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無處不在。


    就如陸晚蕭此刻被絲線包圍,條條絲線皆為道,甚至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都觸及了道!


    他誦唱的聲音從光繭之中傳出,蒼涼的語調響徹星空:


    “立天之道曰陰陽,立地之道曰柔剛,立人之道曰信義。”


    “世間萬物曰天道,一舉一動曰地道,一言一行曰人道。”


    “大道無常勢,無定勢,人有其道,需自踏出,唯然奉己……”


    如果悟道是肉身陷入沉眠、靈魂追尋真理的過程,那麽陸晚蕭現在大概算深度沉眠。


    問道,亦是煉心的過程。


    有人言:道,足下之路爾。


    有人言:道,一陰一陽爾。


    有人言:道,尊其本心爾。


    三千世界三千道,不同人的眼裏自然有不同的道,若問何為道,恐怕沒有統一的答案。


    因而陸晚蕭這一世的道,無從借鑒,無人能助,需得由他自己踏出。


    他那一句“何為道”,既是問天,亦是問己。


    而被無數絲線包裹的他,已經找到了這一世,屬於自己的道!


    他的誦唱仍在繼續,其聲如天雷滾滾,震耳欲聾。


    沒有迷惘,充滿堅定!


    “吾於五濁惡世,墮於鬼道,舍故我而成冥尊,唯然奉己。”


    “吾於五濁惡世,獅子奮迅,舍死生搏擊蒼天,唯然奉己。”


    “吾於五濁惡世,眾生皆苦,舍妄念起斬萬物,唯然奉己。”


    “吾於五濁惡世,永處惡道,舍大乘願不有慮,唯然奉己。”


    “吾於五濁惡世,地獄罪報,舍困頓千百報應,唯然奉己。”


    ……


    陸晚蕭每說一句話,整片星空就會閃爍一下,光繭內的散發出來的氣勢也愈發強盛。


    明心見性,亦是道。


    若此刻有人再問他何為道……


    那麽他將隻有一個答案。


    “吾於五濁惡世,踏己道,鍛己身,煉己魂,唯然奉己得真道!”


    話落,整片星空驟然沸騰,包裹著陸晚蕭的光繭更是照亮了星空中的每一處角落,繼而……


    轟然爆開!


    陸晚蕭的身影在強光中宛若天神下凡,散發超凡入聖的氣息。


    微微抬頭,他眼中電芒激蕩,電芒深處是無比澄澈的神光!


    “孤獨,原來這就是我的道!”他開口瞬間,星空消融。


    因他悟透了自己的道,悟道之境也便開始消散了。


    “有任秋溟的童年,苦中求樂,振興家族是我的追求;


    父親死的那一刻,怒火攻心,複仇任秋溟是我的追求;


    任秋溟命喪我手,悲從中來,他的遺誌就是我的追求……”


    陸晚蕭呢喃,迴首上一世,不論是苦中作樂、怒火攻心、悲從中來乃至他屹立於七界萬域之巔的意氣風發……任秋溟都貫穿了他的一生。


    前半生他是孤獨的,因為任秋溟不在了。


    後半生他也是孤獨的,因為任秋溟不在了……


    從此再無人可與他並肩,也沒資格與他並肩。


    孤獨往往源於卓絕。


    太美麗的人容易孤獨,太卓越的人亦容易孤獨,其中的道理顯而易見,因為少有人夠資格與其並肩。


    太陽是孤獨的,月亮也是孤獨的,星星卻難以計數。


    他一直孤獨著。


    但並不意味著他享受孤獨,他希望任秋溟迴來,希望有一個人能與自己並肩。


    “可是既然踏上了這條路,孤獨就是我必須承受的東西。”他眼中的光芒越來越亮。


    “刑真說得對,既然我已經走上了這條路,成功與失敗,幸福與苦難都已經成為了次要的東西,最重要的是這條路本身。”


    隨著他的話語,星空消融的速度加劇,開始於現實中的景象重疊。


    一張他最熟悉的麵孔漸漸取代了星空,血色雙眼深處的溫暖,仿佛在指引著他的歸途。


    “最重要的是其實這條路本身,有你與我並肩,刑真。”


    話落,星空完全崩塌!


    而他的意識也隨之迴歸現實。


    刑真血紅的雙眼第一時間映入他的眼簾,關切一如既往。


    見他那麽快就從悟道之境退出刑真還是有些意外的,愣了一下開口問道:“你悟道結束了?”


    “嗯。”他的臉上帶著笑容。


    “看來這次悟道令你收獲很大。”刑真仔細地看了他許久,認真說道。


    如果說陸晚蕭此前給人的感覺像是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摸不透,看不透,那麽現在的陸晚蕭明顯多了幾分生氣,似乎……


    似乎有種枯木逢春的感覺。


    總之變化明顯。


    陸晚蕭微微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不變,一股蕭瑟的氣息卻突然從他體內散發,緊接著條條秩序鎖鏈虛影飛射而出,將刑真滿滿纏繞!


    “你這是?”刑真愕然,看了一眼纏繞在他身上的秩序鎖鏈。


    這些纏繞在他身上的秩序鎖鏈並不能束縛他的行動,因為完全是虛影,沒有實體。


    “感受一下。”陸晚蕭嘴角扯出一抹莫名的弧度,雙臂於胸前環抱,老神在在。


    刑真剛想說點什麽,突然他的臉色一變,變得難看至極。


    “為什麽……”刑真痛苦的捂住胸口,難以置信地看著陸晚蕭,“我覺得好孤獨。”


    自他成為戰鬼以來,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殺戮之中度過。


    陸晚蕭的心是孤獨的,而他的心則是空洞的,直到成為陸雲韜的戰鬼乃至後麵成為陸晚蕭的戰鬼,他的生命才有了那麽一絲色彩。


    他之所以想要變強,之所以想要成為鬼帝,是因為在他們戰鬼隻見有個傳說——


    成為鬼帝就可以追溯時光,找迴生前的記憶。


    他想知道自己從哪裏來,自己到底是誰。


    但此刻,他內心的空洞被無限地放大,負麵的孤獨情緒完全占據他的內心,甚至讓他有種了無生趣的感覺,下一秒就可以坦然迎接死亡。


    “隻要是活著的生靈都難以忍受長期的孤獨,意誌薄弱的人因孤獨而沉淪,強者因孤獨而升華。”陸晚蕭的聲音響起,刑真感受到的所有孤獨瞬間如潮水般褪去。


    仿佛如洪水猛獸般的孤獨從未發生過。


    “這就是你掌握的道嗎?”刑真心有餘悸地看了陸晚蕭一眼道。


    “如何?”陸晚蕭自信一笑,問道。


    “在迴答你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的道,剛才發揮了幾成?”刑真認真想了想,說道。


    “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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