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蒼山無量洞府中,於修正在凝神打坐,為他這一次的天劫做好準備。此一次渡劫非同小可,若成了則由魔入佛,匹敵諸仙;若敗則功力俱散,廢人一個,重則,還會元神破散灰飛煙滅。萬萬不可大意。


    話說於修的元神正要突破小周天,忽然被一陣陣雜音擾亂,害的於修一個走神真氣混亂,憋出一口血來。


    一清醒過來,於修便心知不妙。隻怕是仙門那群道士得知他劫期逼近,找上門來要對付他。聽這動靜,人數還不少。


    於修緊蹙眉頭,提神運氣的同時在心中暗自不解,他的躲藏地十分隱蔽,還派了親信弟子在方圓千裏守護,若有情況即會立刻稟報,哪怕是親信弟子死了,也會有信蛇前來。況且段蒼山內爬蟲走獸妖魔鬼怪眾多,再不濟也會纏住那些仙門道士大戰一番,鬧出大動靜才對。然聽此刻仙門道士已經逼近山腳,如此這般,定是有內鬼接應了。


    稍稍平複真氣,於修掀開眼簾,琥珀色的細長眼陰鷙不已。別人都打到他家門口來了,他怎麽能不去招唿招唿呢。更重要的是,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誰那麽大膽子,敢背叛他於修!


    於修站在段蒼山頂上,眯眼細看。段蒼山腳下,一群手執長劍白衣飄飄的仙門大軍撲麵而來。領軍的是仙界之首西城掌教明冥,一看明冥,於修心中便了然背叛他的是何人了。


    看見蒼山之巔的玄色身影,明冥一抬手,仙界大軍停下前進,抬頭看向山頂上的人:魔界至尊,於修。


    麵對這浩浩蕩蕩的軍隊,於修輕歎一聲,朗聲問:“好徒兒,你還不出來?怎麽,與你爹相認了,就不認師父了?”


    於修話落,從仙界大軍中緩緩走出一個青年來。頭頂的太陽熾烈,於修眯眼看去:那青年眉眼俊朗,風姿卓絕。記起當年初次見他時,也是這般烈日灼灼的天氣。


    這青年是於修的愛徒,亦是仙界之首西城掌教明冥的私生子,明瑞。明冥年輕時犯了些差錯,與魔女紫藤蘿暗結珠胎。後又派人追殺紫藤蘿,紫藤蘿逃迴魔界,產下麟兒,此子便是明瑞。當年於修還不是魔尊,尚在魔界致盲山中修行。紫藤蘿在被追殺時受了重創,產下明瑞後不久便修為盡散,活不過兩三年便去了。於修與紫藤蘿有些交情,便收了明瑞為徒。


    “魔頭於修,束手就擒吧。”明瑞開口道。


    於修的眼睛裏要恨出血來:“魔頭?哼,你終究是選擇了所謂的六界‘正統’了。不過,趁人之危,背信棄義,看來你們這些‘正統’也不過如此。”


    明瑞眉目之間有些遲疑。


    見狀,雲頭的老子明冥一揮手:“多說無益。於修,你危害六界,今日若不除你,日後難再有此機會。於修大魔頭,仙界子弟,人人得而誅之!”


    仙界大軍向於修奔來。


    “區區螻蟻,還不在本尊眼裏!”於修大喝一聲,縱身迎上。其實他心中知道大勢已去,天劫在此,縱然他是魔界至尊。然而他始終有一口鬱結之氣,萬年修為毀於今日,哪能叫他甘心!


    這一場大戰,果然天昏地暗。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於修是魔,是令六界聞之色變的魔尊。三天三夜,屍橫遍野。仙界弟子損傷大半,西城掌教重傷吐血,然而於修也是強弩之末了。


    最後,青年明瑞,從傷殘之中掙紮著站起來,拿劍指著於修,逼著他一步步退到了山崖。


    山崖下是六界死地閻羅火海。哪怕神軀,掉下去也是灰飛煙滅。於修心知,他完了。


    他看著眼前的青年白衣染血,明明一身傷殘,隻剩下半口命,卻還是眼神倔強,指著他的劍分毫也不偏離。


    於修皺眉不解,“……明瑞,是仙是魔就真的那般重要?重要到,你要將師父挫骨揚灰?一絲魂魄都不留?”


    風聲獵獵,遍地無聲。


    “……對不起。”明瑞眼角滑下一行清淚,眼神卻是堅毅無比。


    “去死吧,師父。”


    利劍刺入胸膛,於修的身體跌下山崖。他明明有機會將明瑞拉下來陪葬,但不知為何,他卻沒有那麽做。


    或許是明瑞的眼神太可憐,那孩子畢竟陪伴他度過了漫長的一千年。又或許,是那一千年在於修的生命中太過寂寞,太過痛苦。所有隱藏最深的痛楚,都被那孩子看了去。


    若非如是,一個魔尊,怎會這般心慈手軟呢。


    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


    誰也不知道,於修雖為魔,但一早,他也曾在仙山中修行的。隻不過那已是一萬年前的事了,一萬年滄海桑田,六界中新秀突起,變幻莫測。當年玉屏山一個小小的弟子,有又誰能去在意呢。


    今後,世人也隻知魔尊於修便足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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