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毫無生氣的躺在那裏,沒有血色的皮膚白的像一塊玉石,完美、靈透,卻沒有一絲生氣,很難想象她就是方才在城樓上指點千軍萬馬,大破鬼方騎兵的那個女子。


    “殿下,老臣曾說過廣陵殿下的身體因在北疆日久而有些虛弱,要好好將養才是,如今她這般在城樓上吹風,以致舊傷未愈,風邪入體,恐怕會傷及殿下的身體和腹中胎兒!”老軍醫的臉十分嚴肅,甚至可以說是在指責鳳朝歌。


    然而鳳朝歌卻沒有絲毫不滿,隻是盯著雲舒修長的玉手不說話,那隻手即便是昏迷時也安放在腹部,他心中抽痛了一下,輕聲問道:“要怎麽救?”


    老軍醫看到他如有所失的表情,不忍多加責怪,可想到雲舒的身體還是搖了搖頭:“老臣需得下重藥才能將風寒從殿下體內祛除,不留後症,隻是這樣一來……必然會傷到殿下腹中的孩子。”


    “廣陵殿下和腹中的孩子隻能二選其一,望殿下早作決斷!”世上的人有千般麵孔,但在醫者麵前卻隻有一個,即便眼前的人貴為王侯也不得不麵臨生老病死的抉擇。


    鳳朝歌睫毛輕顫,眼神如黃泉邊的鬼火明明滅滅,他幾乎在一瞬間做出決斷,卻將指甲陷落在皮肉裏,滿手鮮血淋漓:“那就請軍醫用藥吧。”


    軍醫領命離去,鳳朝歌隻是背對著眾人望著床上,讓人覺得有幾分頹然和蕭索。


    “可惡!”林一笑揚拳捶在牆上,他已經聽說了雲舒到城樓奪下帥旗的事,可全軍將士的性命居然要用廣陵殿下的身體和世子的孩兒來換,是他們太過無能!


    姚子淳眼眶一熱,說不出的難過和心痛,可他也無法說出任何安慰的話,因為任何話對於此刻的世子殿下來說,也隻是聊勝於無。


    風恪扯了扯兩人的衣袖,示意他們不要在這裏打擾,於是三人靜靜退了出去。


    老軍醫知道這件事重要,於是親自出去抓藥熬煮,不一會便端著湯藥迴來,看到房中一坐一趟兩個與世隔絕的身影,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世子若是準備好了,老臣可施針讓廣陵殿下醒來,藥……還是要趁熱喝。”他小心翼翼的說道。


    鳳朝歌隻是‘嗯’了一聲,向後挪出一個位子來。


    老軍醫上前,手法嫻熟的在印堂、百匯等七處主穴施針。


    雲舒緩緩睜開雙眼,直直對上鳳朝歌溫柔的雙眸,那瞳孔如同黑潭,清清楚楚映著自己的麵容。


    她揉了揉雙眼,覺得一定是自己眼花,忍不住調笑道:“你做出這樣一副情深不壽的模樣,是感念救命之恩想要以身相許?”


    鳳朝歌聽到她細若蚊蠅的調笑,心頭蕩起漣漪,隻是淺淺一笑,竟然就這麽默認了。


    他將所有的痛處壓在心底,抬手將女子攬在懷中,那聲音與其說是責怪不若說是心疼:“受了傷還跑到城樓上吹風,再過三天便要班師迴京,將藥喝了快些養好身體。”


    雲舒這才發現房中還站著位笑容燦爛的老軍醫,想到剛才和鳳朝歌的對話,她覺得臉頰微熱。


    一股刺鼻的味道縈繞鼻尖,她蹙眉偏過頭,這麽濃重的湯藥讓人聞之欲嘔,這是放了多少白芷才能產生的味道,雖然白芷是活血化瘀的良藥,卻也是腹中胎兒的催命符。


    她忽然轉頭一動不動的看著鳳朝歌,那眼神就如同一麵黑鏡將驚慌和痛處映照出來,無處遁藏。


    “你現在,是打算殺了他嗎?”雲舒的話像一把利劍,直接刺入鳳朝歌內心深處?


    腹中的胎兒,會因為這副湯藥而消失。


    鳳朝歌端著藥的手一抖,抿唇不語,目中有痛色一劃而過。


    “殿下莫怪!”老軍醫趕緊上前解釋:“世子是為了救你,為了你的身體才放棄自己的骨肉啊!”


    那清雅的眸子輕輕顫動,手中的藥碗貼近雲舒唇邊,他已經無法將破碎的笑容拚湊起來,於是冷硬著麵孔說道:“喝藥。”


    雲舒的目光如有實質,想要將麵前的人看穿,她不知是從哪裏來的力氣,忽然揚起手掌朝著那風雅俊美的臉上唿嘯而去,發出清亮的響聲!


    鳳朝歌沒有閃躲,硬是挨住了那一巴掌,手中的藥碗翻在地下碎成幾瓣。


    他在老軍醫驚訝的目光中抹掉唇角的鮮血,將破碎的藥碗一一拾起,握在掌心,仿佛隻有新的傷口才能緩解內心的痛處。


    老軍醫看不下去,頂風作案道:“廣陵殿下,若不現在治好傷寒,你日後可能會留下心悸多夢的後症,長此以往,恐……難享天壽。”


    雲舒那一巴掌仿佛用盡了力氣,隻半臥在床邊,香汗淋漓,艱難道:“勞煩軍醫,幫我保住這孩子。”


    “這……”老軍醫聞言猶豫起來,不由自主的看向鳳朝歌,想要聽從他的意見。


    鳳朝歌苦笑不已,他沒想到原本不想要這個孩子的雲舒,會為此事扇了他一巴掌,可他卻能夠理解她心中所想,於是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即便要保這孩子,也將廣陵的身體調理好。”說完深深的看了一眼雲舒,便便頭也不迴的離去。


    雲舒見他留下這句話後離開,才緩緩的閉上眼再一次昏迷過去,房中隻剩下老軍醫,發出一聲長長的感歎。


    然而,他們此刻並沒有收到來自於京城的密報,不知寧國在十幾日之前向疏國邊境開戰,而駐守邊境的便是疏國的另外一名大將,何樂生。


    雲舒在迴京的馬車中一直昏迷不醒,即便偶爾醒來也是意識不清,不過半個多月人已經消瘦了大半,隻靠著每日軍醫行針和湯藥養著腹中胎兒,鳳朝歌每每見到此狀都覺得心痛不已。


    先前,鳳朝歌猜測誤傳情報之人是京中的紫苑,所以暫時沒有和朝中取得聯係,寧王身死這個消息也是在進入隨州境內聽聞的。


    風恪等人清楚的知道,雲舒是受了寧王的幫助才能進入北疆,所以馬上明白這二者牽連。


    “寧王遇刺身亡這個消息到底是何人散布出來的?”鳳朝歌在風恪的馬車上與他們商談。


    姚子淳一直負責在市集采買食物和藥材,於是留心打探了一下,稟告道:“據說是從常山王營帳中傳出,而且還說寧王是被我們疏國士兵刺殺!”


    鳳朝歌挑挑眉頭,看來是有人想借刀殺人。


    他並不擔心寧國有人謀反引起內亂,隻是先前承了寧王相救的恩情,也知道雲舒必不會撒手不管,所以對姚子淳吩咐道:“去打探寧王現在何處以及攻打疏國的將領是何人,想辦法和京中穆太師取得聯係,記住,不要驚動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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