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元月砂方才進門,就禁不住踢開一塊被生生扯下來的紅色碎布。


    房間裏麵那樣兒的一股子味兒,嗅著便讓人懂發生了什麽極為可怖的事情。


    黑牡丹的身軀壓在了蘇穎的身子之上,竟似一動也是不動。


    乍然一瞧,這房間裏麵的兩個人,卻也好似兩具屍首。


    蘇暖瞧了一眼,便禁不住輕輕的別過了自己的臉。


    元月砂冷哼一聲,這蘇家的公子哥兒,從始至終,都是十分的虛偽的。


    她卻也是一伸手,將黑牡丹的身子生生的扯了下來。


    咚的一下,黑牡丹的身子頓時栽倒在地。


    他身子已經發硬,沉甸甸的,很是沉重。


    對於死人,元月砂可謂是極熟悉的,她伸手這樣子一扯,忽而就明白了,黑牡丹分明已經死了。


    黑牡丹臉蛋發青,舌頭微伸,眼底一片赤紅,更要緊的是,下邊那極難看的狀況。


    死因不言而喻。


    元月砂嗓音之中卻也是蘊含了一縷諷刺:「蘇公子給他找了一位天仙般的美人兒糟蹋,人家生怕辜負了這良辰美景,藥吃得多了,行房途中,人就死了。」


    蘇暖狀況越發難看了,這等下賤貨色,當真是汙穢噁心。


    元月砂容色微凝,慢慢的伸出手,輕輕的擦拭自己的手掌,好似要將自己手上汙穢生生擦幹淨。


    蘇暖慢慢的迴頭,看了蘇穎一眼,卻也是慘不忍睹。


    黑牡丹雖然病入膏肓,然而吃了藥,可勁兒折騰。光蘇暖在外邊聽到的,也是折騰了大半個時辰。


    可正因為藥性這樣兒的濃,故而竟然將黑牡丹自己給吃死了。


    然而饒是如今,黑牡丹之前卻也是在蘇穎身上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勁兒。


    隻見蘇穎的身軀之上,卻也是盡數是斑斑傷痕,觸目驚心。


    黑牡丹的手指牙齒,在蘇穎身軀之中留下了累累傷痕,下邊的紅羅裙,卻也是染上了斑斑的褐色血汙。


    蘇暖努力的固定了自己的腦袋,一雙眸子慢慢的浮起了狠戾之色,唇角卻也是禁不住浮起了淺淺的冷笑。蘇穎落到了這種地步,這根本便是蘇穎自個兒找的,是蘇穎賤,是蘇穎太狠,這些可都是蘇穎應該得的!


    有那麽一刻,蘇暖以為蘇穎也已經都死了。


    可是那床榻上的少女,那木然的眼珠子不自禁的泛起了一縷幽光。


    她到底還是活著的。


    元月砂不自禁輕攏眉頭,驀然捏住了蘇穎的手腕。


    上麵的傷痕,雖看似輕微,卻已然是很仔細的將筋脈切斷,隻怕也是廢了。


    蘇穎四肢,均是這般傷痕。


    元月砂驀然一伸手,捏住了蘇穎的下顎。


    蘇穎宛如受驚也似啊啊的叫了兩聲,一雙眸子裏麵充滿了驚懼之意。雖不過一瞬,可是元月砂卻也是瞧得很是清楚。蘇穎那舌頭,已然是被人弄得沒有了。


    元月砂生生的氣笑了,這麽一會兒,蘇暖倒是下手得極快。


    她慢慢的鬆開了自己的手指,不自禁的凝視著蘇穎。


    蘇穎從前那般美麗靈動的眸子,如今卻隻剩下了一片混沌的死灰之色。


    蘇穎瞧著元月砂,那雙眼珠子裏麵隻有一縷渾濁,全無神韻。


    雖然蘇穎已然是被蘇暖弄成了個活死人,可是元月砂卻仍然能瞧出來,蘇穎已經是瘋掉了!


    這個曾經的京城第一美人兒,卻也是已然消去了魂魄,生生淪為了瘋癲。


    也對,失去了一切,被蘇暖如此折磨,整個人不能動彈,又被黑牡丹這樣子的人奪取了貞操,恣意淩辱。


    就算蘇穎那般心計,也再也是抵受不住,淪為了廢物。


    元月砂凝視著如今癡傻的蘇穎,她那一雙眸子清而定,定而寧,卻也好似一泓清泉,見不得底。


    那樣兒的柔潤清光,卻也是如此清清靜靜,落在了蘇穎的麵頰之上,映照著蘇穎那極為悽慘的模樣。


    她無不遺憾的想,自己到底還是來得晚了些。


    她都還沒來得及,問一問蘇穎,當初害死蘇葉萱的兇手,究竟會是誰。


    元月砂櫻色的唇瓣,卻也是不覺輕輕的吐出來一口氣。


    元月砂也沒想到,蘇暖居然能這樣子的狠,一朝反咬,將蘇穎鬧得骨頭都沒有剩。


    蘇穎如今,似乎是一個屬於元月砂的意外,可是仔細想想,原本也是與自己有關係。


    就是元月砂喚醒了蘇暖心中惡魔,隻不過這個惡魔既然是甦醒,一切都不受任何人控製。


    沒想到,自己倒是讓蘇暖壞了自己的計劃。她以為蘇穎落在了蘇暖手裏,小小的一會兒,一定能安撫住蘇暖的。哪裏想得到,蘇暖徹底無情了,居然是有著這樣兒的滔天怨毒。


    元月砂凝視著眼前蘇穎那美麗而空洞的軀殼,暗暗一咬牙。


    蘇穎已經是沒有用了,不過是一堆廢物,又如何能承受元月砂內心之中的仇恨?


    元月砂一雙眸子漣漣的閃爍了光彩,卻也是驀然舉起了手,扣動機簧,咚的一下,一枚袖箭輕輕的射了出來。


    那袖箭頓時紮在了蘇穎的雪白胸口,這小小的一枚箭上麵,原本就是染了一層毒藥。


    如今這樣兒毒箭沒入,蘇穎頓時氣絕身亡。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蘇暖還未反應過來,元月砂便動手殺了蘇穎。


    蘇暖眼睜睜的瞧著眼前這一幕,眼中卻也是頓時禁不住流轉了那縷縷的惱怒!


    他飛快的撲了過去,撲在了蘇穎的身上,心中湧動了一陣子的惱怒。


    蘇暖顫抖著捧著蘇穎那張美麗而傷痕累累的臉頰,卻發覺蘇穎已然是全無唿吸。


    蘇暖驀然厲聲慘叫了一聲,嗓音之中,充滿了惱恨。


    好似一件極喜愛的玩具,自己還沒有好好玩弄,就生生的被人弄壞了去。


    蘇穎怎麽能死?怎麽能這樣兒就死了?


    蘇暖的手一鬆開,蘇穎的腦袋輕輕的歪向了一邊,唇角卻也是不覺溢出了一縷黑血,眼珠子猶自瞪得大大的。


    蘇暖有幾分狼狽的站了起來,不覺扭過了頭,惡狠狠的盯著元月砂,眼睛裏麵充滿了極濃鬱的惱怒。


    「元月砂,你好大的膽子,你怎麽能這樣子弄死了阿穎了,你怎麽可以這樣子?」


    他不喜歡元月砂,不僅僅因如今元月砂弄死了蘇穎,還因為元月砂見識了他全部的愚蠢,所有的不堪。


    況且,元月砂知曉得還太多了。


    元月砂掩去了這一刻自己心頭湧起了洶湧滂湃,她唇角卻也是巧笑倩兮,好似什麽都瞧不出來:「暖公子這樣兒說話,你又還想如何待蘇穎?」


    蘇暖生生的笑出來:「我要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動,什麽樣子惡毒聰明都使喚不出來。她淪落底層,什麽男人都可以欺辱她,可是偏生還留著這麽一張絕美的臉蛋。你猜猜,她會如何?會如何?」


    「她本來就是婊子生的,她原本就該過著等日子。」


    蘇暖眼底,流轉了瘋狂的狠意。


    元月砂卻不動聲色:「阿穎臨死之前,可有對蘇公子提及我?」


    元月砂忽而有些不確定起來。


    以元月砂對蘇穎的了解,必定會想方設法,使得蘇暖相信自己是海陵逆賊。


    元月砂漫不經心的想,若是如此,倒是有些麻煩了。


    更何況蘇暖不會知恩圖報,感激自己揭破蘇穎的真麵目。


    隻怕蘇暖雖然惱恨蘇穎,可也是恨自己揭破了他的傷疤,暴露了他的不堪。


    曾經的將軍青麟,是個渾渾噩噩的女孩子,哪裏能懂人心的險惡。可是如今的昭華縣主,是這樣子的心思剔透,深諳人心。


    就好似如今,元月砂窺見了蘇暖內心之中一縷扭曲的陰暗,卻平靜無波的在想,可要先下手為強。


    她心裏麵嗤笑,幽幽的想著,可蘇姐姐說過了,自己絕對不可以主動殺人。


    蘇姐姐的話兒,自己又怎麽能違逆。


    蘇暖也心事重重,他瞧著元月砂那纖弱的身影,胸中卻不覺泛起了一縷兇狠的殺意。


    事到如今,蘇暖內心那縷對女子的憐香惜玉,早就蕩然無存。


    蘇穎死了,他那一顆心也好似空蕩蕩的,竟也沒有半點活氣。


    此時此刻的蘇暖,也已然再無半點人性。他目光灼灼,全然沒有將元月砂的問話如何聽到了耳朵裏了。蘇暖隻是禁不住陰冷在想,元月砂到底是朝廷縣主,若是死了,可有關係?


    這個女郎狡詐多智,和幾個京城權貴也是糾纏不清。


    哼,也是個水性之人。


    可她縱然是聰明,大約也是並未料到,來此能看到如斯情形吧。


    這個聰明的姑娘,來到了這兒,也是沒人知曉。


    既然是如此,讓她死在了這兒,誰又能知曉?


    一想到了這兒,蘇暖眼中的冷意,卻也是越發濃了。


    就好似當初,自己大好前程,卻因為一個戲子,被迫去南府郡。


    那時候蘇定城隻對自己說了一句話,那便是下手不夠幹淨。


    父親居然並不是嫌他狠,而是嫌他下手不夠利落,手腕不夠狠戾。當時他覺得很是驚訝,可是如今卻覺得蘇定城說得很是正確。


    自己是下手不夠狠辣,為人不夠心狠,殺人也是不算什麽,可是千萬也是不能留下什麽證據。


    如今蘇暖的神色,居然像極了他的父親蘇侯,一樣的鐵血狠戾,殺伐果決。


    他不覺死死的盯住了元月砂纖弱的背影,盯著元月砂那雪白的頸段兒。


    這纖纖一段兒脖子,哢擦一下弄斷了,誰都不知曉。


    這般想著時候,蘇暖眼中恨意越濃。


    他驀然從懷中拔出了匕首,快步靠近,想要一刀割破元月砂的咽喉。


    元月砂背對著自己,卻也好似渾然不覺。


    隻需用刀刃,輕輕一揮,那麽這個知曉自己許多不堪之事的少女,就是會這樣兒香消玉殞,就此隕落了。


    蘇暖眼底,流轉了森森的寒光,映照著元月砂的背影。


    他手掌一動,手中利刃便正欲圖這樣兒極輕巧的揮舞下去,卻驀然不覺,眼前寒光凜然一閃。


    那凜凜的寒光映照,襯托出了蘇暖驚愕無比的臉頰。


    隻見元月砂的手間,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柄輕若蟬翼的薄刃,對著光線輕輕一映,竟似微微有些透明。


    少女那麽一雙精緻的眉宇,卻也是驀然流轉了縷縷寒色,手掌輕輕一抖,劍鋒之上一滴鮮血卻也是這樣兒輕盈的滴落。那點點血汙,冉冉的潤入了汙穢的地麵。


    蘇暖卻忽而覺得身子裏麵的力氣,好似這樣兒忽而就消失掉了。


    自己整個人,好似沒有了所有的力氣。


    他手中的利刃,卻再也都揮舞不出去。反而自己的喉頭,竟好似噴湧出了縷縷的溫熱。


    而這樣子溫熱的血水,卻也是使得蘇暖驀然捂住了咽喉。


    一股子驚懼之意傳來,蘇暖緩緩的伸出了捂住了咽喉的手掌,隻見自己那片手掌之上,卻也是已然染滿了血汙。


    也便是在方才的那麽一瞬間,元月砂手中薄刃,已然是輕輕巧巧的,削破了蘇暖的咽喉!


    蘇暖的心中,流轉了恐懼。


    他驀然想起了蘇穎情切,說的那麽些個話兒,元月砂是海陵逆賊!


    那時候,蘇穎扯著自己的袖子,原本似乎是要說些個什麽話兒的。可是蘇暖心中充滿了惱恨之意,根本無意去聽。然後蘇穎甚至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已然被自己生生弄暈了。


    元月砂的精緻臉頰之上,卻也是驀然浮起了一縷天真無邪的笑容:「方才問蘇公子,阿穎之前有沒有和你說什麽?有沒有告訴你,我是海陵逆賊?」


    元月砂一雙眸子,流轉了點點迷亂的光彩,瞳孔好似渲染了一層淡淡的水汽。


    她眼中情愫,卻也好似晦暗不明。


    「蘇姐姐說過了,讓我不可隨意殺人。可是,既然蘇公子要取我性命,那也是怪不得我了。」


    蘇暖臉色一陣子的發白,他喉頭咯咯的響動,想要說話兒,可是一個字都是說不出來。


    蘇穎是沒來得及和他說些個什麽,可是蘇穎縱然是說了,蘇暖也是決計不會相信的。


    畢竟蘇穎撒謊成性,她為了往上爬,對元月砂加意汙衊,什麽話兒都說得出來。


    比如今日,蘇穎口口聲聲,說元月砂是海陵逆賊。可在蘇暖看來,這不過是蘇穎又一次對元月砂的栽贓陷害。


    可是他錯了,元月砂當真是個海陵逆賊,手腕狠辣,心計深沉。她什麽事兒,都是能夠做得出來。誰又能想到,這個海陵的逆賊,有這麽大的膽子,又如此的聰明,居然當眾利用自己身世做文章。


    蘇暖說不出話,他喉頭動了動,那血珠子卻也是不免咕咕的往外麵去冒。


    然而縱然蘇暖說不出話,元月砂卻也是仿佛瞧出了蘇暖的心思:「想來公子必定是在感慨,我的膽子,未免太大了些個。其實月砂的靈感,就來至於那日清夫人的汙衊不遂。她發現了我的身世可疑,加以汙衊,可是非但沒有什麽效果,反而讓她自己也是落得一個極不好的下場。而別的人,反而覺得,我是清清白白的。就好似如今,阿穎明明說的是真話,誰也是不會認為是真的。」


    蘇暖死死的盯住了眼前嬌嫩的容顏,好似忍不住要將元月砂狠狠的撕碎了。


    他雙眸噴火,心中充滿了不甘,更不自禁的流轉了一縷惱恨和憤怒。


    元月砂簡直是可恨,心狠手辣,如此相待。這般對自己,他可是按捺不住,更是氣惱。自己是蘇家的嫡子,父親手眼通天,心狠手辣。如今一雙兒女死在了這裏,元月砂難道想要輕輕巧巧的脫身?


    沒那麽容易的。


    這個海陵逆賊,今日雖然是害死了自己,可是也是不會得意多久。


    她或遲或早,便是定然是會死在自己的親爹手上!


    元月砂的唇角,反而流轉了那麽一縷極為不屑的冷笑。


    「月砂來到京城,素來是十分小心的。蘇公子放心,月砂自有法子脫身!」


    蘇暖的身子,咚的栽倒在地。


    元月砂一雙眸子,卻也是流轉了一縷狠色。她下了命令,讓隨行的海陵精銳,滅掉了蘇暖那麽幾個貼身的侍衛。


    蘇暖當真可笑,他折辱蘇穎,卻知曉蘇定城絕不會同意的,故而居然偷偷摸摸。


    而蘇定城的本事,元月砂也是略有耳聞。


    隻怕這個公子哥兒那麽點本事,也是瞞不過蘇定城。


    所以,隻要讓蘇穎的屍體消失,那麽蘇定城的懷疑,必定是會落到了別的地方。


    蘇穎雖然死了,可是這個女人曾經是何等的狡詐,又是何等的心狠手辣。隻要蘇穎消失,那麽一個事實就會浮現在蘇定城的心頭,那就是自己的嫡子,也是被蘇穎所害。


    元月砂冷笑一聲,從懷中摸出了一枚小小的瓶子。這瓶中之物,乃是化骨的藥粉,隻要輕輕一點,蘇穎就會從這個世上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她耳邊聽到了細微的動靜,是那些蘇家的侍衛,消失於海陵殺手手中。


    能對蘇暖如此聽話,乃至於屠殺周圍平民,就為了遮掩蘇暖折磨妹妹的事實。


    這些蘇家的侍衛,死了也是不算如何的冤枉。


    元月砂輕輕的踏出了房間,瞧著頭頂明晃晃的太陽,那淡色的唇瓣,卻也是驀然輕輕的吐出來了一口氣。


    這是屬於龍胤京城的汙穢血腥,狠辣殺伐。


    無時無刻,都是存在著算計。


    稍稍不小心,就是會粉身碎骨。


    元月砂宛如繃緊的弦,整具身軀也是已然繃得極緊了,卻也是未見能有半點放鬆。


    那纖弱的身軀,背脊卻也是繃得筆直。


    秋日微涼的寒風,輕輕的吹拂過元月砂的臉頰,讓那精巧臉頰之上掠動了一縷晦暗不明的光彩。


    她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是這樣兒的感覺,自己殫精竭慮,用盡了手腕,好不容易算計了蘇穎。


    蘇穎聰慧絕倫,而自己要算計了蘇穎,可並不是間容易的事情。


    元月砂表麵看上去風輕雲淡,可是實際上,卻也是用盡了全部的智慧。


    那麽自己費盡心力,最後完成了這檔子的事情,自己個兒難道不是應該歡歡喜喜,十分高興?為什麽自己偏生心中鬱鬱,也是不大能夠高興得起來?


    蘇穎該死,毋庸置疑,就算淪落到如此下場,生生被逼瘋,受盡了非人的折磨。饒是如此,元月砂也是絕不會有半點同情,更沒有一點兒後悔。再怎麽慘無人道的事情,發生在蘇穎身上,就算是違背了人性,費盡了手腕,元月砂的心裏麵,卻也是不會有半點感覺。


    她隻是覺得,覺得有些疲憊,有些累。


    好似那無情無盡的爭鬥,根本無法完結。而那幕後的黑手,卻也是總是與自己失之交臂。


    不過其實,這也是沒有什麽的。畢竟很久很久以前,她活著也是沒有趣味,若不是為了蘇姐姐報仇,她人生早就已經毫無趣味。元月砂慢慢的伸出了手,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拋去了人前貴女的驕傲,元月砂如今,一雙眸子之中,卻也好似終於添了如猛獸一樣的狠勁了。


    元月砂如猛獸一般,狠狠的一咬,自己的手背也是被生生咬破,並且滲透出了一股子極為濃稠的血腥味道。


    不能泄氣,絕對不能泄氣,她是一柄鋒銳的寶劍,此生唯一的作用就是征戰殺伐。


    那樣兒的脆弱悄然從元月砂的臉頰之上掠過,卻也是片刻之間就消失。


    元月砂不動聲色的鬆開了唇瓣,慢慢的將自己的手掌隱匿於衣袖之中。


    然而正在這時候,她耳邊卻也是聽到了一道懶洋洋的嗓音:「月砂姐姐,這一次,你當真是要好好謝謝我了。」


    那圍牆之前,卻也是正坐著一位俊美少年,笑容盈盈,赫然正是薑陵。


    元月砂麵色一變,忽而抬頭,眸子漠然。


    薑陵原本笑吟吟的,卻驀然一怔。


    平時的元月砂,總是深邃而內斂,嬌柔可人,可是如今肆無忌憚讓一雙眸子流轉眼底的狠勁兒時候,卻簡直格外觸目驚心!


    與此同時,四五道身影卻也是掠向了薑陵,招招致命!


    薑陵不應該出現在這兒,他既然現身在此處,並且還知曉了將軍的秘密。


    那麽這個俊俏的小子,卻也是隻能去死。


    薑陵唇角雖然仍然流轉了狡黠的笑容,然而眸子卻也是漸漸浮起了一縷凝重之色。


    他年紀小小,天分卻很高,武功已經是不錯。


    百裏聶雖然平時看似懶散,可是教導薑陵的時候,卻嚴苛如惡魔,並且絕不留情。


    薑陵平時雖然會跟百裏聶開開玩笑,可是卻也是清清楚楚的知曉,自己在百裏聶的麵前,根本不能不認真。


    故而薑陵年少英雄,已然是武藝極好。


    如今這些海陵殺手,單個兒自然絕不會是薑陵的對手,甚至還頗有差距。然而他們相互之間,卻也是配合得極好,甚至好似一個人一樣心意相通。


    而這份默契,絕不是朝夕之間能有的。一多半,都是多年一來,戰場之上所造就的前所未有的默契!


    海陵死士,果真是名不虛傳!


    薑陵情不自禁的想著,難怪老聶那樣兒的懶散混帳,卻也是頗為推崇。


    薑陵心裏嘆了口氣,漫不經心的想著,今日自己,會不會被月砂姐姐給宰了?


    他有些無奈,豈不知那些圍攻薑陵的海陵戰士,卻也是更加的心驚。


    薑陵才幾歲,居然是如此的遊刃有餘,輕輕巧巧。


    老鬼退後了一步,看著胸口破開的衣衫,卻也是為之氣結。


    這小子方才一劍要是更深一些,自己隻怕就要死了。


    戰鬥之中,老鬼卻也是清清楚楚的感覺到,薑陵方才並不是力不夠,而是故意饒了自己。


    這簡直是欺辱人了,薑陵居然還有餘力手下留情。


    然而饒是如此,生氣之餘,他們這些海陵的戰士也是禁不住對薑陵生出了那麽一縷佩服。


    薑陵不過這樣兒的歲數,居然能有這樣兒的修為,這樣子的武功。


    他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成就,果真是十分了得。


    縱然薑陵是敵人,可是卻也是宛如一塊明珠美玉,可謂是十分的珍貴了。


    而這樣子的孩子,甚至給予他們某種極為熟悉的感覺。


    好似當年的海陵王,便是打小天分出眾,學武功比別人快,武功也是比別人高。年紀輕輕,海陵王已然是成為了海陵的戰神!


    而海陵王的血脈傳承,好似每一代,所出的子嗣之中,均會有一位血親繼承這樣子的天分。這個孩子就會十分出挑,學武天分極高的存在。


    比如當年死在蕭英手中的四公子,年紀輕輕,就和父親一樣,武學造詣極高。


    好似隻需要隨便學學,已經很不了不起。要是認真學一血,就更是誰都比不了的了。


    可就算是這樣子,這俊俏的小崽子,瞧見了不該瞧的事情,那就該死。


    更何況他們心中也是篤定,就算他們死了,將軍的武技,也是決計能將薑陵斬殺當場。


    元月砂卻忽而眉頭輕攏,緩緩吩咐:「退下吧。」


    薑陵頓時覺得壓力一鬆,方才圍攻自己的幾名死士,居然是十分乖順聽話,就這樣子輕輕的退了下去。


    薑陵也忍不住切了一聲,不動聲色的輕輕揉揉自己的臉頰。


    居然這樣子聽話。


    他身子如一片清雲,輕輕的掠下來,到了元月砂的身邊。


    那一雙好似會說話的眼睛,充滿了控訴與哀怨:「沒良心,我可是方才替昭華縣主除去了蘇侯爺安排在兒子身邊的眼線。若非如此,隻怕蘇侯爺會恨上昭華縣主。」


    方才的一場戰鬥,薑陵的臉頰也是頓時變得紅撲撲的,臉頰之上也好似浮起了一層汗水。


    元月砂眯起了眼珠子,盯著薑陵那生機勃勃的臉頰。


    那冷硬的心頭,忽而禁不住柔了柔。


    也對,這小崽子到底是長留王的人。她自認可以瞞過蘇家的人,可是宰了薑陵,卻一定不能瞞住百裏聶。這個容貌傾國傾城的長留王殿下,也是並不如何好惹。


    既然是如此,貿然殺了人家的兒子,始終也是有些個不好的。


    平心而論,若無必要,也是並不需要非得要豎立一個好似百裏聶這樣子的敵人。


    那個容貌宛如謫仙的死流氓,和他為敵,也許並不會如此美妙。


    元月砂也是找到了一個理由了。


    然而她心中卻隱隱知曉,也許,也許這並非是真正的原因。


    她是知曉為了什麽的,自己麵對薑陵時候,總是容易心軟。


    不過如今既然有了這個理由,也許很多的事情,不必深究。


    薑陵卻也是暗中悄然打量元月砂。


    眼前的少女朱顏盈盈,可是一張精緻的麵容卻也是浮起了難以形容的冷漠和威儀。


    那一雙眸子透出來的壓迫感,很有些像百裏聶認真時候的樣兒。


    瞧著,也是有些令人心頭髮麻的。


    薑陵慢慢的,按住了自己個兒的小心肝,現在想想,自己居然對元月砂英雄救美過。那時候的自己,真是太單純了。


    元月砂慢慢的壓下了眸子之中的隱約森冷,又恢復了平時柔弱姣好,甚至輕輕的笑了笑:「陵少為了我,雙手染血,月砂心裏,也是會有些愧疚的。」


    薑陵卻也是禁不住擺擺手:「蘇家的人屠殺平民,本不是什麽好東西。我趕來時候,就看到周圍居民的屍首。哼,況且,也是蘇暖先對月砂姐姐動手,我為了月砂姐姐對付蘇家,又有什麽錯?」


    元月砂淡色的唇瓣輕輕的含著一縷淺淺的笑容,卻也是輕柔緩緩的說道:「可是都是殺人而已,其實誰先動手,有那麽重要嗎?」


    薑陵麵色卻漸漸認真起來:「這當然是很重要的。」


    薑陵的話語,卻也仿佛撥動了元月砂的某根心弦,讓元月砂的心尖兒,卻也是不覺微微一顫。


    那些個熟悉的話語,讓元月砂仿佛勾勒起了一些從前的迴憶。


    她記得那時候,自己對著蘇葉萱,一陣子別扭,卻也是禁不住說道:「可是蘇姐姐,你要我應了,不可隨意殺人,除非別人先有加害之意。可是總歸是殺人的,誰先動手,有那麽重要?」


    蘇葉萱的手掌,卻輕輕的按住了元月砂的臉頰,溫和而認真的說道:「這當真很重要的。」


    如今迴憶之中的嗓音還是這樣子的溫柔,而元月砂卻也是禁不住一陣子的眼眶發酸。好似有些個酸楚之意,就這樣兒不自禁的浮起在了胸口。


    薑陵瞧著元月砂怔怔的盯著自己的臉頰,暗中吞了口口水,心中卻也是不覺打了個突。


    而他的心裏麵,卻也是禁不住默默的念叨。


    老聶啊老聶,說來也許你都不敢相信,你的心上人,也是折服在小爺的魅力之下,好似看上我了。


    他心裏麵也是不知曉是什麽滋味,元月砂英姿颯爽,又神秘莫測,妖嬈多姿,他也覺得元月砂很有趣,甚至有著一種與眾不同的魅力。


    有時候,他明明知曉元月砂很兇猛,可是卻也是不自禁的升起了一縷親切之感。


    可是,可是自己似乎對元月砂並沒有那樣子很特別的感覺啊!


    倘若元月砂知曉薑陵心裏麵想的是什麽,隻恐怕會立刻恨不得下令幹脆將這臭小子給宰了。


    元月砂平時嬌嫩的嗓音,此時此刻,卻也是禁不住有了一股子淡淡的沙啞。


    她緩緩的言語:「陵少,若非你的養父是百裏聶,也許我當真會殺了你的。」


    那沙啞的嗓音,輕盈的潤入了寒風之中,使得薑陵頓時禁不住抖三抖。


    元月砂這樣子說,他恍恍惚惚,靠著極為敏銳的觸覺,竟不自禁的覺得元月砂說的也許是真的。


    元月砂那柔潤的紅唇,吐露出了冷冰冰的話語,仿佛在告訴他,當真會死的哦!


    隻不過薑陵隻呆滯了片刻,旋即又無所謂:「沒關係,我忘了告訴縣主,父王讓阿陵邀約美人一聚。若是當兒子的一去迴不來,可憐的老父親一定是會傷心的。」


    元月砂瞪了薑陵一眼,有些惱怒。


    這些話兒,之前卻也是未曾聽到薑陵提及。


    可見若非當真將薑陵弄死,薑陵一定是會很不正經。


    一股子淡淡的心驚,卻也是湧上了元月砂的心頭。


    百裏聶好似一團淡淡的煙霧,又好像是龍胤京城一團幽靈。那錦繡富貴堆裏麵,養出的一縷神秘與富貴。對方的身上,染滿了錦繡風華,卻又不自禁的令人為之而心悸。


    可是這樣子宛如幽靈般的男子,那煙霧之中一雙極為明亮的眼睛,卻也是總是這樣兒的盯著自己。這也是讓元月砂的心中,不自禁的流轉了一縷莫名的心悸。好似自己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是被一雙貪婪的眸子死死的盯著。這樣子的感覺,並不如何的愉悅。為什麽每次自己完成一樁復仇,百裏聶卻總是會告訴自己,他什麽都是知曉了的,並且也是瞧在了眼裏麵了。


    薑陵的老父親,可真是令人討厭。


    元月砂卻無法拒絕百裏聶的邀約,百裏聶猜中了百裏炎的心意,仿佛什麽都知曉。


    元月砂當真好奇,百裏聶究竟是想要算計什麽。也許當真知曉百裏聶想要什麽,百裏聶也是沒有這般神秘莫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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