了許多離校之後的感慨,大家都是誌在藍天,可惜目前都在地上爬著,共同認識是,社會上不好混,錢難掙。最後,於誌寧請倆人出去喝酒。

    師院門口向北全是各類小飯館,三個人進了一家在學校時就經常去的館子“莘子飯館”。過去是這裏的常客,今天再來,有點兒重溫舊夢的意思。三四盤小菜,學生當慣了,再怎麽大方,也點不了多麽高檔的菜。於誌寧今天感覺有地主之誼,很大方的讓謝奮強和樂彤點菜,倆人說主要是坐下來說說話,吃喝隻是填補說話的空隙,隨便什麽都行。於誌寧不用看菜單,點了水煮花生,幹煸豆角,糖拌西紅柿,一盤驢肉。出口就要了一紮啤酒。謝奮強酒量有限,但他沒說太多,他今天想大喝一場,積鬱在心中的有形無形的壓力實在需要宣泄一下了。

    不等菜上全,兩個人就各自喝了三大杯。樂彤首先聲明了,自己隻喝一瓶,她自己拿一瓶自斟,不和兩個男人混,害怕控製不住量喝多了。謝奮強有了想釋放心中鬱悶的想法,喝起來很主動,兩人頻頻碰杯,不一會兒,頭就有了暈暈的感覺。酒多話就多,謝奮強話逐漸多起來,問於誌寧,你上班的哪兒是個啥環境?於誌寧放下筷子,又去端酒,邊說,別他媽提了,是清水縣一個小中學。說不行是太小,學生太少,教學觀念落後,教師素質不高,全是誤人子弟之輩。說好吧,那是縣城唯一一所最高學府——柳茨中學。樂彤問,待遇咋樣?於誌寧眼睛都喝紅了,他是三人中酒量最大的,眼睛雖紅但頭不暈,驢肉在嘴裏嚼著,邊說,工資卡上700多元,學校發**什麽代班費、批改作業費、備課費、出操費、坐班費、按時上課費、紀律考勤費、學生成績費等等幾十個項目。謝奮強說,發的還真不少。於誌寧大聲道,球,別聽項目多,每個項目隻有幾塊錢,項目獎拿全也就幾十塊錢,凡設的獎勵都是鼓勵性質的,能獎也就能罰,罰的項目更多,且罰額比獎額大。

    樂彤一直都關心教師的收入問題,忙問,別賣關子,每月拿到手的能有多少錢?於誌寧說,最多一千帶一點兒,也就一千一二百元。樂彤說,不少啦,知足吧。你那個地方花銷也不大,在你那個清水縣該是最高工資了。於誌寧喝了酒話就粗,又一句,球毛,比人家國稅,地稅,電力,通訊差了一條腿。狗日的人家男男女女都是三條腿,咱隻有兩條,這工資每月就差一千多。謝奮強話已有些含糊,太吹了吧,這些單位的女的也就兩條腿。於誌寧一笑說,女的夾著男人的一條腿,我說的意思是和人不一樣,連錢都比正常人掙的多。

    於誌寧給謝奮強和樂彤說自己在清水呆不住,總覺得上過大學,在長安習慣了,有點兒想在城市工作的企圖,也有想尋找一個待遇好的學校的動機。要想改變環境,先得要上個檔次,除非繼續上學,把文憑一下子拿到博士,直接去國家教委弄個司長心裏才能安寧。那個窮鄉僻壤的小山城,地方小學校小待遇少,連長得好點兒的村姑都找不到,繼續呆下去隻有湊合一個山裏的放羊妹子了。越是想法多,越是呆不下去。心裏就急著要走,拿不定主意時,丟了魂一樣,整天無精打采,學校同事把他當異類人看,光他的不合群,全校老師統一了認識一樣,認為他是恃才孤傲。其實於誌寧說,咱有個球才,教書說不定還真他媽教不過那些老家夥,光人家那份耐心咱就沒有。論教學,老家夥知道的還真不少,咱大學四年盡記了些網址,香煙啤酒價格,全校女生名單,論起知識大腦裏空空如也。

    可是大學生的身份在清水還是有一點兒價值的,學校倒很重視他。可他不安心上課,總在幻想自己如何能挺進長安,去西工大附中教書,他認為唯一可走的路就是讀研。決定了之後,沒再猶豫,告了長假,背個大背包直接就來了師院。來了才知道,自己這一屆畢業生,還有上屆,上上屆的都雲集母校左右,都想來這兒實現自己的各種想法,弄張高學曆文憑是所有考研者的共同目的。而且這些人都是聯係到了或招聘到了不如意的地方,有些人傾家蕩產找了幾年根本一直就沒工作,高不成低不就的,心老在天上飄忽,不切實際的太高估了自己,想來想去也隻有先考研再說。多虧了年齡不大,這才是所有類似於誌寧這樣的人唯一的優勢。

    謝奮強和樂彤屬於沒應聘到工作迴來考研的這一類。他倆不如於誌寧還在清水幹了幾個月,他倆想一下子在南方那個金錢跺成堆的城市裏直線就業,然後就撈錢。可惜這想法不堪一試就夢碎他鄉。

    既然三個人都是同一目的再次聚在了一起,那麽共同語言就會越來越多,這頓飯一直吃到了和晚飯接上了。於誌寧還有個小靈通,給謝奮強留了號說,有事沒事就找我,咱班那個醜女也在女生公寓裏泡著,想找她也行。謝奮強說,沒心情。樂彤說,她學習那麽差,也會有這種想法。於誌寧扶桌子站起來說,很正常。又叫服務員,問,衛生間在哪兒?不等服務員答話,謝奮強說,這兒沒衛生間,幾年啦你不知道嗎?服務員跑過來說,小解就去南邊的書店,大的了就去北邊的酒店。於誌寧說,大小混合型的。服務員笑說,那就去師院。說完走開了,三個人相視一笑,於誌寧說,快走,我真蹩不住了,兩樣汙物都等在了口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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