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雨晗折開信,很快就看完,她怔怔的坐著,眉眼不動。


    良久,一旁的淡蘭輕聲問道:“夫人,可是欒城那邊出什麽事情了?還是候爺有交待事情?”莊雨晗身邊的幾個大丫環,其實都是她的心腹,不僅替她辦事,還保護她的安危。


    “淡蘭,把牛角村的人撤迴來,以後,不用再關注那裏的消息了。”莊雨晗淡淡的吩咐。


    淡蘭聞言,一臉驚訝,“夫人,這怎麽可以?那裏不僅有大公子,還有顧氏母女,我們怎麽以置之不管?”


    “我的話,你也要質疑?”一記眼刀子射去,淡蘭立刻噤言,“是,夫人,淡蘭立刻交辦下去。”


    莊雨晗點點頭,揮手,“去吧。不要讓人發覺,以後,你們都給我安份一點,不要有任何打草驚蛇的事情。孟晨曦已經迴到欒城了,一定不能讓他有所察覺。”


    “是,夫人。”


    淡蘭匆匆離開。


    莊雨晗深吸了一口氣,起身走到窗前,雙手緊攥成拳。


    老侯爺為什麽讓她留著顧氏母女?他到底在打什麽主意?難道將來還想把顧氏母女接迴欒城?


    那自己這些年在外頭吃的苦算什麽?


    “夫人。”


    “滾——”


    “是,夫人。”


    小丫環剛踏進房門,便被莊雨晗攆了出去。


    淡香從廚房端來剛燉好的燕窩,看著門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小丫環們,問道:“你們在這裏做什麽?是不是又做了什麽事惹夫人不高興了?”


    淡香和淡蘭是莊雨晗的大丫環,府裏的下人都以她們馬首為瞻。


    “淡香姐,夫人不知為何生了很大的氣,把我們都攆出來了。淡香姐,剛剛福至院的小初子來報,二公子和三公子發起了高燒,我們去稟夫人,可夫人她……”


    小丫環快要哭了。


    淡香聽後,揮手,“你們先下去,我去稟告夫人。”


    “是。”


    淡香推門進去,莊雨晗立刻斥道:“還有沒有規矩?不是讓你們滾嗎?”


    “夫人。”


    “是你啊,先出去吧,我想靜靜。”莊雨晗收起怒氣,擺手,一臉疲憊。有家歸不得,在外麵熬了這麽多年,可那個家仍舊離她很遙遠。


    她累了!真的累了!


    淡香把燕窩放在桌上,驟步走到她身後,“夫人,小初子來稟,二公子和三公子突然發起了高燒,夫人還是過去看看吧。”


    “什麽?”莊雨晗驚叫一聲,急忙往外走。


    淡香匆匆跟了上去。


    福至院。


    莊雨晗領著淡香進了主屋,小初子立刻紅著眼眶迎了過去,“夫人,公子們不知為何突然發起了高燒,小夫剛到,正在為公子們診治。”


    “你是怎麽照顧公子的?”莊雨晗斥喝。


    小初子撲嗵一聲跪在地上,“請夫人責罰。”


    “來人啊,拉出去打二十大板。”莊雨晗喚來上人,把小初子拉了出去。小初子自認失職,也不敢求情,在院子裏挨了二十大板。


    雕花大床上,馮致臻不省人事的躺在床上,大夫正在撫脈。


    莊雨晗揪著手絹,隻看了一眼,又匆匆出門去了隔壁屋裏看馮致霖,她的雙生子一直住在同一個院子裏,由她從欒城找來的夫子授教。


    連武夫子也請了江湖上有名的高手。


    可見她對馮致臻和馮致霖的重視。


    馮致霖的情況,瞧著並沒有什麽不同,莊雨晗心急如焚,煎熬的看著等著大夫確診,“淡香,你去隔壁照顧二公子,有什麽情況立刻過來告訴我。”


    “是,夫人。”


    淡香匆匆離去,一臉凝重。


    莊雨晗坐了下來,不一會兒,大夫鬆開手,她立刻起身迎上去,問道:“大夫,小兒的情況如何?他到底是怎麽迴事?好好的,為什麽突然發起高燒?”


    大夫伸手做了請勢,兩人一起來到外室。


    莊雨晗的心弦緊繃,不安的問道:“大夫,小兒他是?”


    “夫人,令郎這是消渴症,不知夫人祖上有沒有誰得過此症?又或是馮老爺這邊有過類似情況?”大夫的目光落在莊雨晗的臉上。


    “消渴症?”


    “是的。”


    莊雨晗搖搖頭,“我並未聽過身邊的親人,誰有過此症。”


    大夫眉頭輕蹙,疑惑,“以老夫的經驗,令郎這症狀的確是遺傳的。”


    “大夫,這病該怎麽治?可能治好?”莊雨晗打斷了大夫的話。


    “這消渴症無法根治,並且在日常起居生活中,病患還要盡量不食用甜食。”大夫沉思了一會,“我這就開藥方子,夫人差人去藥堂抓藥吧。”


    不能根治?


    莊雨晗整個人都呆住了。


    站著一動不動。


    大夫寫好了藥方子,起身進去收拾藥箱,“夫人,你也不必過分擔憂,這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平時注意飲食,多忌口,也不會有什麽大礙。”


    “謝謝大夫了。”莊雨晗迴過神來,親自送他出門,“你去賬房取銀子給大夫,再和大夫一起去抓藥迴來煎。”


    “是,夫人。”


    莊雨晗進了馮致臻的屋裏,大夫也已開了方子,說著和前一個大夫同樣的話。


    “謝謝大夫了,淡香,到賬房取診金,再替我送送大夫。”莊雨晗渾身無力的坐在床前,靜靜的看著床上的馮致臻。


    消渴症?


    怎麽會是消渴症呢?


    莊雨晗百思不得其解,這病在安家並沒有聽說過啊。


    安寧不也沒有嗎?


    為什麽她的兒子就會患上?


    砰砰砰……莊雨晗用力的捶著床沿,淡香迴來,連忙拉住她的手,“夫人,你這是怎麽了?公子們生病了,需要你的照顧,你可不能灰心。”


    莊雨晗深吸了一口氣。


    “你說的沒有錯,我不能這樣灰心,更不能放棄。”說著,她抽出手絹,溫柔的拭去馮致臻額頭上的細汗,“淡香,你去找淡蘭過來,兩位公子由你們親自照顧。”


    “是,夫人。”


    “等一下。”


    淡香停下腳步,問道:“夫人,你還有什麽吩咐?”


    “公子們的病情不要告訴任何人,隻說是染了風寒,以後,不要讓公子食用甜食。”莊雨晗吩咐,“兩個大夫那邊,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淡香明白。”


    “去吧。”


    莊雨晗揮揮手,滿臉疲憊。


    “臻兒,你放心!娘不會讓你們有事的,咱們娘幾個好不容易快要熬出頭了,娘一定要陪著你們拿迴屬於你們的東西。”


    屋裏,靜悄悄的,無人迴應她。


    牛角村,施家。


    田蓮打開楊氏的房門,又用錘頭把釘牢的窗戶砸開,陽光照了進去,楊氏立刻閉上眼睛,許久才適應過來,緩緩睜開。


    田蓮走到楊氏身旁,從袖中拿出木梳,“外祖母,小蓮給梳頭發。以後,小蓮再也不鎖著你了,你能不能聽話一點?”


    楊氏滿目空洞,但還是點點頭。


    “外祖母真乖。”


    楊氏靜靜的坐著不動,似乎很享受有人替她梳發。


    許久,她突然開口,“小蓮,燒水給外祖母洗洗吧,臭,好臭。”


    田蓮聽著她條理分明的話,嚇了一大跳,隨即驚喜萬分的看著她,“外祖母,你醒過來了嗎?你真的清醒過來了嗎?”


    楊氏伸出枯瘦如枝的手,輕輕的落在田蓮的肩膀上,“醒了,還不如糊塗著。”滾燙的淚水從深陷的眼眶裏流了出來。


    她早就醒了,那一夜土匪進了施家,她就醒了。


    她隻是不願接受事實。


    報應啊!


    施家的報應,全是她做的惡。


    “外祖母,你別哭,求你別哭了。”田蓮一邊哭,一邊伸的拭去她眼角的淚,“小蓮這就去燒水,一定給外祖母洗得香香的。”


    “嗯,去吧。好孩子。”


    田蓮起身,抹了抹眼淚。


    田荷牽著田陽站在院子裏,見田蓮哭著出來,忙問:“姐,外祖母怎麽了?”


    “外祖母,醒過來了,她不糊塗了。”


    “真的?”


    “嗯,真的。”田蓮咧嘴笑了笑,“小荷,外祖母說要洗澡,你過來幫我燒水,我去外麵弄點東西迴來。”


    田荷高興的點頭。


    賴氏的事情過後,安寧並沒有收留田蓮姐弟三人,田蓮似乎也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也沒有上門去找安寧。


    “安寧姐。”


    田蓮進了顧家院門,在眾人探究的目光下走到安寧麵前,“安寧姐,你能不能借我一點米?再給我一點洗頭用的香皂。”


    “可以。”安寧很豪爽的應下,起身去取了她要的東西給她。


    “你不問我為什麽嗎?”


    “這東西是做什麽用的,我都知道,為什麽還要問?”安寧笑了笑,“田蓮,你是一個好姐姐。雖然我不是很喜歡你的小聰明,但因為你是一個好姐姐,所以,你可以來我這裏上工,我算你工錢,但我不會收留你們在顧家。”


    田蓮護短,愛自己的家人。


    這一點,安寧是欣賞。


    如果不是看到了這一點,安寧不會給她機會。


    田蓮愣愣的看著安寧,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一旁,安樂推了她一下,“小蓮姐,你不謝謝我姐?”


    “謝謝安寧姐。”田蓮迴過神來,高興的道謝。


    “你不要謝我!”安寧一臉嚴肅的看著她,“將來能不能讓我改觀,這都得看你自己。你能不能靠自己養大田荷和田陽,這也靠你。這些,跟我沒有關係。”


    田蓮咧嘴一笑,“我明白了,但還是謝謝你。”


    “迴去吧,明天來上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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