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門外脫下了軍衣軍甲,重新穿上普通衣衫,紅腫著眼睛迴到了大興城裏,雖說天色還早,但此刻心情失落的陳應良卻意興闌珊,無心乘機遊覽街景,策馬小跑直接奔迴自己新家所在的宜陽坊,準備好好休息一會,平靜一下自己的失落心情。


    這個簡單的願望似乎也很難達成,小跑迴到了自家門前,守門的仆人倒是趕緊接過陳應良的馬韁了,陳應良準備走上台階時,仆人卻又突然向旁邊一努嘴,低聲說道:“少爺,有位姑娘一直在我們家門前轉悠,好象在等什麽人,不知收購你認識的人?”


    “姑娘?”陳應良微微一楞,有些好奇的扭頭看去,卻見自家大門一旁,還真有一名紅衣少女站立守侯,還正在神情冰冷的看著自己,認出來人,陳應良也沒什麽表情,抬步就上了台階,頭也不迴直接走進自家大門,對那紅衣少女完全就是視若無睹。


    見陳應良如此無情無義,那少女頓時一陣失落,又咬了咬銀牙,幹脆大步追了上來,衝著陳應良的背影叫道:“你,等等。”


    陳應良停下腳步,但沒有迴頭,隻是背對著自己的曾經未婚妻說道:“什麽事?那天替你父親和兄長求情,救了他們一命,難道我們之間還沒扯平?你還想來要我當麵向你磕頭賠罪?”


    “民女不敢,民女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要朝廷官員向民女磕頭賠罪。”柴倩的語氣和陳應良一樣冰冷,又說道:“民女今天鬥膽來拜訪陳侯爺,是想徹底了斷之前的事,與侯爺再無瓜葛。”


    說著,柴倩拿出了一個小木匣子,伸手遞向陳應良,扳著臉說道:“這個還你,把我家的東西還來,我們之間徹底一刀兩斷,再無任何瓜葛。”


    “糟了。”雖然背著身沒看到柴倩拿出什麽東西,但陳應良心裏還是叫了一聲苦,趕緊又轉過身體,將柴倩遞來的木匣打開一看時,見匣中的紅綢之上,果然放著一支鑲有翡翠的精美金簪,陳應良不由更是叫苦,知道這肯定就是死鬼陳應良與柴家互換的訂親信物。


    果不其然,柴倩又板著臉說道:“這支金簪的來曆,你應該也不知道,我就不多說了,現在我把金簪還你,請把我家的玉佩還我,我們之間就再沒有任何瓜葛了。”


    陳應良的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了,半晌才如實答道:“抱歉,那枚玉佩已經被我賣了,沒辦法還你。”


    “被你賣了?”柴倩冰冷的神情終於有了些鬆動,心中還隱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慶幸,嘴上卻有些憤怒,“那可我是家祖傳的玉佩,自漢代傳下來的雙虎首璜佩,你居然把它賣了?”


    “沒辦法,當時要吃飯,要買馬籌路費,隻好把它賣了。”陳應良幹笑著解釋道。


    “那你說怎麽辦吧?”柴倩板著臉說道:“那是我和你當年的定親信物,你如果還不還迴來,我以後怎麽嫁人?”


    “這……。”陳應良萬分為難,稍一盤算後,陳應良點頭說道:“那這樣吧,我還記得是在什麽地方賣的玉佩,我再去那家玉器店裏看看,如果那枚玉佩,我就把玉佩贖迴來還你。”


    柴倩的心裏頓時大失所望了,嘴上卻依然無比強硬,問道:“在那裏?要多少時間?”


    “不遠,就在旁邊都會市的一家玉器店。”陳應良指指方向,又隨口說道:“你可以先迴去,等明天再來看情況,或者乘著我現在有點時間,和我過去贖迴玉佩。”


    話剛出口陳應良就有些後悔,柴倩卻是打蛇隨棍上,馬上就點頭說道:“好吧,我和你去贖玉佩,我們的事越早了解越好。”


    碰上一個這麽賴皮的曾經未婚妻,陳應良也是無可奈何,明明看出柴倩其實沒安什麽好心,卻找不出什麽話來拒絕,隻得趕緊迴房拿上一些黃金和銅錢,帶上柴倩和兩個下人去都會市贖迴訂親信物,期間陳應良一度禮貌的邀請柴倩進屋暫侯,卻遭到了柴倩的斷然拒絕,還說出了民女不敢進侯府的風涼話,陳應良既是無奈又隱隱有些窩火,也就隨她去了。


    都會市其實就在宜陽坊的旁邊,陳應良領著柴倩沒用多少時間,也就尋到了自己當初賣掉訂婚玉佩那家玉器店,也無比順利的尋到了當時收購玉佩的那個店主,然後陳應良馬上向店主說了事情經過,要求加價贖迴那枚玉佩,那店主仔細迴憶了片刻,卻神情為難的說道:“公子,當初你賣的那枚玉佩小人記得,確實是一枚漢代的雙虎首璜佩,但實在不巧,那塊雙虎首璜佩早就已經被賣掉了。”


    “被賣掉了?怎麽這麽快就賣了?”陳應良叫苦。


    “早就賣了。”店主苦笑答道:“小人隱約記得,你將那枚雙虎首璜佩賣與小店後,沒過幾天時間,就有一位客官把它賣走了,這也是托公子你的福,你那枚漢代玉佩真的不錯,讓小人多少小賺了一筆。”


    “早知道就應該送當鋪,起碼可以在三個月內贖迴。”陳應良悄悄嘀咕了一句,忙又問道:“店家,那你可認識那位買走玉佩的客官。”


    “不認識。”店主搖頭,答道:“時間太長了,小人連那位客官的模樣都忘記了,隻記得他好象是一位三十多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剩下的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看到陳應良那副吃癟的失望模樣,柴倩心中一陣痛快,同時也暗暗竊喜,不聲不響的隨著垂頭喪氣的陳應良出了玉器店後,柴倩也終於找到了刁難陳應良的機會,麵無表情的向陳應良問道:“怎麽辦?”


    “我知道怎麽辦就好了。”陳應良苦笑,又說道:“柴姑娘,那這樣吧,要不我另外一枚更好的玉佩賠你,要不你也別還我那支金簪了,咱們就此扯平。”


    柴倩更沒表情了,微咬著銀牙說道:“不必,我還你金簪,你給我一紙休書,還我自由之身,那枚玉佩的事就算了。”


    “好……。”陳應良大喜下差點就一口答應,但是看到柴倩眼角隱隱閃爍的淚光,陳應良卻又有些心軟,改口說道:“不必如此,我們又沒有正式成親,用不著寫什麽休書吧?再說了,我給了你休書,對你……,對你的名節不是傷害更大?”


    柴倩扭開了俏臉,片刻後才微帶哽咽的說道:“不勞侯爺掛心,民女早就不在意什麽名節了,反正現在的大興城裏,隻要有人提起名滿天下的許昌侯陳侯爺,就一定會提起嫌貧愛富的柴家,也會提起狗眼看人低的民女,民女對名節什麽的,早就已經看淡了。”


    陳應良默然,一時之間都找不出什麽話來安慰無辜受到牽連的柴倩,還好恰在此時,玉器店裏突然出來了一個夥計,到陳應良和柴倩麵前點頭哈腰的說道:“公子,夫人,剛才你們和掌櫃的話,小人無意中都聽到,不知你們是否一定要找迴那枚漢代的雙虎首璜佩?”


    “怎麽?你知道那枚玉佩的下落?”陳應良大喜問道。


    “小人運氣好,還真知道。”那夥計笑嘻嘻的答道:“那位客官買玉佩時,小人就在店中,見過他的模樣,小人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名字,但是在同一天給其他客官送貨時,恰好見到他進了一個府邸的大門,看模樣他應該就住在那裏,公子如果想要找他,小人可以為公子引路。”


    “好,那就請你快給我引路。”陳應良大喜說道。


    “引路倒是沒問題,但小人正在幹活,怕掌櫃不答應……。”那夥計不肯動彈,還笑得更加的卑賤。


    陳應良笑了,馬上讓仆人拿出了一貫錢,很有暴發戶風範的扔給那夥計,笑道:“現在你的掌櫃可以答應了吧?到了地方如果不錯,還有一貫賞錢。”


    “謝公子賞,小人這下不怕掌櫃不答應了。”那夥計喜滋滋的接過銅錢,又建議道:“公子,地方有點遠,在隆政坊,公子和夫人如果不想走路,最好雇一輛馬車,小人給你們領路。”


    為了盡快擺脫柴倩的糾纏,徹底了斷和她的關係騰出手來追求楊雨兒,當代陳世美陳應良當然是命令仆人立即雇車,柴倩卻是恨不得一腳踢死那多事的夥計,然後氣鼓鼓的坐上了馬車後,柴倩又自然想起自己當初與陳應良同車而行的曖昧情景,心下既是大羞,又隱隱有些甜蜜,隻可惜陳應良卻很不識趣的直接坐到了車外,讓柴倩難免又暗暗失望,忍不住對著陳應良的背影低聲罵了一句,“狼心狗肺。”


    被玉器店的夥計領著,陳應良和柴倩又一路來到了寺觀眾多的隆政坊中,接著又被那店夥計引領到了一座清雅幽靜的宅院門前,然後那夥計就指著大門對陳應良笑道:“公子,就是這裏了,小人看到那位客官就是進了這座宅院,當時那位客官直接在門前下車,然後馬車又從側門進了府第,所以小人揣測,那位客人似乎就是這裏的主人。”


    “希望如此。”陳應良點頭,抬步下了馬車。


    “希望不是如此。”柴倩心裏嘀咕了一句,又氣唿唿的下了馬車。


    大門開著,門房裏的門子看到陳應良和柴倩衣飾華貴,知道不是常人,也趕緊來到了門前迎接,還主動向剛走上台階的陳應良問道:“公子,敢問是來尋找何人,可要小人為你稟報?”


    “正是。”陳應良點頭,很客氣的說道:“煩勞通報貴主人,就說太子右內副率陳應良有事拜訪,懇請主人抽空接見,在下有事相求。”


    “太子右內副率陳應良?”那門子嚇了一大跳,驚叫道:“公子,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小陳慶之?剿滅楊玄感叛亂的首席功臣陳應良陳副率?”


    “怎麽?你也聽說過我的名字?”陳應良微笑問道。


    “豈止聽過?陳副率你的鼎鼎大名,在大興城裏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那門子萬分興奮,然後又拍頭說道:“糟了,都忘記陳副率你的正事了,陳副率恕罪,實在不巧,我家主人到皇城辦差去了,還沒迴來。”


    “原來貴主人也是朝廷命官,那他什麽時候能夠迴來?”陳應良趕緊問道。


    “不知道,平時早就應該迴來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還沒迴來。”那門子神情為難,又飛快說道:“陳副率,要不這樣吧,我家主人的外甥正好就在家裏,小人去請他出來迎接你,在家裏稍等片刻,然後我家主人也應該迴來了。”


    “甚好,那就有勞了。”陳應良點頭,那門子大喜,趕緊屁顛屁顛的跑進家裏報信,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陳應良才突然想起,自己竟然忘了打聽此間主人的姓名官職,好在這事不大,陳應良倒也沒有怎麽放在心上。柴倩則板著臉站在陳應良身旁的側後方,一聲不吭,心裏也不知道在想一些什麽。


    又過了片刻,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突然從院子裏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遠遠就滿臉狂喜的驚喜大叫道:“陳副率!我不是在做夢吧?真的是你,想不到你會大駕光臨我舅舅家裏,小弟剛才,都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怎麽是你?”陳應良有些傻眼,因為這名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衛玄凱旋迴京那天,出現在李家兄弟身邊的那對少年兄妹的其中兄長。


    “是我,想不到陳副率還能記得小弟,小弟太榮幸了。”那少年大力點頭,滿臉興奮的迴答,然後又迫不及待的拱手行禮,朗聲說道:“小弟長孫無忌,見過大隋名將陳副率,副率安好。”


    “長孫……,無忌?”陳應良稍微有些失魂落魄的還禮,好在之前已然經過李二兄弟的考驗,陳應良倒也沒象當初見到李建成那麽驚叫出聲。不過很快的,陳應良又猛的心中一震,暗叫道:“難道說,當天那個可愛的小籮莉,就是……?”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此時,院中的照壁之後,突然又閃出了一名清麗脫俗的可愛小籮莉,斯文端莊的走到了陳應良麵前,向陳應良行禮說道:“陳公子,我們又見麵了,小女長孫無垢,見過公子,公子萬福。”


    “還真是你!”陳應良終於忍不住叫出了一聲,然後又趕緊向長孫無垢還禮,微笑說道:“無垢小妹妹,那天真的多謝你的及時勸阻了,不然的話,愚兄衝動之下,說不定就要鑄成大錯了。”


    “公子客氣了。”長孫無垢想起當日情景,可愛小臉微微一紅,垂首說道:“是公子寬宏大度,以德報怨,這才寬恕了柴郡公一家,無垢當時冒昧插嘴公子與柴郡公的恩怨,事後想來還常常後怕,也是公子大度,沒有和無垢計較。”


    “那裏那裏,是無垢妹妹你心地善良,及時點醒了我,我感謝你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和你計較?”陳應良假惺惺的討好未來賢後,同時乘機仔細打量長孫無垢,發現還處於籮莉階段的長孫皇後確實是個美人胚子,生得眉目動人也就算了,皮膚還白得有如凝脂,嫩得仿佛一掐就能出水——陳應良心下估計,這籮莉再長大些,姿色絕不在自己現任的心中女神楊雨兒之下。


    小籮莉不吭聲了,還又偷偷看了陳應良一眼,白裏透紅的粉嫩臉蛋頓時紅了一下,心中也萬分遺憾,“他今天,為什麽不穿上那天的白袍銀甲?他穿上白袍銀甲,比平時俊多了。”


    “陳副率,你不必和我們客氣。”長孫無忌又神情興奮的說道:“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直接叫我無忌,我妹妹的小名叫觀音婢,你就直接這麽叫她吧,不必那麽生份客氣。”


    “好啊。”陳應良一笑,道:“無忌賢弟,善良可愛的觀音婢小妹妹,愚兄以後就這麽叫你們了,不過你們也用不著叫我官職,我們年齡差不多,我比你們稍微大些,叫我兄長或者陳大哥就行。”


    對陳應良十分崇拜的長孫無忌大力點頭,大聲答應,小籮莉則臉蛋更紅,輕輕點頭,再緊接著,長孫無忌又趕緊說道:“兄長,快裏麵請,舅父他去辦差沒迴來,請到家裏暫坐,我們的表弟高履行現在才五歲,還不太懂事,進去後我再叫他來給你見禮。”


    “那就叨擾了。”陳應良當然不介意和長孫兄妹處好關係,一口答應,還毫不客氣的跟著長孫兄妹就進了家門。


    “喂,你把我忘了嗎?”


    身後突然傳來了柴倩冰冷的聲音,原來柴倩一直站在門旁,長孫兄妹隻顧著和陳應良親熱客套,根本就留心被大門擋住了身體的柴倩,陳應良也隻顧著注意還處於籮莉階段的長孫無垢,就很有陳世美風範的把曾經未婚妻忘得幹幹淨淨,這會柴倩的臉色當然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了。


    “柴姐姐?你怎麽也來了?!”長孫兄妹一起驚叫,然後又一起扭頭來看陳應良,眼中盡是疑惑,顯然在驚奇陳應良怎麽會和柴倩在一起?


    “無忌賢弟,觀音婢小妹妹,你們別誤會,我和她在一起,是有一件事還沒了結清楚。”陳應良尷尬的幹笑解釋,又問道:“對了,你們有沒有見過這麽一枚玉佩?玉質是漢代羊脂玉,形狀是兩個虎頭加一道彩虹,彩虹在雙虎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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