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真不知曉,自己曾經為什麽那麽相信百裏炎。


    明明知道,百裏炎並不是什麽好人,明明知道百裏炎心狠手辣。可能那時候,百裏炎在自己眼裏本來就是權力的化身,既是如此,權力本便應該沾染那麽一點兒鮮血和汙穢的。所以這些,根本都不要緊。


    可是褪去了狂熱,百裏冽卻隱隱覺得可怕。


    可能這就是百裏炎的魅力,操縱人心,為他所用。


    自己就算是自詡聰明,可何嚐不是仍然臣服於百裏炎的魔力之下,自己卻渾然不覺。


    就算,自己殺了親生父親,可是百裏炎呢,也不過是將自己當成一件精緻的擺件。


    如果百裏炎不喜歡,那麽手掌輕輕一摔,自己頓時就粉身碎骨,什麽都沒有了。


    而百裏炎那金屬色的瞳孔,卻也是掠動了若有若無的深邃:「我也無需你為我做任何事情,冽兒,我隻需你為我做完這麽一件事情,隻要你做了,那麽就,什麽都可以允你。」


    他忽而微微一笑:「阿昕雖然是我的兒子,可是比起你來,可都是差了極遠了。」


    仿若在暗示,若不是百裏冽出身沒那麽好,可以得到的東西一定更多。連百裏昕那樣子的蠢物,都是能高高在上,成為趾高氣昂的豫王世子。


    這隻不過因為百裏冽尚未得到了百裏炎的另眼相待,如果他有這樣子的福氣,那麽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的。


    百裏冽的一顆心,卻漸漸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他緩緩的要緊了唇瓣,努力讓自己臉上流露出貪婪的神色。


    打小,他都會演戲。正因為會演戲,所以才在赫連清的魔掌之下活了下來。


    說到演戲,自己真的是很精通。


    自己年紀小,以前是不怎麽懂。可是,這並不代表,自己不會永遠就輸。


    就好似如今,自己在百裏炎麵前演戲。


    不可以恐懼,不可以害怕,你要愛惜自己。


    少年急切的容貌,取悅了百裏炎。


    百裏炎微笑:「不久以前,月意公主百裏雪,可巧便是逃到了東海,委身於石玄之。她果真,已然瘋了。便是由她獻計,想要領一支殺手軍隊,潛入京城。然後,屠盡龍胤宗室,殺死龍胤的陛下。如此一來,必定天下震驚,更是會亂了龍胤軍心。而逆賊睿王,居然覺得她這些言語很有道理,因此採納。故而,更書信一封,要求本王配合。」


    百裏冽聞言,禁不住冷汗津津。


    他感覺到了一股子透骨的涼意,說不盡的懼怕。


    他甚至覺得,自己個兒的一顆心砰砰的跳動,口幹舌燥。


    不錯,百裏炎頗具野心,百裏冽早就知道了。


    當初,他甚至故意引誘東海死士的手作亂,想要借刀殺人。


    可是彼時不過是順水推舟。


    想不到,等朝廷已然和東海正式開戰之後,百裏炎還心存勾結。


    如果百裏炎不是這樣子野心勃勃的人,石誡又怎麽會提出這樣子不可思議的要求?


    故意放水,讓石誡的軍隊攻入了京城。


    害死龍胤宗室。


    然後老皇帝死了,他已然是借刀殺人,然後振臂高唿,就繼任為新帝。


    人心惶惶之際,自然也是需要一個新的帝王,來安定民心,成為別人心目之中的救世主。


    百裏冽一向都不在意殺人,心腸也是很狠辣。


    可是如今,他唿吸急促,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為了百裏炎的心狠。


    他感覺到了巨大的危險,鋪天蓋地的向著自己湧了過來。


    比如,自己本也不算百裏炎的心腹,為什麽百裏炎會將這個可怕的計劃告訴自己。


    為什麽百裏炎會將自己喚來此處。


    答案,顯然是顯而易見的。


    而百裏炎卻果真說出了百裏冽已然猜測到了的答案。


    「總共五千士兵,要避過沿途龍胤軍隊的耳目,則需要別人的庇護和遮掩。阿冽,這個人要聰明、通透,還要是我信得過的人。我要你,你去辦這件事情。我會給予你權力,讓你一路率領,暢通無阻!我要讓這五千兵馬,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了龍胤的城牆之下。我要讓這戰火紛飛,皇宮染血,真真正正的改頭換麵。」


    百裏炎那瞳孔之中,卻也是禁不住掠動了銳利的狠戾之色。


    他那一雙眸子,更有著一股子若有若無的深遠。


    真可笑,宣德帝已然是個廢物,不過是個掛件。他都不相信,以百裏聶的聰明才智,能對宣德帝多忠心。可是,他始終還是掛著龍胤陛下的名頭,有著名正言順的名分。


    就好似之前,自己本來欲圖對青麟狠下殺手,這老不死的居然令內侍送來聖旨。


    而那些錦州的地方豪強,更趁此,給自己添堵!


    當真可笑!


    他本來已然隱忍,本來因為東海的戰事,決意暫時饒了他那個沒用的父皇。是宣德帝不知曉好歹,咄咄逼人,令人生恨。


    他已然掌控龍胤真正的兵權,憑什麽上頭頂了個廢物,束手束腳。


    他要宣德帝去死。


    當然,絕對不能自己動手。


    兒子弒父,史書上不好聽也還罷了,他本來也不在乎。


    不過如今這時局,說出來不好聽,更會給一些有心人接口。


    就好似這些不怎麽長眼的錦州豪強,到時候定然以此為藉口割土而據。


    其實天下玩弄權術者,又有哪個幹淨?


    還是老辦法,借刀殺人,弄得幹幹淨淨。


    東海陰謀,他一拍即合。


    然後,他一雙金屬色的眸子盯著百裏冽,他已然瞧見了百裏冽眼中的恐懼。


    百裏炎忍不住想要笑。


    這個惡毒的小崽子,假日時日,必定也是個厲害的角色。


    可惜他這麽個歲數,到底還是有那麽幾分的青澀稚嫩。


    百裏炎言語柔和:「阿冽,你可是不樂意。」


    百裏冽怎會在百裏炎麵前真心言語?


    可他那話兒到了唇邊,卻也是生生咽下去。


    打小就應付赫連清,他從小就學會撒謊騙人,察言觀色。


    那些甜蜜蜜的假話,可能也許可以哄哄好似周玉淳這樣兒的不懂事小姑娘,卻絕對不能騙過百裏炎。


    百裏炎這等心機,又怎麽會相信,自己居然會心甘情願?


    自己,又不是蠢鈍如斯。


    百裏炎,自然也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他頓時輕輕的伏身在地,不覺厲聲言語:「求王爺三思!東海之人,狡詐多計。阿冽絕不是對陛下還有什麽忠心,當日在京城,阿冽已然盼望王爺登基。隻不過,此時此刻,東海的人提出了這檔子的事情,可謂是其心可誅。無非是想要趁機亂我龍胤江山,給予這些逆賊可趁之機。」


    說到了這兒,百裏冽言語頓了頓:「其實隻要王爺平了東海叛亂,那就是民心所向,天下眾望所歸,就算陛下仍然是貪戀權位,那也是不得不退位讓賢。」


    說到了這兒,百裏冽的內心,驀然升起了一股子說不出的疑惑。不錯,這件事情十分可疑。睿王石誡這挑撥離間之心,眾人皆知。


    百裏炎是個聰明人,不可能瞧不出來。


    既然如此,百裏炎為什麽要如石誡之意,如此咄咄逼人?


    還是,百裏炎當真是利慾薰心,實在是太想做皇帝。


    他說這些話,也不過是放手一搏。


    如果百裏炎覺得不順眼,自己也沒法子。


    好在,百裏炎的言語並無什麽怒意。


    「阿冽,你以為本王當真是如此的利慾薰心,這樣子的貪圖皇位?」


    「不錯,這龍胤的皇位,本王確實也是看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可是,卻還未如此的喪心病狂。我想做龍胤的陛下,是認為自己有這個本事,也沒別的人能做得比我還好些。可是,卻不是為了這區區私慾,將這天下蒼生置之不顧啊。」


    百裏冽聽得卻禁不住心中嗤笑。


    百裏炎總不介意將自己野心坦坦白白的說出口,那麽別的人聽了,就會覺得他當真是好生的坦然。覺得他真誠,畢竟誰人沒有什麽權欲之心呢,這才顯得真實。毫無欲望的聖人,才是人間罕見的。


    可百裏炎說了一部分的實話,另外一些話兒卻根本就是在說謊。


    他就是貪圖權位,為了區區的利益,可以將天下蒼生置之不顧。所有的人,都不過是百裏炎的踏腳石。


    這份侃侃而談的梟雄氣概,根本就是欺世盜名。


    不過百裏炎尚算有理智,他原本也準備靠著東海大捷,逼得宣德帝不得不退位。


    為什麽如今,居然是這樣子的喪心病狂?


    百裏炎輕輕的嘆息一聲,似極為感慨。


    有些話兒,不用他這個主子說,自然也有巧舌如簧的人,為他解釋。


    莫浮南輕輕的上前,陽光下,他麵頰蒙著輕紗,清俊麵容之上的傷痕,若隱若現:「洛家阿纓來到了這兒,帶來一封關係緊要的書信。定遠侯蘇定城,雄踞青州,他本來是陛下提拔,皇族心腹。他應該忠君愛國,報效朝廷!可是他沒有!他居然是東海睿王石誡勾結,割裂龍胤江山。石誡許了他裂土為王,以後不用受朝廷掣肘。而蘇定城居然動了心,並且已然與逆賊書信來往!」


    這個消息,真正讓百裏冽麵頰之上浮起了震驚之色。


    蘇定城居然有意謀反?可是他難道不是宣德帝的心腹愛將,素來受寵?


    為什麽,居然會這個樣子。


    對於蘇定城,百裏冽是十分陌生的。畢竟蘇定城久居邊塞,很少迴到京城。倒是對他那個養女,京城第一美人兒蘇穎頗為熟悉。


    蘇穎當初出賣掉了蘇葉萱,又死於青麟之手。


    蘇穎死的時候,蘇定城這個爹迴來也看了一眼,可也隻有一眼,頓時也是風塵僕僕的離開,根本不欲多留一陣子。


    他那個如花似玉的女兒,莫名其妙死了,蘇定城好似根本不如何上心


    可能從這兒,已然是看出蘇定城的冷血無情,心狠手辣。


    不過平日裏,他畢竟還是尊重宣德帝的,一向也還算忠心。


    如今東海和朝廷開戰,其實龍胤的贏麵還是不少的。百裏冽沒想到,這個定遠侯,這個時候居然和東海勾結。


    蘇定城是邊塞大將,手握重兵。目前,朝廷對抗東海的兵馬,三分之一來至於跟隨豫王而來的緊急調兵,三分之一是錦州本地兵馬,另有三分之一,便是蘇定城所盤踞的青、徐兩州。


    徐州將軍寧重本來就是蘇定城心腹,一向順從蘇定城。一旦蘇定城反叛了朝廷,那麽寧重一定也會跟隨蘇定城。


    如此一來,東海戰局,將是何等可怕!


    百裏冽還未來得及深思,已然是心頭浮起了森森的寒意。


    不過區區一封書信,已然足以窺測到未來龍胤的腥風血雨,可怕處境。


    他耳邊聽著莫浮南緩緩說道:「並州、袁州、燕州是李玄真治下,已然是歸順石誡。本來朝廷集合錦州、青州、徐州、定州的兵馬,組成屏障,阻攔東海的叛軍。現在蘇定城投靠了東海,而這些錦州的地方豪強其實何嚐不是別有居心。就好像今日,他借著遵從聖旨,抬出長留王百裏聶,不過是為了對抗豫王。為了避免讓朝廷接受錦州兵權,他們也算是煞費苦心,居心叵測。」


    「不錯,這些錦州的豪強,也許沒有石誡或者蘇定城的膽子,可絕對談不上忠心耿耿。平日裏,他們不敢背叛朝廷。在龍胤占據上風時候,可能他們也會夾起尾巴做人。可一旦情勢直下,當龍胤岌岌可危的時候,他們也絕對不會肯拿著自己身家性命,保家衛國!袖手旁觀,已經是最好結果。到時候,這些逆賊就算做出了附逆舉動,那也是一點兒都是不會讓人覺得很奇怪的。」


    「到那時候,世子可知發生什麽事情?」


    「整個錦州,就會成為了血腥的屠宰場,朝廷的兵馬在這兒,就是會成為眾矢之的,成為待宰羔羊。」


    「當朝廷兵馬一敗塗地之後,這些逆賊就會長驅而入,屠戮沿途各州郡的百姓,搶奪當地的財寶和糧草。以戰養戰,很快他們就會步入京城,血洗龍胤的王都。」


    「大地山河,將會是血流成河!」


    「到時候,蘇定城、李玄真以及這錦州豪強,甚至江南一帶,北漠海陵,都會裂土為王,各自為政。整個強大的龍胤,就會變為無數個小國家。很快,這片土地,就會陷入長期的連綿不絕的叛亂,殺戮永遠都是不會停止。」


    「因為石誡許以各種好處,蠱惑人心,卻並無一統天下的實力,隻能造成這連綿不絕的亂局。」


    「整個中土大地,都是會血流成河。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莫浮南侃侃而談,說的話又是如此的動人心魄。


    陽光下,他麵頰雖然有著瑕疵,可是整個人卻散發著一股子動人心魄的光彩。


    仿佛這天下局勢,本來就在他股掌之間。


    洛纓那近乎毫無瑕疵的動人臉蛋,卻驀然泛起了一縷奇妙的笑容。


    這樣兒的話,之前也是有人說過一遍。不同的是,說這些話的人,是嬌滴滴的嗓音。


    是一個,讓人忽略的嬌弱女子。


    她這弱美之姿,百裏炎雖不如何的厭惡,可是也不如何的上心。


    百裏炎輕視自己,可這並沒有什麽關係。


    洛纓輕輕的瞧著自己雪白嬌嫩的纖弱手指頭,那手指頭上什麽都沒有,可卻仿佛有無形的絲線。而身為墨夷七秀的莫浮南,就是洛纓提線的木偶。


    百裏冽因為重傷而蒼白的臉蛋,如今卻禁不住更增幾許雪白憔悴之意。


    莫浮南描述下的修羅畫卷是那樣兒的可怕,可又是那樣兒的真實。


    真實的,就果真像是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百裏冽一顆心砰砰的跳動,他說不出來話。


    藺蒼忍不住急切說道:「豫王殿下,那我們應當如何?」


    藺蒼眼中,點燃了熊熊的怒火,十分的惱恨。


    因為莫浮南的話,他麵色不由得浮起了一股子的焦灼。


    洛纓不是龍胤之人,她根本毫無感覺,心裏毫不在意。看到眼前這些人這麽個樣子,她隻覺得可笑,把這些不過當成了台上的戲碼。


    她感覺一道目光掃過來,眼神掃過去,果然是靳綠薄。


    洛纓心裏麵好笑的感慨,可能這裏,唯獨靳綠薄這個女人,和自己一樣,其實將什麽所謂的天下安危,放在後邊的。


    靳綠薄一雙眼珠子裏麵,流轉了濃鬱的嫉妒之一。


    洛纓卻麵朝著靳綠薄冉冉一笑,笑容之中充滿了炫耀和挑釁。


    靳綠薄內心之中充滿了怒火,盯著這麽一張年輕妖孽的臉孔,一時之間,眸子卻禁不住這樣兒的沉了沉。這個賤婢!


    她委實可惡,令人厭憎,說不出的噁心。


    她絕對不能得寵,絕對不能!


    莫浮南深深唿吸一口氣,盯著藺蒼,眼底驀然流轉了一縷異樣的情愫。


    饒是如此,他眼底的沉穩很快將這樣子的異樣情愫生生的壓下去了。


    那一雙眸子,又是深邃而冰冷了。


    「隻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所以,豫王殿下才假意中計,答應讓東海五千兵馬,潛入龍胤,殺死宣德帝。之後,豫王便帶兵剿滅,順勢繼承大統。」


    藺蒼喃喃說道:「帶兵剿滅?」


    這輕描淡寫,帶兵剿滅四個字,卻仿佛蘊含了一股子奇異的魔力,泛起了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帶兵剿滅?人在東海的百裏炎,怎麽帶兵剿滅?


    「殿下,會抽調兵馬,迴到京城。他第一時間誅滅五千逆賊之後,便是順利登基。他靠著多年在江南經營勢力,以雷霆手腕,迅速收復京城,將江南、北漠牢牢掌控手中。不到兩個月時間,他已然可以有著一股絕對屬於自己的精兵,而且名正言順。」


    「而東海這幾個逆賊,蘇定城、李玄真、睿王石誡,以及這錦州豪強!他們各懷鬼胎,蘇定城的青、徐兩州可能會袖手旁顧,錦州豪強可能會隨風搖擺,可是他們短時間內做不到跟睿王石誡一起攻城掠地!他們沒有這份信任!而睿王石誡也不可能放著這兩方勢力在後方,肆無忌憚的進攻朝廷。否則就算戰勝,當心後方生亂,卻讓別人摘了果實,做了別的人嫁衣裳。」


    「朝廷如果跟他們在錦州決戰,那就是四麵楚歌。可是隻要拉長戰線,犧牲錦、徐、青、定四州。那麽這些逆賊就是會相互掣肘!」


    「隻要豫王穩住局勢,這些關係薄弱的逆賊,逐個擊破,一統天下,不是難事。」


    百裏冽聽著莫浮南慷慨激昂的話兒,一切仿佛都是那樣子的完美。


    他覺得莫浮南雖然投身墨夷宗,可實則骨子裏麵卻是個書生。所以莫浮南嚮往著指點江山,將這世間種種,收納於他那鼓掌之間。隻需侃侃而談,就能算盡天下局勢。


    可百裏冽卻覺得很諷刺。


    他想,百裏炎已然是同意了莫浮南的算計了。


    百裏炎沉聲說道:「朝廷積弊已久,父皇任由這麽些個亂臣賊子做大,任由那世族與勛貴各自勢力割據。東海也不必提了,他所寵信的蕭英、薛寒亭、蘇定城,哪個不是包藏禍心,自私自利?今時今日,錦州地方豪強坐大,定遠侯勾結東海,前方戰事岌岌可危,還不都是因為他的優柔寡斷,養虎為患。如今自然需要割肉放血,擠出膿瘡。」


    「京城要一場屠殺,才能夠天下一清,將種種的舊勢力一掃幹淨。等我大軍將這些逆賊一一誅滅,雖然犧牲會多一些,可是天下才再無隱患。這才會迎來,龍胤真正的盛世大統!」


    「此時此刻,自然絕不能有婦人之仁,更不能優柔寡斷。壯士斷腕,才能真正減少犧牲,迎來太平盛世!」


    而自己,將是這盛世君主,青史留名。


    百裏冽想著薑陵的話兒,忽然覺得薑陵的話說得對極了。百裏炎能將自己做的每一件惡毒的事情,自私的選擇,都能說成大局為重,是為了天下蒼生。


    就連他侮辱了一個女人,為了遮掩醜事,殺了那麽多人,他都能說成大局為重。


    更要緊的是,百裏炎自己都信了。


    天下蒼生?


    原諒百裏冽的冷血,這一刻他並沒有什麽熱血沸騰,更沒什麽惋惜哀悼。


    這一刻,他隻覺得一股子刻骨的寒冷。


    既然百裏炎想要做個盛世明君,那麽他自然絕對不能是個弒父之人。


    那麽這件醜聞,這個秘密,一定要遮掩下去。


    誰也不會相信,東海的五千兵馬,可以悄無聲息,潛入京城。


    如果湊巧這個時候百裏炎誅殺逆賊,順利登基,那麽天下人都會質疑這是一場戲。


    那麽便會人心惶惶,便不能短短時間,掌控人心,組織軍隊,戰勝東海。


    而百裏炎的名聲也是臭不可聞。


    所以百裏炎需要一個替罪羔羊,自己則正是百裏炎所挑中的擔罪之人。


    皇族血脈,打小惡毒,親眼看著生母溺死,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


    那麽勾結外賊,屠殺宗室,又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百裏炎會砍了自己的腦袋,點綴他權力衣衫之上的光彩。


    他根本不可能給自己什麽榮華富貴。


    百裏冽內心充滿了悲憤,他心裏叫囂著,自己不要去,根本不想去。


    可百裏冽抬起頭來時候,麵頰之上卻是一片狂熱和崇拜,仿佛十分激動:「殿下,阿冽願意追隨於你,完成大業。」


    打小就見慣了世間黑暗,他早已習慣這世間種種汙穢與可怕。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他已經統統都知道了。如果不答應,他不覺得百裏炎會那麽好心,這樣兒饒了自己。


    既然自己還有利用價值,答應了百裏炎,至少如今還不會死的。


    百裏炎掃了百裏冽一眼,心裏尚算滿意。


    百裏冽果然貪圖權勢,總算是知情識趣,乖順聽話。


    然而此刻在場眾人耳邊,卻傳來了激動的嗓音:「王爺,不可以啊,怎可如此。你怎麽能退讓龍胤領土,任由那些賊寇恣意糟蹋。就算他蘇定城與東海私下結盟又如何?隻要我們掌控了錦州兵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誅殺這些錦州地方豪強,靠著雷霆手腕收復錦州士兵。那麽麵對東海亂賊,我們也不一定會輸掉的。」


    藺蒼麵頰通紅,顯得格外的激動,目光殷殷切切。


    百裏炎容色沉了沉,沒有發怒,可是眼底深處卻忽而流轉了一股子難以言喻的厭憎。


    藺蒼這些話,讓他厭憎。


    何需藺蒼這個粗人提點,他可以振振有詞,說得冠冕堂皇。


    可是內心之中,何嚐能真正騙過自己?這不過是一件卑劣血腥的出賣,這不過是最大限度的保證他豫王百裏炎的利益。


    如果以後傳揚出去,就算是些許半點,那也是臭不可聞,人人唾棄。


    而事到如今,他最恭順的心腹,最兇猛的一條狗,居然也不如往常一般,乖乖聽話。


    連藺蒼,都是會質疑自己。


    這宛如當眾打臉,打得百裏炎臉都有些疼了。


    莫浮南眼底,驀然浮起了一股子難以言喻的悲傷,不覺說道:「師兄,這是以大局為重。」


    可藺蒼卻是那樣兒的激動,卻根本沒有留意到莫浮南眼底的悲傷。


    他激動無比的說道:「大局,我認識的豫王,是一個大英雄。他可以心狠手辣,可以不擇手段。可是他卻具有大氣魄,他傲氣凜然,他絕不會將半點土地,讓給那些無恥蠻夷,反叛逆賊。就算是暫時,他也不會讓出領土,他是個驕傲的人——」


    然而,他話兒還沒來得及說完,胸口卻忽而一疼。


    然後,這個墨夷宗的高手,一向自負的藺蒼,就瞧見了透胸而出的劍尖。


    他的血,卻也是這樣兒一滴滴的滴落,滴在了地上。


    藺蒼癡癡的瞧著地上的鮮血,他看著百裏炎猶自平靜的臉,那是自己奉獻了忠誠的主子。對方瞳孔映襯著自己的身影,卻沒有絲毫的溫度。


    而莫浮南就站在了百裏炎的身邊,這個最最讓他疼愛的小師弟,憂傷的看著自己,卻無半點驚訝。


    最要緊的是,此時此刻,站在他背後,能讓他毫不防備受此一劍的,也隻有一個人!


    靳綠薄!


    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這個女人,自己認識她時候才十歲。她比自己小兩歲,那時候還是個漂漂亮亮的女娃娃。


    他第一次見到靳綠薄,是在墨夷宗。


    那個小女孩兒,穿著淡綠色的衣衫,脖子上戴著金環,容貌清秀可人,有些靦腆而羞澀。她淺淺的笑著,笑得藺蒼內心,也是不覺泛起了縷縷的漣漪。


    伴隨時光流逝,那個綠衣衫的女孩子漸漸長大,亭亭玉立之後,藺蒼自然而然,也就喜歡上她了。


    可惜,可惜靳綠薄的目光,似乎永遠隻追隨一個人。


    豫王百裏炎!


    少年時候,百裏炎就已然是英姿勃發,蘊含了難以形容的魅力,引誘得靳綠薄動心,心馳神搖。


    靳綠薄不喜歡他,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因為自己也折服百裏炎,將忠心交給他,前程也是交給他了。


    百裏炎,本來就是個大英雄,綠薄喜歡這個大英雄,原本也是應該的。


    這些年,自己也為靳綠薄做了很多事情。


    包括一些,連藺蒼自己都不齒的事情。


    綠薄厭惡別的女人靠近百裏炎,而自己呢,為了他甚至冒充百裏炎玷汙了範蕊娘。


    他,心甘情願。


    別的女人性命貞操,不過是地上的泥土,怎麽能比得上靳綠薄呢。


    藺蒼眼瞧著穿胸的劍頭,眼看著一滴滴流淌的鮮血。


    他忽而覺得一股子強烈的心疼和悲哀。


    靳綠薄卻沒想那麽多,她想到的是方才洛纓那個挑釁的笑容。這個該死的狐媚子,這個賤貨,居然膽敢跟她爭豫王殿下。百裏炎說過了,藺蒼桀驁不馴,未必肯聽話。若是他不聽話,絕對不能留。因為這個秘密,不能外泄出去。


    她要爭奪豫王的心,她絕對不能讓別的狐媚子搶走百裏炎。


    所以,她要表現自己的忠心,以及自己坦誠無私,毫無保留的愛。


    這一劍,是自己對百裏炎的忠誠。


    當然,那一劍刺了過去時候,綠薄內心也是有著小小的抱歉和些許的愧疚。至少這麽多年,藺蒼真的對她很好,也是為了她做了不少的事情了。


    綠薄禁不住默默的想,抱歉,師兄!


    可是,我這也是沒法子的啊。


    都是那狐媚子咄咄逼人,她要逼得我走投無路,要我在豫王府沒有立足之地。


    既是如此,我怎可認輸?


    以後,我定然殺了這個狐媚子,給你報仇。


    這一切,本就是她的錯!


    然後咚的一聲,藺蒼手中的蒼龍槍,就這樣子滾落於地,墜落在塵埃之中。


    這個以為自己追隨了一個大英雄的男人,就這樣子瞪大了眼睛死在了這兒。


    咚的一下,他的屍體便是落在了地上。


    莫浮南雖然是傷心,可內心還是感慨的。


    阿纓果然是有天人之慧,她看出墨夷七秀幾個人之中,有誰可以接受這個以大局為重的計劃,有誰卻不可以。


    阿纓說得對,不能接受之人,隻能去死。


    否則他們稍微透出些許風聲,便能將百裏炎毀於一旦。


    更要緊的是,這計劃也是頓時成空。


    為了不讓龍胤陷入多年戰火,如今小小犧牲又算得了什麽。


    藺蒼雖是死了,可是莫浮南卻認為這是必要的犧牲。


    墨夷七秀之中,還有俞溪、展鳳堂兩位師兄,他們都如洛纓所言不肯接受,也都已然剪除。


    其實就算是王爺,也捨不得藺蒼。


    可那又有什麽法子呢?


    這一切,還不都是那句話兒,以大局為重。


    洛纓輕輕的抬起頭來,那柔婉的麵孔看似微微有些惶恐,可那柔弱的眸子之中卻隱隱蘊含了一縷竊笑。


    不錯,她都是故意的。


    這一切真的太美妙的,一切都如洛纓所設想的劇本,在她麵前上演了一場好戲。


    靳綠薄,你可當真是可悲的蠢貨啊。


    洛纓也不覺得百裏炎多好,更好奇這麽多年,靳綠薄怎麽可以這樣兒的賤,這麽倒貼別人都不肯要。


    都賤成這副樣兒,怎麽靳綠薄還有臉好好的活著,怎麽不給她去死?


    可能靳綠薄賤雖然賤,卻終究還有那麽一點兒的安慰。老天爺為她後備了一個男人,對她癡心一片,無怨無悔。


    靳綠薄在百裏炎這兒受到的委屈,被踐踏的尊嚴,失去的自信,總還能通過這個男人找迴來。


    這個男人,自然便是藺蒼。


    卑微到,為了一個女人,去騙奸另外一個女人。


    可洛纓不喜歡老天爺給靳綠薄的這點福澤,她動動手指頭,便是輕輕毀了去。


    藺蒼是豫王心腹,武功高強,身居要職,還統領百裏炎最精銳的蒼龍衛。


    而她,不過是個美妾,如今在豫王府可是毫無地位。


    然而她也無需動用洛家的勢力,她想到了一個更為絕妙的法子,這個法子更加狠毒,可是卻也是極為解氣。


    她要讓靳綠薄,親手殺了藺蒼。


    就連剛才洛纓那個笑容,何嚐不是有意為之?


    她就是要挑起了靳綠薄的嫉妒之心,憎惡之心,為了得到百裏炎的寵愛不惜一切。到最後,靳綠薄為了討好百裏炎,毫不留情一劍穿心,刺死了藺蒼。


    洛纓心裏麵嘖嘖做聲,真可憐啊,可誰讓藺蒼喜歡上了一個賤女人。


    可能如今,靳綠薄這個賤人還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麽。不過沒關係,她終究會發現,自己在百裏炎十多年的投資,不過是一場夢而已。正因為付出那麽多,靳綠薄以為自己很愛,其實不過是已然不能放手迴頭。


    那麽當靳綠薄醒過來時候,又是何等的痛楚。


    現在這個女人無所謂,當她清醒之後,卻自然會想起今天這一切。


    她是怎麽,親手殺死藺蒼的。


    然後,洛纓那不帶任何感情的眸子,卻也是頓時落在了百裏冽的身上。


    百裏冽,那可是那個女人所在意的東西。


    一如自己所料想的那樣子,百裏冽沒有死。


    這個心腸歹毒的少年郎,絕不同於藺蒼這樣子的蠢貨。


    藺蒼可能以為,自己追求的不是權勢富貴,而是理想。


    他甚至自我感覺良好的以為,百裏炎對他是有些真正的感情的。


    如今這個愚蠢的男人,自然也是活該死在這兒。


    可百裏冽不一樣,百裏冽至少有腦子,至始至終,他也不過是豫王身邊一條狗。


    正因為清晰知道自己的位置,所以百裏冽應答得宜,居然保住了性命了。


    當然,洛纓本來也沒打算讓百裏冽去死。


    要是百裏冽死了,那就不好玩兒了,這件事情也就沒那麽有趣。


    最好,是百裏冽跟青麟那個女人鬥,那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看到的東西。


    她微微冷笑,瞧著自己雪白的手指,自己的人偶,應該要再增加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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