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門。


    喻恆站起來,說:“請進。”


    進來一個身材瘦削,長相白白淨淨的男子。


    “喻總,中藥我都抓好了。一次喝一袋,每天三次。另外每天上午九點會有護士來幫林小姐輸液。”


    “麻煩白醫生了。”


    “這有什麽麻煩的”,白川笑笑,轉頭看看初晨,說:“林小姐的身體沒什麽大的毛病,但是要徹底痊愈還需要一段時間。尤其是高燒,喝了藥打了針可能還會反複幾次。不過這都是正常的。”


    見喻恆還皺著眉,白川又補充道:“喝了藥之後胃口會慢慢好起來的。人一想吃東西了,身體就逐漸轉好。”


    “謝謝。”初晨說。


    “林小姐客氣了。醫院那邊還有事,我就不打擾了。”白川道別後往門外走去。


    房間裏又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喻恆端起剛才放在床頭櫃上的那碗藥,自己喝了一勺試了試溫度。


    “溫度剛好。”他說。


    “苦吧。”初晨問。


    “苦”,他把碗放下,拿起床邊的一個遙控器,說:“我把床頭調高一點,方便你喝藥。”


    他摁著按鈕,初晨感覺自己的上半身被逐漸抬高,最後靠坐在折起的床墊上。喻恆把她的枕頭往下移了移,讓她更加舒服一點。


    ???原來有錢人睡的床是這樣的???長見識了。


    喻恆端著碗,舀了一勺中藥,湊近她嘴邊。


    他以為她肯定會因為太苦而推拒,於是提前便說:“必須全喝了,不許討價還價。”


    “這樣一勺一勺地喝最苦了,一口氣灌下去,再吃口糖,苦的時間就會短一點。”她眨眨眼睛,伸出沒有打針的右手端過碗。


    “有巧克力嗎?”她問。


    “有。我去拿。”


    等喻恆拿著一盒之前在法國出差帶迴來的巧克力進來時,初晨已經把藥喝完了。她拿著紙巾,慢慢地擦著嘴角的藥漬。


    喻恆揭開裝巧克力的盒子,初晨選了一塊五角星形狀的放進嘴裏。


    “還苦嗎?”他問。


    初晨搖頭。


    他突然發現林初晨屬於很好養活的類型。


    ————————————


    到了晚上,初晨輸完液,精神稍微好了一點。喻恆說,他要到武漢這邊的分公司辦點事情,讓初晨在家裏等他迴來。


    如果要起床的話就多穿一點,最好不要出門,外麵風大,你受不得寒。臨走之前他叮囑道。


    知道了,我會很聽話的,你放心吧。她笑著捏捏他的手。


    有什麽事跟我打電話。他又說。


    遵命,喻總。她一邊打趣,一邊輕輕地推著坐在床邊的他,說:快走吧,當心遲到了。


    那我走了。他戀戀不舍地起身,三步一迴頭地走到門邊,最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拉開門出去了。


    喻恆走後,初晨決定起床。


    她走進衣帽間,發現裏麵竟掛滿了衣服。有很多女式秋裝,全是她的尺碼,連掛牌都沒有剪掉。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準備的這些。她想。


    初晨挑了一套家居服換上,又在這棟兩層樓的小別墅裏四處轉了轉。書房裏擺了書,廚房的冰箱裏也放著食物,就連浴室裏也有洗漱用品和沐浴露之類的,都是新的,連包裝都沒拆。


    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坐了一會兒,她拿了浴巾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來,喻恆還沒迴來。她在書房拿了一本書,窩在沙發上邊看邊等他。


    手機響了一下,是喻恆的短信:


    茶幾的抽屜裏放著體溫表,你量了體溫之後告訴我。我馬上迴來。


    初晨迴複:


    嗯。迴來時注意安全。


    她在量體溫的間隙想,她應該還在發燒,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感覺。把體溫表拿出來一看,果然,三十八度六。不過好歹降了一點,四十度實在太嚇人了。


    她把量出來的溫度告訴了喻恆。


    那個女人總會給她留下許多後遺症。她去世了,也要讓她大病一場才甘心。初晨捏著手機失了神。要是有下輩子,她再也不要碰到她,就讓她們的生命線彼此平行地擦肩而過,永遠也不要有相交的可能。


    她放下書,迴到臥室,躺在床上,依舊不敢睡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喻恆終於迴來。他穿著灰色的衛衣,坐在床邊,俯下身看她。


    “睡了?”他問。


    “沒有。在等你。”


    他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說:“我去洗澡。記得把退燒藥吃了。”他指了指床頭櫃上的白色膠囊,還有一杯白開水。


    洗完了澡,喻恆穿著睡衣進來,然後很自然地在床的另一側坐下,並掀開被單,準備上床。


    這……這是要幹嘛?!


    初晨驚得坐了起來。


    “你幹嘛?”她問,眼神裏略帶驚恐。


    “睡覺啊,還能幹嘛。”


    “這……不是還有很多房間嗎。”言下之意是你可以到別的房間睡,沒必要和我擠一張床,雖然這張床很大。


    “我睡這裏,方便照顧你。你不是夜裏經常睡不好嗎。”喻恆說得有理有據。


    初晨第一次見到把“想一起睡覺”說得這麽光明磊落又上得了台麵的。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上了床,並拉過被子,躺下。


    “睡吧,我困了。”他微閉著雙眼,看上去有點疲憊的樣子。


    初晨仍保持著坐在床上的姿勢,沒動。


    “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他閉著眼說。


    初晨隻能認命,伸手關了燈,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她躺在床上,側著身子背對著他。喻恆見她隔自己這麽遠,便伸出手臂攬著她的腰,將她拉近自己。


    “你……”他們貼得很近,初晨的臉頰能蹭到喻恆的胸襟,他有力的唿吸聲就在她的頭頂。


    “你身體怎麽這麽冷。”初晨聽見他的語氣,能想象得出他在黑暗中輕輕皺眉的樣子。他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還有點燒。退燒藥吃了嗎?”


    “吃了。”初晨在他懷裏低聲說。


    “睡吧。”他好像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的手臂還環著她的腰,彼此的身體貼得很緊。初晨感覺他們的唿吸都纏繞在一起。她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卻被喻恆按住。


    “別動”,他在她耳邊說,“我忍得很辛苦。”


    初晨明白他說的意思,微紅了臉,沒再動。


    房間裏逐漸歸於靜謐,這安靜又漫長的黑夜,就像一支悠揚的小夜曲,無色的音符環繞著這個沉睡的城市,等待著黎明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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