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江湖上的規矩,但凡聚會,必要切磋一番武藝,俗稱百家擂,即使此次前來吊唁也不例外。


    這條不成文的規矩也實在有道理,想來要召集武林各派齊聚一堂,非得是個有分量的人不可,而招唿眾人出手過招,也必須有個由頭而不能師出無名。可但凡那些有分量有來頭的人又大多自恃身份,不可能成日請人擺擂比武,因此這不成文的規定在江湖之中也頗令人覺得豪爽。


    此次正逢蕭劍塵亡故,卻是個敏感的時候,一個武林之主死了,自然要有下一個,這也是眾人摩拳擦掌的原因了,可李澈卻沒什麽興趣。


    折柳莊撥給他們一間幹淨小院,隻是連日來換了幾處吃住的地方,李澈竟也覺得沒什麽稀奇,按照韓稽所說,明日大擺擂台,後日祭奠蕭劍塵,晚上流水宴,之後便可隨意了,他迷迷糊糊想著,也不知何時睡去的。


    他這一夜好眠,卻不知韓稽和那白衣女子正秉燭夜談,按理說今日雲舒就該到折柳莊與他們會和,可此時還沒有消息,明日要是再不出現,難免惹人猜疑。


    那女子低低一歎,勸慰道:“副使不必擔憂,門主自說去徐州李府尋些東西,想來有什麽事牽絆住了,故而沒能準時前往,今日飯後屬下已命人前去探尋,最遲明日午時便有消息。”


    韓稽點點頭:“門主自有分寸,隻是明日午時後若仍舊沒有音訊,我便要親自去尋,屆時李澈還有井木犴的各位就由你安置。”


    女子領了命離去後,不等片刻,也各自安歇了。


    第二天一早,韓稽喚起李澈一眾前往,隻見折柳莊一處寬闊的土地中央擂起一座高台,四周皆可落座,這本無甚新鮮,但難得的是四周皆種桃樹,而這空地估計是將一片桃林的中間開辟出來的。雖才二月,但楚國一向溫暖,桃花竟已盛開,和風一吹,繽紛漫天,煞是優美,尤其是闔府上下極盡縞素,倒另這桃花顯現出一片妖冶淒美之感。


    眾人到的時間相近,已紛紛落座,李澈昨夜睡得很好,便也來了精神開始四處打量,他站在韓稽和白衣女子身邊,不時問上幾句,譬如:這人武功好不好,是什麽派別,用的什麽兵器之類的。


    韓稽偶爾搭上一兩句,但多數時間都不說話,反而白衣女子生性和善,無論李澈問什麽,她都耐心的一一解答。


    眾人又等了片刻,約莫太陽升到半輪的時候,那賈紀君終於攜著幼子前來,眾人一見賈紀君,不免感懷蕭劍塵之死紛紛見禮。


    李澈自然是第一次見到賈紀君,少年心性,不免好奇多打量了幾分,隻見這婦人一身縞素,眉眼長得勻稱清秀,雖有些年長,依舊無損姿色,隻可惜連日以來哀傷勞累,此刻略微蒼白的臉色帶著無法抹去的疲憊,可她依舊淡淡笑著,仿佛有幾分堅韌的風骨。


    李澈這一打量不過片刻,很快便被另一道身影吸去了視線,隻見賈紀君身旁除了那日在府外待客的高映和她的幼子,還有另一人,是一位年輕公子。


    那公子一襲青衫,是那種淺淺的青,仿佛遠黛的輪廓,渾然天成。那身姿竟比青鬆翠竹還多了幾分風流,比芝蘭玉樹還添了些許清貴,隻讓人覺得沒有誰比他更適合這個顏色了,也沒有人能把這個顏色穿的如此優雅磊落。


    李澈見他是如此,世人見他亦是如此,可在這世上,能識得他,懂得他,千裏相隨或是以他為敵,把酒言歡亦或是並肩作戰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不過這是後話。


    隻見那公子笑的十分恰到好處,舉手投足皆不免楚楚風流,十分讓人傾慕:“在下鳳朝歌,見過各位。”還在恍惚間,隻見青影微微一禮,清淡優雅的聲音像一陣風,飄入每個人的耳中、心中。


    聽到這聲音,眾人方微微迴神,恍然想起自己所處是在折柳莊的桃花林旁,再看一眼桃花林,忽覺得這千萬錦簇花開,不知為何變淡了三分,雅致了三分。


    賈紀君淡淡一笑:“眾位不必多禮,我身旁的這位公子是青石穀傳人,此次出門遊曆,恰巧路過折柳莊,方能與眾位英豪一聚。”


    話音剛落,一陣驚羨讚歎聲不約而同的從四周響起。


    青石穀門人,一向驚才豔羨,卻因它淡泊不問世事,百年難遇,在坐誰也不曾見過一個活在世間的青石穀弟子,那些隻存於過往傳說中的人,恍然便是如此模樣。


    賈紀君和鳳朝歌坐下,眾人焦躁之後才慢慢平靜下去,更多的是偷偷打量鳳朝歌,隻覺得這樣的人物,多看幾眼也是好的。


    眾人皆知這切磋一道,不僅實力重要,時機更是重要,在前麵出來的都是拋磚引玉,未必有什麽真本事,而中間出來的呢,卻又支撐不到最後,若最後出來,恐怕又碰到難纏的對手,所以選對時機有時候直接影響了成與敗。


    經過賈紀君的寒暄和高映的一番說辭之後,台上不知何時已經開打,韓稽卻因遲遲沒有等到雲舒的出現正皺著眉,忽感一道淺若清風卻不容忽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韓稽隔著台子,遙遙對上那一雙雖淡卻深遠的鳳眸。


    隻見鳳朝歌含笑朝這邊點點頭,韓稽微微低首算作迴禮。


    “韓大哥,你認識那人麽?”李澈問道


    韓稽點點頭似是不願多說:“數麵之緣”


    正說著,忽聽‘嘭’的一聲,一個人倒摔蔥的樣子滾出了擂台,那人捂著臉,血從他指尖泊泊流出,一道劍痕從那人麵中間割過,生生毀了皮相。


    而台上勝出的人正舉著長槍耀武揚威,可沒等他休息國聯,忽然麵前花白的一閃,正是一柄拂塵照麵。


    一個渾身青碧的老道緩緩站起身來,半是歎息道:“雖說切磋武藝,點到為止即可,馮先生何苦傷人皮相,徒增罪業。”


    隻見那姓馮的瞅了那道士一眼,絲毫不買賬道:“這不是越山派的淩霄老道麽?”他輕蔑笑了一聲,似是極看不慣那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哼道:“既然你一心向道,就該好好清修,何必趟這渾水,還不是沽名釣譽。”


    那老道還沒說什麽,後麵的道姑就先坐不住了,厲聲道:“馮七,我師兄好生勸諫於你,你卻惡言相向,簡直不知好歹!”


    那馮七又啐了一口,對台下的越山派道:“你這道姑倒是對你師兄維護的很,不像你們平日裏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可別是背地裏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吧。”


    這下淩霄子也掛不住顏麵了,臉色青白,微怒道:“馮七,你既不服管教也不必多說,盡管出招罷。”說罷,一甩浮塵,竟是沉不住氣先動手了。


    李澈皺了皺眉,顯然也對那馮七的粗俗很不上心,他拽了拽旁邊的衣袖問道:“阮姐姐,那人是誰,怎麽口氣這般大?”


    那女子看了一眼李澈,知他瞧不上馮七的惡言,於是解釋道:“此人名喚馮七,卻也不是因為他排行第七,隻因他手中長槍一向隻有七招,這七招雖短,卻也變化無窮。”


    說話間隻見馮七和淩霄子鬥得開心,那長槍雖勇猛,卻失之靈巧,一個不慎就被淩霄子的拂塵纏住,束縛了手腳,也不知那拂塵是什麽做的,竟然堅韌非常,任那長槍怎麽割都割不斷。


    李澈死死盯著二人,隻盼那馮七早早落敗,好殺殺他的銳氣,奈何李澈學藝日短,雖則招數上明白不少,但高手過招,動作一快便也看不清了。


    阮兒瞥見李澈一張原本秀氣的臉正因苦惱皺在一起,滿臉的孩子氣,不禁微微一笑,解釋道:“你不必憂心,這馮七力氣雖大,但以淩霄子的年紀都可以作馮七的師傅了,功力還差上許多,不出五招,便要落敗。”


    高手過招,何其迅速,五招轉眼即過,馮七已被淩霄子掃下了台。


    李澈一笑,有些羨慕道:“阮姐姐說的果然不錯,可阮姐姐如此年輕,武功也這樣好,你的師父一定很厲害。”


    阮兒瞧他有些失落,於是溫和一笑安慰道:“我沒有什麽師父,我的功夫都是門主親自教的。”


    “啊”李澈驚了一聲,奇道:“原來門主也教過阮姐姐啊?”


    阮兒點了點頭,笑看了一眼李澈,寬慰道:“所以你也不必灰心羨慕,門主那般高明的功夫,你年紀這麽小就得她的指點,日後不曉得比那馮七強出多少倍,就連淩霄子也不在話下。”


    李澈眼中一亮,顯然很高興。


    兩人閑聊之後,再迴頭看向場中時,台上已站了一位女子,那女子鵝黃淺衫,杏目含笑,麵容豔麗,隻是那微敞的胸襟和大腿不怎麽雅觀,雖嘴上說不雅觀,但仍有不少男子直直望著那片雪白的肌膚,不肯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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