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第一時間衝進顧氏房間,“娘,安樂,你沒事吧?”


    顧氏正著急的披衣服,看著安寧,她全身虛脫的坐在床沿上,“安寧,你沒事就好,嚇死我了。”


    “娘,我沒事。”安寧過去抱緊了顧氏,安樂從床上爬起來,母女三人緊緊的抱成一團。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顧氏的聲音輕顫。


    安寧鬆開她,掃看了屋裏一圈,明顯黑衣人沒有進來過。


    “娘,你和安樂在屋裏呆著,我出去看看。”


    “安寧。”顧氏喚住了她,目光複雜,“你小心一點。”


    她的心很不安。


    好好的有人來襲擊,這些人是衝著孟晨曦來的,還是安公侯府的人?顧氏覺得這些人不是安公侯府的人,這麽多年,侯府都沒有動她們母女,不會現在又動殺機。


    安寧是個姑娘,她影響不了誰的利益。


    思來想去,顧氏覺得這些人是衝著孟晨曦來的,這個可能性較大。


    幸好,孟晨曦留了人保護她們。


    院子裏,五個黑衣人,已被五花大綁。安寧走了過去,暗衛立刻迴稟,“安寧姑娘,這些人不肯說出他們是奉誰之令,來這裏做什麽的?”


    “先將他們看管起來,待天明之後,我去請裏正過來商量,是送官,還是怎樣,商量後再作決定。”安寧掃了那些人一眼,淡淡的道。


    “是的,姑娘。”


    村裏,各家燈火通明,想必是聽到沒了動靜,大家都起床來看看情況。


    小路上,燈火移動,安寧幹脆打水燒水沏茶,今晚怕是睡不成了。


    新房那邊,孫婆婆和辛力他們跑過來,關切的問道:“大小姐,這是出什麽事了?”他們看著五花大綁的黑衣人,臉色微變,緊張不已。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孫婆婆聞著有些頭暈,安寧上前扶住她,“婆婆,你怎麽也起來了?”


    “安寧啊,你沒事吧?沒有沒傷到哪裏?”她輕輕推開安寧,緊張的上下打量著她。


    安寧彎唇笑了笑,“我沒事,哪裏也傷著。”


    內心暖暖的。


    一個沒有血緣的人如此關心自己,安寧很感動。


    孫婆婆鬆了一口氣,雙手合十,“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婆婆,外麵天涼,我先扶你迴房吧。”


    “不了,現在也睡不著,我陪你坐坐吧。”


    安寧頷首,“好!”


    剛扶孫婆婆坐下,門口已傳來嚴小茶的聲音,“安寧姐,發生什麽事了?”她一路跑進來,當她看清院子裏那些五花大綁的人時,不由吃了一驚。


    三兩下衝到安寧身旁,緊張的道:“安寧姐,你沒事吧?”


    “沒事。”


    “這些是什麽人?”


    安寧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嚴小茶不時的看看那些人,心裏發寒。


    兇神惡煞的,一定不是好東西。


    想到自己被打鬥聲吵醒,想到那兵器相撞的刺耳聲音,嚴小茶不由的挽緊了安寧的手臂。安寧扭頭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手背,“沒事了!”


    “嗯。”


    李氏和嚴東陪著嚴老爺子進來,安寧迎過去,抱歉的道:“裏正,這麽晚驚擾你了。”


    嚴老爺子抬頭,一臉冷肅,“這不是你的錯。”說完,他看向那些黑衣人,問道:“這些是什麽人?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不知道,他們不肯說。”安寧搖頭,“我正想著,天亮後再找裏正來商量,這些是送官,還是怎麽處理?”


    嚴老爺子思忖了一會,“送官吧。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咱們也私下處理不了。”


    安寧點頭,“安寧知道了。”


    “安寧姑娘,既然要送官,那我們兄弟就連夜將他們送去縣衙門那邊吧?”暗衛上前,請令。


    “行!辛苦你們了。”


    安寧也不想留著這些人在家裏,省得把村裏的人全招到這裏來了。


    暗衛拱手,“姑娘客氣了。”


    很快,暗衛就商量決定,四個人押送這些人去縣衙門,其他六人留下來保護安寧,他們也怕這些黑衣人是打前陣的,或是有人想要調虎離山。


    剛剛這些黑衣人的目光都落在安寧身上,很明顯他們的目標就是安寧。


    “安寧姑娘,我們兄弟先送人過去,姑娘在家小心,保重!”


    “你們一路小心!”


    “姑娘放心!”


    黑衣人被押走了,院子裏氣氛才緩和了一些,村裏的人陸續趕來,嚴老爺子便讓嚴東到門口告訴大家,已經沒事了,先迴家睡覺。


    顧氏穿了衣服出來,“裏正,這事鬧得動靜太大了,怕是全村都人心惶惶。這些人也不知是為何而來?我心想會不會是土匪?他們是衝著我家的銀子而來的?”


    嚴老爺子思忖良久,點頭,“我猜想也是這樣的,幸好孟公子留了人在這裏,不然這後果就嚴重了。”


    “是啊。”


    安寧直覺不是土匪,並不想讓顧氏擔心,也沒否定。


    小年提著燈籠,陪著馮致遠進來。


    “裏正,顧嬸,安寧姑娘,一切還好吧?”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一圈,馮致遠最後把目光放在安寧身上。


    安寧淡淡的笑了笑,“沒事!隻是虛驚一場,沒想到把大家都吵醒了。”


    “聽說,有人闖進來了?”


    “是的,幾個黑衣人,像是衝財而來的。”


    馮致遠的眉頭緊皺,不放心的道:“安寧姑娘,你和顧嬸單獨住老屋也不好,有個什麽事旁人也不能第一時間照應。我瞧著新房也建好了,姑娘還是搬到新房那裏去比較妥當。”


    說著,他朝嚴老爺子作揖,“裏正,你的意思呢?”


    “嗯,馮公子說得在理。”嚴老爺子抬眸看向安寧,“丫頭,這本是你們的家事,我們不應插手,不過,馮公子說的不無道理,明日一早,你們母女三人還是搬到新房去吧。現在農忙過了,這裏也可以動工拆建了。”


    “對對對!你們搬過去,我夜裏也有說話的人。”孫婆婆附合。


    顧氏看向安寧。


    安寧搖搖頭,“再等等吧。孟公子房裏的東西等他迴來再搬,土匪吃了一次虧,應該也不敢再來。”


    暗衛跳出來,拱手,“姑娘放心!有吾等在,一定不會讓姑娘一家出事。”說完,又縱身消失。


    眾人看著神出鬼沒的暗衛,便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剛剛的不安,瞬間不見。


    “裏正,既然沒事了,那你老先迴家休息吧。有什麽事情,咱們就待知縣大人的通知。”安寧看著眾人道:“大家都先迴去吧。”


    嚴老爺子起身,掃了眾人一眼,道:“安寧說的沒有錯,咱們這麽等著,也不會有結果,既然如此,大家都先迴去吧。”


    “是。”


    眾人應是。


    陸續離開。


    馮致遠最後才走,他擔憂的看著安寧,“安寧姑娘,以馮某拙見,姑娘不妨在錢莊開個戶,家裏的貨銀讓凡掌櫃存入錢莊,隻要把存根送來,姑娘再做賬便是。如果家裏存放太多銀子,難免會引人眼紅,招人盜賊。錢財損失事小,若是危及自身及家人,那就得不償失了。”


    安寧看著他,不說話。


    馮致遠麵色窘迫,很尷尬的撓著腦袋,“姑娘,若是馮某說錯了話,還望姑娘見諒。”


    “不會!”安寧彎唇笑了笑,搖搖頭,“公子的提議很好,迴頭安寧與凡伯商量一下,就按這個辦,隻留下日雜支出所需的銀子便好。”


    燦爛的笑容綻開,馮致遠雙眼晶亮的看著安寧,“時候不早了,那…那我就先迴去了,姑娘也睡一會吧。”他看向顧氏,“嬸子,我先迴去。”


    顧氏點點頭,“馮公子慢走。”


    “嗯。”


    馮致遠麵帶笑容的迴書塾,心情舒暢。


    “大小姐,我們也迴房了。”辛力等人行禮。


    “休息吧。”


    安寧送孫婆婆迴房,又關上院門,迴到木樁桌前,顧氏朝她招招手,“安寧,坐下來,咱們娘倆喝喝茶。”


    出了這事,又到了這個時候,顧氏完全沒有睡意了。


    “好的,娘。”安寧挨著顧氏坐了下來,端過熱茶,輕抿了一口。熱茶下腹,一股暖意傳來,繃緊的神經不覺就鬆舒下來。


    顧氏優雅的放下茶杯,攜過安寧的手,道:“安寧,出了這事,你有什麽打算?剛剛馮公子說的,我覺得甚是可行。這事也怪我,太大意了。”


    安寧反手包緊了她的手,“娘,這事怎麽能怪你?”


    “我幫你管著賬,應該想到這些的,所以,這事是我大意了。”顧氏看著她,道:“幸好沒有損傷,不然,我真的……”


    說著,她眼眶泛紅,淚水盈眶。


    安寧瞧著,連忙安撫她,“娘,這事真的不能怪你。這樣吧,咱們明天一早就去一趟鎮上,一來跟凡伯提一下這事,二來把銀子存到錢莊去。另外,咱們帶上安樂和孫婆婆一起去逛逛。”


    “好啊,好啊,我早想去鎮上逛逛了。”


    一旁,安樂高興的歡唿。


    顧氏看著眼前的一雙女兒,滿眼欣慰,點頭,“好。按你說的辦。”


    安寧起身,“那時候不早了,咱們迴房休息。”


    “嗯。”


    翌日一早,安寧醒來,發現顧氏和安樂不知何時已起床。安寧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怔怔的看著屋頂,十多天了,那人跑哪去了?


    空氣中隱隱飄來藥味,安寧用力嗅了嗅,雙眼一亮,一個鯉魚打挺人已下床,急急的梳洗,跑了出去。


    木樁桌上,爐子上開水撲通,熱氣嫋嫋,一雙骨節發明修長的手用布包著提壺沏茶,安寧揉揉眼,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個悠哉沏茶的男子。


    他他他,他是什麽時候迴來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孟晨曦扭頭望去,嘴角淺笑吟吟,不再像以往般冰冷,“人家說,勤能補拙,你這麽笨,還這麽懶,可怎麽是好?”


    一如繼往的毒舌。


    安寧微惱,大步過去。


    “喝茶!”


    孟晨曦把茶推到一旁,示意她坐下。


    安寧坐了下來,端過茶,輕啜了一口,撂下,“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今晨。”


    “上哪去了?”


    孟晨曦移目看向她,眸光閃亮,“你在關心我?”


    “誰關心你?”安寧臉色一紅,端起茶盞,埋頭喝茶,生怕被他察覺。


    孟晨曦看著她紅通通的耳根,彎唇微笑,“我去藥王穀了,找幾種外麵難尋的藥,順便還給你帶迴了一些藥材種子。”


    “藥材種子?”安寧抬頭,驚喜的看著他。


    “嗯,就在我房裏。”


    安寧起身,飛快跑去他房裏。


    孟晨曦搖搖頭,啞然失笑。


    原來,他還不及那些藥材種子重要。


    “爺,丞相夫人派來的人到了。”泰森過來稟告,他身後還站著一個身穿半舊青袍的老者,孟晨曦起身,“左丘前輩,請坐。”


    他扭頭吩咐泰森,“去請安寧姑娘出來。”


    “是,爺。”


    左丘北輕輕頷首,作揖,“孟公子。”


    兩人雙雙撂袍坐下,孟晨曦給他沏了茶,“左丘前輩,請喝茶。”


    “好。”


    左丘北與聖醫是舊識,所以,他與小五也很熟,他不懂醫術,卻喜歡種植草藥,以前聖醫需要的藥材有許多就是他提供的。


    這次,孟晨曦寫信給小五,讓她幫忙請左丘北出門,請他幫忙培植猴頭菇。牛角村這邊的藥田,初期也迫切需要左丘北這樣的人。


    “晨曦知道前輩喜靜,這次請前輩出山,也是因為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這裏山清水秀,希望前輩喜歡。”


    左丘北舉目一覽四周,四麵環山,高山巍巍,青山綠水,的確是一個好地方。


    “喜歡!”


    聞言,孟晨曦咧嘴一笑,“如此,晚輩就安心了。”


    兩人正聊著,安寧由泰森陪著走過來。


    孟晨曦起身,向她引見,“安寧,這位是左丘前輩,他是來幫你的。左丘前輩對種植藥材很在行,以後,這方麵你多聽前輩的。”


    安寧點頭,朝左丘北行禮,“安寧見過前輩。”


    眼睛輕轉間,左丘北已將安寧打量,他爽朗的笑了笑,捋著胡子點頭,“姑娘不必客氣,我與孟公子的師祖是舊識,這麽算起來,姑娘以後就叫我叔公吧。”


    “是,叔公。”


    安寧從善如流,當下改口。


    孟晨曦移目看向她,“安寧,左丘前輩剛到,你下去看看早飯準備得如何?再讓人幫忙收拾一間屋子出來。”


    “好的,我這就去。”


    左丘北看了孟晨曦一眼,略有所悟,“這位安寧姑娘不錯,性子應該挺烈的,不過,這樣的姑娘有靈氣,挺好。”


    “嗬嗬!”孟晨曦收迴目光,撂袍坐下,“的確像是一匹野馬,難馴。”


    “公子舍得?”左丘北了然的笑了一下,岔開了話題,“如果公子不惱左丘北托大的話,以後,公子或是直喚老夫的名字,或是也叫叔公,前輩前輩的叫著,我聽著不習慣。”


    孟晨曦笑了一下,提壺給他續茶,“叔公,喝茶。”


    左丘北欣慰的點頭。


    廚房裏。


    嚴小茶把烤爐裏的餅幹端了出來,看著安寧進來,立刻笑眯眯的湊過去,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道:“安寧姐,現在心情好了吧?”


    說著,她調皮的眨了眨眼。


    安寧知道她的意思,伸手往她腰上掐了一下,“滿嘴不著邊的丫頭,讓你胡說八道,你看我哪天心情不好了?”


    “漬漬漬……”嚴小茶捏著下巴,上下打量著她,品頭論足,“真的變了,好明顯啊。”


    安寧作勢過去撓她,“你再說?”


    嚴小茶連忙跳到一旁,笑著擺手,“不說了,不說了,安寧姐的臉皮薄,這事你知我知就行,我保證不多說。”


    “你還說?”安寧滿臉通紅。


    這丫頭,胡言亂言。


    孫婆婆從外麵進來,笑看著她們,“在說什麽呢?這麽高興。”


    “沒什麽。”安寧笑了笑,問道:“婆婆,嬸子呢?”


    “哦,家裏不是來客人了嗎?她和你娘去新房那邊收拾屋子去了。孟公子說了,今天啊,你們都搬到新房那邊去,這裏也要開始拆建。”


    孫婆婆進來,係上圍裙,洗手去查看蒸匣裏的饅頭。


    “早飯也好了,要不,咱們先給客人端去?”


    安寧想了想,同意,“也行!讓客人先吃,咱們晚一點。”


    兩人準備好早飯,端出去給孟晨曦和左丘北食用,孫婆婆迴到廚房後,左看右看,疑惑的問道:“安樂這丫頭一大早上哪去了?”


    安寧一怔,“她沒跟我娘在一起?”


    孫婆婆搖搖頭。


    嚴小茶道:“早先,她進來拿了幾個饅頭走了。”


    安寧摘下圍裙,“我去找找她。”


    施家屋後,安樂爬到楊氏的窗戶,透著縫隙看著楊氏在幽暗潮濕又臭的屋裏,她一下在自言自語,說的話也不全是胡話,似乎都是年輕時的事情。


    病了這些日子,她早已瘦骨嶙栒,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深深的凹了進去,讓人看著就害怕。


    嘎吱——


    安樂看著田荷端著一碗水進去,那丫頭似乎很怕楊氏,匆匆放下碗,又急匆匆的離開。


    楊氏端著水就喝,一口氣喝完。


    安樂瞧著,心裏有些難受,並沒有她想象中的快感。


    她恨楊氏。


    恨她沒有像一個平常祖母般的關愛她,更恨她以前對顧氏和安寧做過的事。聽說她瘋了,安樂早就想來瞧瞧,她在想,或許自己就會解恨了。


    可事實上,並沒有。


    她鬆手,滑下去,低著頭往河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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