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先生是有個故事的人,一個有故事的人說出來的話總會很有趣,兩人聊了一個下午,彼此間都很高興,一個心滿意足的轉身離去,另一個準備翻遍天下所有書籍,皓首窮經也要找到黃河。


    最起碼知道什麽是黃河!


    張曜對此不抱太大的希望,當然也說不準,也許就有那麽一本書上剛好寫的就有,也許就有那麽一條河恰好也叫黃河,畢竟這個世界很大,河流又是那麽多,碰到有重名的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隻希望到時候見到的黃河不要太小,千萬不要給‘黃河’這個名字丟臉,否則的話,他不介意找人填平了那個水溝。


    相比邱先生,另一個人就顯得不那麽有趣了,在趙琪不知道是第七遍還是第八遍從眼前晃悠過後,他歎了口氣,心中是不停的安慰自己:忍住,一定要忍住,這是親媳婦。


    都說媳婦是別人家的好,能說出這句話的人不是身有感觸就是深有感觸,張曜屬於前者,不過和別人不太一樣,別人是笑的淫蕩不勝腰力,他是呲牙咧嘴身體疼。


    這裏不得不說下那張可憐的床,床是個正經床,被人睡了十幾年,後來多了個女主人,在昨天晚上連句遺言都沒來得及交代,隨後就變成了碎片,碎的還很徹底,遺體隻能用來燒火。


    兇手就是趙琪,這個傻媳婦完全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還故作驚訝的站在旁邊暗樂,也虧張曜反應的快,從地上爬起來將衣服撕爛一半,等丫鬟們衝進屋內的時候,看到的是半身赤裸的少爺和衣衫不整的少夫人。


    不用說,管事的倒了大黴,罰了半年的銀錢不說,還被執行了家法,翠兒玉兒幾個丫鬟也都被王媽狠狠批了一頓,沒有人關心那張床是怎麽塌掉的,盡管那是沉香木所製,理論上用個幾十年上百年都不會有問題。


    “夫人啊,你這是要幹嘛?”


    張曜再次歎了口氣,以前他還曾懷疑過,以為趙琪是個心機深沉的女人,後來才發現,這個根本就是誤解好不好,人家明明就是腦子缺根筋,腦迴路天生和別人不一樣。


    “張曜,我、我有話要跟你說。”


    還真是活見鬼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從來都是直來直往不知道客氣是何物的趙大小姐,如今說話竟也吞吞吐吐的,還有臉上剛才一閃而過的緊張,沒看錯吧?那好像是扭捏吧?


    他是真驚了,放下手中的書本一臉稀奇道:“夫人,你有何事要對我說?”


    “那個。。。你。。。我。。。”趙琪猶豫著,遲疑著,話到了嘴邊,她才發現是如此難以說出口,以至於現在的心情也是相當奇怪,甚至搞不懂自己為何要這麽做。


    “夫人啊,你到底要說什麽?”


    “我。。。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張曜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為昨天晚上的事情來道歉的,心中不斷嘀咕,什麽情況?腦袋瓜子忽然開竅了?


    不不不、不對!若真是開竅了,這些話就不應該說出來,最正確的做法就是揣著明白當糊塗,假裝事情沒有發生過,畢竟床是怎麽塌掉的,這個可是真的解釋不清楚。


    “夫人啊,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論演技,十個趙琪加起來也不是張大少爺的對手,他茫然道:“好端端的你幹嘛要跟我道歉?”說著還一臉狐疑道:“難道你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你該不會真的和四舅哥有奸情吧?”


    昨天晚上的事情是個意外,她沒想過要傷害別人,來的時候還在遲疑著要不要道歉,要知道她可是想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做出決定的。


    結果呢,聽聽張曜剛才說了什麽,和四師兄有奸情?好懸,趙琪差點沒氣蒙過去,那是她師兄,一直當成親哥哥看的師兄!


    若說之前害張曜受傷,心中多多少少還有點內疚,如今沒了,有的隻有一個念頭,活該,隻他嫌傷的不夠重。


    張曜還在喋喋不休,趙琪臉色越來越黑,目光是越來越不善,就在她將要爆發時,張曜忽然閉上了嘴,撩撥人嘛,最重要的是要知道分寸,差不多的時候一定要懂得要見好就收的道理,萬一過了火,那就不是調戲而是找抽。


    特別是像趙琪這種人,撩撥起來特簡單,看臉就行,她所有的想法都寫在了那張吹彈可破的嬌嫩小臉上,不高興的時候是這樣,高興時也是這樣,看上一眼就能明白全部心思。


    當然,他可不會說是怕了這個彪悍的媳婦,這小身板絕對沒有那張沉香木製的雙人大床來的結實,甭管床是怎麽塌的,反正是趙琪幹的,已經碎了一張床,為了屋內的其他家具考慮,慫了慫了。


    張曜忍了慫,卻讓趙琪不上不下,心中的火氣想要平息,一時半會兒間還真做不到,尤其是現在,張曜的麵孔在她眼裏尤為可憎,看著十分討厭,恨不得揍上一拳才好。


    “夫人,你到底為何要跟我道歉啊,不說個清楚,你相公我晚上睡不著啊,總覺的自己多了頂帽子,綠油油的。。。”


    綠帽子一詞誕生於元朝,據清*梁同書的《雜俎》記載:娼妓,隸於官者為樂戶,又為水戶,國初之製,綠其巾以示辱。而後幾百年王朝更迭,這條律法漸漸消失在曆史長河中,但這個詞卻傳了下來,反而變得更加具有歧視性。


    這個世界可沒有元朝,連少數民族都少的可憐,自然也就沒有綠帽子這個詞,趙琪當然聽不懂什麽意思,隻是看張曜的樣子,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


    女人嘛,最擅長的就是借題發揮無理取鬧,趙琪再怎麽不食人間煙火,總歸還是個女人,某些東西不需要別人教,天生就能做到無師自通。


    “張曜!你什麽意思?”


    趙琪眉毛一挑兩眼一瞪,張曜萎了,活了幾輩子,他也不敢拍著胸口說自己懂女人,這些每月都流血還不死的雌性生物實在太難以理解了,思想多變而且複雜,行為還毫無邏輯可言,往往上一秒跟你有說有笑,下一秒就突然變臉開始冷嘲熱諷,最重要的是還不能問,一問就炸毛,任你想不破頭也不明白怎麽迴事兒。


    所以他乖乖上閉了嘴,夫妻吵架猶如兩軍交戰,一方勢弱就有一方氣盛,現在輪到趙琪發飆了,得勢不饒人道:“我好心好意的跑過來關心你,可你呢?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來羞辱我,四哥雖然不是我親哥,但也是我同宗的兄長,他可是看著我從小長到大。。。”


    好家夥,接下來的一個時辰內,張曜木著臉兩眼無神的望著窗台發呆,腦海中不斷閃出‘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麽’經典三問,直到發泄完了的趙琪一臉滿足的走後,他還沒能迴過神來。


    太可怕,媽媽,我想迴家。。。


    。。。


    接下來的幾天內,整個張府風平浪靜,大管家張仁將兒子明哥兒帶到了別院,可惜老夫人有令,張曜出不去,自然也就無法參加三皇祖師會盛宴,包括第二天的小型交流會也是一並無緣。


    他覺得有點可惜,老實說,對那個小型交流會還是蠻好奇的,既然少爺無法參加,這種事隻能有張仁出馬,不過明哥兒倒是留了下來,這是張曜特意要求的,問過老夫人後,張仁也就沒有推辭。


    明哥兒在這個月過完生日就十歲了,又得老夫人恩賜,以宗族子弟的身份寫入到張家族譜中,換句話說,再過半個多月,他將成為張曜的堂弟,這是去年已經定下來的事,如今也就差個儀式。


    小家夥剛來的時候相當緊張,見了張曜小臉憋的通紅,說起話來也是結結巴巴的,在老夫人麵前就更別提了,身子都是僵硬的,一舉一動都刻板恭謹,生怕失了禮數。


    畢竟是個孩子嘛,張曜也能理解,機會難得,想必在家中父母絕對是耳提麵命了好久,他應該也曉得這件事的重要,壓力肯定是有的,很可能晚上都睡不好覺,也許為了練習見麵時的禮節,說不定還挨過吵。


    這些在他眼裏都是小事,可惜在當今這個社會,對於禮看得很重,失禮雖然夠不上殺頭的罪名,但也絕對不是可以隨便輕慢的事,若是真出了什麽差錯,事情也許就會黃掉。


    說起來,他以後就是自己的弟弟了,還是受官府和整個社會承認的同宗兄弟,既然幫不上太大的忙,那隻能想著法子讓小家夥感受府中的善意,效果也算明顯,幾天後,小臉上明顯多出了一絲笑容。


    “哥哥,”經過幾天適應,小家夥叫起哥哥時也不再那麽生硬,如今兩人都在邱先生名下學習,相比張曜這個扶不上牆的二世祖,邱先生明顯對明哥兒更看重,考問過學業後,重心直接移到了對方身上。


    結果是皆大歡喜,明哥兒受寵若驚,覺得自己受到了重視;張曜是感覺輕鬆了好多;至於邱先生也是心中滿意,人活一世總希望留下點什麽,如今有了明哥兒,也算是有了衣缽傳承之人。


    “怎麽了?”張曜懶洋洋的問道,今日氣溫適宜,正是睡覺的好時候,可恨的是邱先生非得逼人讀書,他前腳剛走,後腳張曜直接把書扔到了一邊躺在躺椅上,又讓珠兒弄些瓜果來,美人在側素手含香,人生一大享受啊。


    “哥哥,邱先生馬上就要過來了!”小家夥認了張曜為兄,自是曉得應該對誰親一些,再加上老師這種職業實在不討喜,學生罵老師就跟下屬罵上司一樣,受壓迫的人很容易就能打成一片,他做起小間諜是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張曜急忙從躺椅上起來,拿起扔到一邊的書本裝模作樣的看了起來,等了片刻,最先到來的竟然不是邱先生,而是步履匆匆的翠兒。


    “少爺,上清觀的清陽真人來了,老夫人讓你趕緊過去。”


    “可算是來了!”


    當日華陽真人說他師兄很快就會來,結果呢,好幾天過去了,連個人影都沒有,搞得老夫人很不高興,華陽真人也是尷尬,心中對師兄是好一頓埋怨。


    去北院的路上,兩人被人攔了下來,青蘿氣喘籲籲的跑來,見了張曜急急忙忙道:“姑爺,小姐找你。”


    自從那一日後,張曜算是怕了趙琪,平日裏都是躲著走,說起來倒也有意思,兩人雖有夫妻之名,卻沒有夫妻之實,平日裏相處的也怪,各幹各的互不打擾,也就是到了晚上才會出現在一個屋子內,他也在暗暗發愁,夏日還好,熱就熱了點,也還能忍受,可要是到了冬天怎麽辦?總不能還讓睡地板吧?


    想了下冬日的嚴寒,整個人是直搖頭,不行,打死也不要睡地板,難道要分居?這倒是個辦法,可新婚夫婦連第一年都沒過完就鬧著要分居,傳出去不知道又多少人要笑掉大牙,終究是不太好聽,也有損他張大少爺的威名。


    “夫人找我?青蘿,所為何事?”


    “這個。。。”


    青蘿低著頭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前段時間來了個不認識的常柏少爺,小姐非要說是她四兄,人到現在還沒走,今日倒好,據說馬上又要再來一位南桓老爺。


    她快瘋了,這一個兩個的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清河趙氏有這兩個人?為何陪嫁來的人中沒有一個知道的?想想就得心好累,我的小姐啊,你這是要幹嘛呀,你快饒了我們這些可憐的下人吧,再這麽繼續冒出來,真的要藏不住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九轉玲瓏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柳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柳冥並收藏九轉玲瓏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