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殺頭掉腦袋甚至可能株連滿門的事,什麽人的膽子最大?


    答案是楞人的膽子最大,敲定了開城迎接隋軍入城的主意,李淵的嫡親表弟獨孤懷恩、順陽郡公的孫子元奇和真鄉郡公的小兒子李仰城這三位爺,馬上就商量起了如何行事,還很快就商量出了具體計劃——聯絡隋軍約定時間,元奇和李仰城組織自己的家丁奴仆,和獨孤懷恩的家丁奴仆及大興縣衙的衙役聯手,幹掉城門守軍,打開城門迎接隋軍入城,到陳喪良麵前領功受賞!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天才的計劃,至少很有效率,短短一句話就介紹了整個計劃的步驟,還連找誰領賞都考慮到了。執行起來也很有效率,十六日的當天晚上,獨孤懷恩就以大興令的身份親自出麵,送自願擔任信使的元奇出城來和陳喪良聯係。


    獨孤懷恩送元奇出城的法子同樣奇葩,本來長達九十裏的大興城牆隻要找到一處比較黑暗的地方,躲過城上守軍或者直接收買守軍,用繩子把元奇放下城去就行——城裏的門閥世家代表幾乎都是用這辦法出城的。但獨孤懷恩嫌這麽做太麻煩,嬌生慣養的元奇也不願累巴巴的步行去隋軍大營,所以這兩位爺幹脆在初更十分就各領兩個隨從,騎著馬大搖大擺的來到叛軍守衛最為嚴密的大興東三門之一的延化門下,直接了當的命令叛軍將士打開城門放元奇出城。


    延化門的城門官當然不會開門,說除非見到李二或者李建成的親筆手令,或者是延化門守將韋義節親自下令,否則黑夜之中絕不允許打開城門。結果迴答這倒黴城門官,是咱們獨孤懷恩公子劈頭蓋臉的一馬鞭,“放你娘的狗臭屁!本官是大興令,大興外城十一門全都得聽我的!本官還是大將軍的親表弟,別說你了,韋義節見到本官都得稽首行禮!少給老子廢話,馬上開門!”


    大興城裏是人都知道獨孤懷恩和李淵的表兄弟關係,也都知道獨孤懷恩這位爺驕橫跋扈,極不好惹,所以挨了一馬鞭後,倒黴城門官思量著事情鬧大肯定是自己倒黴,還真的乖乖打開了城門,還連獨孤懷恩為什麽要開門放元奇出城都沒敢多問。


    更奇葩的還在後麵,還是到了拱手告別的時候,元奇這才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向獨孤懷恩問道:“懷恩,我怎麽迴城?我出了城怎麽迴來?”


    獨孤懷恩一楞,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記了與元奇商議怎麽迴城,但這也難不倒咱們的獨孤公子,隻稍一思索,獨孤懷恩就大模大樣的說道:“明天午時,你從明德門迴城,我到那裏接你。”


    “那你要準時,別象上次去驪山射獵,說好午時正動身,未時了還沒見到你影子。”


    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咱們的元奇公子大搖大擺的領著兩個隨從騎馬出城去了,為了照明還光明正大的打上了燈籠,咱們的獨孤公子也打著嗬欠迴家去補覺了,延化門守軍則趕緊手忙腳亂的關上城門,低聲抱怨獨孤公子的蠻橫霸道,好在沒出其他意外,怕惹事的城門官也沒敢把這事往上捅。


    咱們元奇公子來拜見陳喪良的過程也同樣精彩,出城才僅五裏路,元奇公子就被隋軍巡哨斥候攔住了去路,喝問來曆身份,元奇公子也懶得去分辨是否真的隋軍斥候,直接就大模大樣的說道:“領本公子去見陳留守,告訴陳留守,就說故人好友元奇拜見,有大事向他稟報。”


    打量著衣飾華貴的元奇,看到他泰然自若的神態,看到他兩個隨從手裏還帶著元府印記的精美燈籠,又親眼看到了他打著燈籠騎著馬從延化門出來,隋軍斥候同樣被唬住,趕緊上前引路,畢恭畢敬的把咱們的元奇公子領到隋軍大營門前,元奇也再次以陳喪良的故人好友自居,要求陳喪良立即接見,隋軍營門官同樣不敢怠慢,趕緊一邊熱情款待元奇公子,一邊派人去向陳喪良報告。


    “元奇?我的故交好友?”


    咱們元奇公子的好運到此為止,剛睡下沒多久就被叫醒的陳喪良迷迷糊糊,打破腦袋也想不起曾經隻見兩三麵的元奇公子,還是看在了老元家是關隴八大門閥之一的份上,陳喪良才打著嗬欠吩咐道:“去看看房玄齡睡了沒有,他沒睡的話就叫他代我接見,房玄齡也睡了的話,就讓那個元奇等一夜,有什麽事明天再說。”說罷,陳喪良一躺倒就又重新睡下。


    還好,勤於公事的房玄齡才剛準備入睡,有陳喪良的吩咐房玄齡也沒推辭,立即來到了客帳接見元奇,咱們的元奇公子這才沒有受到冷落。而更妙的是,當初因為毒打柴紹的事,房玄齡還和元奇見過一麵,會麵後,記憶力很好的房玄齡也立即認出了元奇公子,也立即疑惑問道:“元公子,怎麽是你?你們順陽郡公府的代表,不是元考公子麽?”


    “元考?我二叔?”元奇公子更加莫名其妙,疑惑說道:“我二叔什麽時候變成我家的代表了,我怎麽不知道?對了,你好象有些麵熟,咱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是見過。”房玄齡點頭,解釋道:“當初你和宇文公子把柴紹抓去毒打,陳留守去請你們寬恕柴紹,我也在場,跟在陳留守身邊。”


    “想起來了,是見過!”元奇一聽大喜,又飛快打量了一下房玄齡,無比豔羨的說道:“升官了,記得當時你還穿著布衣,這會已經穿上五品的官服了,有陳留守提攜,就是升得快啊。哦,對了,陳留守呢?你們告訴他我來沒有?”


    “這……。”房玄齡有些為難,心說元公子你這不是為難我麽,你既沒有官職在身,又不是順陽郡公元雅的長門長孫,應良賢弟憑什麽要連夜接應你?


    “如果還沒稟報,就快去稟報。”元奇公子一揮手,笑著說道:“告訴他,我給他帶好消息來了,李淵老賊已經死了,我和好兄弟獨孤懷恩也商量好了,準備打開城門迎接你們入城。”


    元奇公子的話還沒說完,砰的一聲,房玄齡已經摔坐在了地上,目瞪口呆的看著元奇公子片刻,房玄齡這才猛的跳了起來,飛快說道:“快,快去稟報陳留守,請他立即接見元公子!就說元公子帶來重要消息,李淵老賊已經死了!快!快!還有,在中軍大帳準備酒宴,最上好的酒宴!元公子,快請,快請到我們的中軍大帳去!”


    再次被叫醒的陳喪良是光著腳衝進中軍大帳的,還一見麵就給了元奇公子一個熊抱,連聲道歉說自己來遲向元奇公子告罪,又當麵把之前傳話不明的親兵罵了一個狗血淋頭,“掌嘴!一幫廢物,為什麽不說明是元奇公子,隻說是大興城裏的元公子,大興城裏元公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我怎麽知道是那位元公子?早說是我的故交好友元奇公子,我那能怠慢了他?快,給我向元公子賠罪!”


    倒黴的替罪羊親兵乖乖賠罪,好在咱們的元公子這會已經懶得計較這些小事了,除了與陳喪良擁抱著放聲大笑外,還迫不及待的與陳喪良敘起了舊,陳喪良則是一邊隨口敷衍,一邊親自把元公子請到了上座,親自為元公子把盞斟酒,然後迫不及待的問道:“元兄弟,你說李淵老賊死了,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懷恩兄弟親眼看到他斷氣的。”元奇隨口答道:“還記得獨孤懷恩兄弟麽?他是李淵老賊的親表弟,現在是大興令,李淵老賊斷氣的時候,他正好在現場,親眼看到了。”


    隨口說著,元奇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對陳喪良和房玄齡等人做了一個介紹,說李淵在戰敗迴城的當天傍晚就已經蹬腿,臨死時見了一個叫杜如晦的官宦子弟,還哀歎了一番是天要敗他。陳喪良和房玄齡則是越聽越歡喜,又趕緊追問道:“李淵老賊死後,賊軍是以誰為主帥?”


    “沒有主帥。”元奇的迴答讓陳喪良和房玄齡差點沒把眼睛瞪出眼眶,元奇又說道:“聽懷恩兄弟說,李淵老賊還沒把遺言說完就死了,他的兩個兒子都想當主帥,誰都不服誰,最後隻好各讓一步各當左右帥,裴寂當長史令,遇事商量著辦,一起打著李淵老賊的旗號蒙人。”


    陳喪良恨不得重重親幾口元奇了,但好消息還沒完,元奇又馬上說了獨孤懷恩已經和自己及李仰城議定開城接應隋軍入城的事,陳喪良聽了更是狂喜萬分,趕緊問道:“元兄,那你們打算怎麽接應我們?”


    聽了元奇公子介紹的萬無一失的接應計劃,還有知道了他們連準備在那座城門動手都沒有拿定主意,陳喪良和房玄齡終於傻眼了,也開始佩服這幾紈絝公子的膽量和勇氣了,確實膽夠肥!然後又細心的問了元奇公子今天晚上的出城經過後,陳喪良和房玄齡更是差點沒當場暈過去——這也行?!


    還好,有賊膽有賊心就是沒賊腦的元奇公子等人還沒開始動手,計劃還可以推倒重來,先是狠狠誇獎了一通元奇公子等人的忠心為國,許諾一定會上表隋煬帝為他們請功請賞,接著陳喪良又趕緊借口太過危險,直接否定了元奇公子等人簡潔高效的接應計劃,又要求元奇公子介紹他們手裏控製的力量,獨孤懷恩手裏掌握多少權力,親自為他們出謀劃策,製訂內應計劃。


    元奇公子的迴答讓陳喪良和房玄齡十分無語,元奇和李仰城兩個官職權柄的紈絝,頂多隻能組織起三四十名武裝家丁,獨孤懷恩手裏基本上是大興縣的衙役,戰鬥力薄弱又十分靠不住,隨時都有可能被出賣,單憑武力奪門那是想都別想。不過獨孤懷恩的特殊身份倒是絕對值得利用,操作得好的話,打開一道城門肯定有不小希望。


    經過了一番低聲商議,陳喪良和房玄齡決定把計劃分成兩步走,第一步是等李靖和屈突通的後軍抵達後,讓他們駐紮到大興城南,同時威脅大興東南六門,第二步是讓獨孤懷恩借口大興南三門告急,乘機請求率軍駐紮大興南三門的其中一門加強防禦——以獨孤懷恩的李淵嫡親表弟身份,想要謀求此職絕對不難,而獨孤懷恩隻要能夠獲得那怕一道城門的管理權,隋軍方麵再想殺入城內那就是輕而易舉了。屆時如果運氣好動作快,隋軍說不定還有希望在外城戰場重創叛軍主力,減輕將來攻打內城的阻力。


    把計劃詳細告訴給了元奇,逼著他背熟免得遺忘,然後陳喪良又指點獨孤懷恩主動向李二靠攏,爭取李二的信任,再向李二自告奮勇爭取去守一道城門。還細心交代如果失敗也沒關係,千萬不能冒險擅自動手,隻要隨時保持與自己的聯絡就行——獨孤懷恩能夠直接參與叛軍軍機,陳喪良可不想失去這麽重要的一個情報渠道。


    於是乎,在隋軍大營裏飽餐了一頓酒肉後,攜帶著陳喪良的密信與封賞許諾,第二天的上午,咱們的元奇公子就大模大樣的返迴大興城了,並於午時準時迴到大興外城的正門明德門下,結果獨孤公子這次也終於是守了一次時,提前來到了明德門上等候,見元奇公子歸來立即借口他是自己安排出城公幹的部下,讓明德門守軍開門放元奇迴城,也十分順利的得手。遠遠看到這一情景,暗中護送並監視元奇迴城的隋軍將士大喜,立即返迴大營向陳喪良報信,陳喪良聞報也是喜不自勝,覺得這次希望應該不小。


    緊張布置攻城計劃的同時,十月十七日在隔城對峙的情況下平靜度過,十八日上午,李靖與屈突通率領的後軍順利抵達大興城外,與陳喪良的前軍聯手,再加上新收編的兩萬多叛軍,隋軍兵力一下子就超過十一萬之眾,聲勢不僅大增,兵力方麵的優劣之勢也一下子徹底逆轉。陳喪良大喜之餘除了遵守承諾,親自率領軍中文武出營迎接李靖、屈突通和新歸降的丘家兄弟外,又命令李靖和屈突通將營地安置在了大興城南十裏處,建立偏師營地直接威脅大興南三門。


    在城牆上看到隋軍兵力劇增,還又在南麵立營威脅南城三門,叛軍上下當然是憂心忡忡,臉色更為陰鬱。但也有例外,在城牆上看到陳喪良遵守承諾在南門外安營,大興父母官獨孤懷恩卻是眉開眼笑,馬上就跑進武德殿來到李家兄弟和裴寂的麵前,自告奮勇參與守城,還口氣極大的請求擔任南三門守軍主將,率領守軍抵禦隋軍進攻。


    口氣是也些大,但獨孤懷恩的特殊身份畢竟放在了這裏,李淵的嫡親表弟,李建成和李二的親表叔,又是在李淵叛軍還沒打進大興城前就提前站隊的從龍功臣,李建成和李二就是再多疑也沒懷疑到他的身上,隻是擔心獨孤懷恩從沒上過戰場,兄弟倆和裴寂有些遲疑猶豫,獨孤懷恩卻一再表示忠心,拍著胸口表示一定會死守城門到底,為義師效力,也為表兄報仇。


    事情到了這一步,隻要李家兄弟點頭同意,大興外城基本上就注定要葬送在獨孤懷恩手裏,然而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曾經被獨孤懷恩用浸鞭子蘸濃鹽水抽過的柴紹卻站了出來,向李家兄弟和裴寂說道:“大郎,二郎,裴長史,獨孤將軍從沒上過戰場,缺少沙場經驗,如今官軍兵臨城下,突然讓他擔任城門守將,是否太過輕率了?”


    李家兄弟本來就擔心這點,聽了柴紹的反對更是點頭,獨孤懷恩暗恨間,柴紹卻又接著說道:“我覺得,其實獨孤將軍最合適的位置應該是在宮城裏,獨孤將軍三歲入宮,從小就在大興宮城裏長大,熟悉宮城裏的一切情況,左右我們已經做好了危急時刻放棄外城退守皇城和宮城的準備,獨孤將軍又願意統兵殺敵,不如把獨孤將軍安排進宮城任職,給我當個副手,協助我守衛宮城,這樣更合適一些。”


    “言之有理。”裴寂點頭說道:“外城太過龐大難守,官軍總兵力又已經反超過了我們,我們被迫放棄外城已經隻是遲早的事,獨孤將軍繼續擔任大興令馬上就無事可幹,不如發揮他熟悉宮城內部情況的長處,請他擔任禦林軍副總管,協助柴將軍守衛宮城,確保我們的最後容身地安全。”


    宮城這樣的第一重地自然要安排給最可靠的人守衛,聽了柴紹和裴寂的話,李二和李建成立即同意,很難得的一致決定由獨孤懷恩擔任禦林軍副總管,協助柴紹守衛宮城,又隨便安排了一個炮灰接替獨孤懷恩擔任大興令,獨孤懷恩雖然暗暗叫苦,卻又細胳膊扭不過粗大腿,再加上想起元奇轉達的陳喪良叮囑,獨孤懷恩也隻好無可奈何的接受了這個任命,乖乖出殿去交割差使,收拾行李進宮城當差。


    事還沒完,垂頭喪氣的離開了武德殿後,柴紹又出殿追上了獨孤懷恩,微笑著對獨孤懷恩說道:“獨孤兄,記得你上次曾經對我說過,李仰城和元奇他們很想進我們的軍中效力,既然你和我都要在宮城裏當差了,不如把他們都給我叫來,我們這些以前經常一起射獵遊玩的老朋友重新湊在一起,也熱鬧些。”


    “元奇?李仰城?”獨孤懷恩的臉都當場白了,差點就認為柴紹已經發現了他們的機密。


    “對,就是他們。”柴紹點頭,不由分說的下令道:“這是命令,你進宮時把他們帶來見我,不得有誤。”


    說罷,柴紹轉身就走,留下獨孤懷恩在原地滿頭霧水,不知道柴紹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還心裏狐疑道:“這小子,該不會是想乘機報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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