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成帝鳳眸陰沉。


    這竟是要越過他,處置這等軍國大事?


    閔柏自己受氣無所謂,卻不願見父皇受氣。


    “本朝早有明訓,後宮不得幹政。不知長公主是以何等身份,處置這等軍國大事?”


    汝陽長公主冷哼,“皇上都沒問,你一個毛頭小子,憑什麽過問本宮?”


    閔柏與皇上相似的鳳眸,也陰沉了下來。


    他再如何出身卑微,也是當朝的大皇子,怎麽說身份都該在一個外嫁的長公主之上。這樣不尊禮法,實在太囂張了!


    偏偏徐賢妃不識好歹,還企圖和稀泥,“這有什麽好吵的?既然肯定能打贏,那就打唄。”


    她還想展示一下賢惠,好表現表現。


    真是人頭豬腦!徐皇後心內鄙夷。


    而抓到把柄的汝陽長公主,哈地得意笑了,“這迴可是漢王殿下,您的母妃幹政了呢。您這麽大公無私,是不是要先治她的罪?”


    閔柏快吐血了。


    燕成帝起身怒道,“今日到此為止!皇後送公主和駙馬出宮。漢王,你隨朕來!”


    等帶著閔柏迴了禦書房,燕成帝考慮良久,告訴兒子。


    還是決意出兵慶國,但這個領軍之人,要閔柏擔當。


    等他打完勝仗迴來,他會慢慢收迴代州那些宗親們的礦藏。


    閔柏一下就懂了。


    燕成帝還是想給點甜棗,再打一棒子。


    先滿足宗親們的要求,讓他們把仗打了,立了功勞,迴頭好在別的地方賞賜他們,他再收迴礦藏的阻力,也就沒那麽大了。


    可閔柏沒法答應這樣的要求。


    “父皇!那些士兵來參軍入伍,是為了混口飯吃,不是為了去平白做炮灰。慶國打了完全沒意義!何苦來哉?”


    “至於那礦藏,本就不該給宗親!如此他們違法在先,為何處置不得?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為何他們卻要例外?”


    “您也不是沒看到,今日汝陽長公主是如何的囂張跋扈!您這麽退讓,到底是為什麽?”


    燕成帝也怒了。


    “你說朕為的是什麽?讓你去立功,還有錯了嗎?難道在你心中,朕就是個不顧百姓死活,一味懦弱退讓的皇上?”


    閔柏急道,“自然不是!”


    燕成帝道,“那你就聽父皇的,朕還會害你不成?”


    可閔柏不願意,“父皇換個人吧。兒臣,兒臣實在做不到!”


    “你怎麽就做不到了?”


    閔柏忍了幾忍,終於直言道,“就為了虛偽的麵子,卻要賠上無辜將士的性命,請恕兒臣做不到。父皇,這實在不值得啊!”


    燕成帝給戳中心事,動了真火。


    是的,他答應宗親們這場戰爭,確實有很大一部分,是為了麵子。


    可這有錯嗎?


    身為一帝王,若不能威加四海,臣服番邦,算什麽本事?


    汝陽長公主那番話,雖有些無禮,卻實在是聽進皇上心裏去了。


    就算被人記恨,他堂堂一介大燕帝王,難道還怕什麽?


    “不值?那你告訴朕,這世上真正值得做的事,又有哪些?再說誰又不為了麵子而活?”


    閔柏倔強道,“可兒臣實在不想做那些違心之事,別逼我了。”


    燕成帝嗬地冷笑,“就好比方才,你其實是想悔婚的對不對?別以為朕不知道,宴會上若不是幾番出了岔子,尤其常平自己尋了借口。你早跳出來反對了,是也不是?”


    既然話題已經挑破,閔柏索性承認了,“父皇既然知道兒臣心意,為何還要逼著兒臣娶不喜歡的姑娘?”


    “常平有什麽不好?你為什麽不喜歡她?”


    “因為兒子早有中意的人了!”


    啪!


    燕成帝抬手,自己都沒想到,居然在盛怒之中,打了兒子一巴掌。


    少年殿下,呆了。


    燕成帝收迴手,一樣臉色難看。


    要說閔柏從小到大,他這當爹的除了在他頑皮時,嚇唬的拍打兩下,從沒有認真動過他一指頭。


    小時候,舍不得打。


    入了宮,好好的嫡長子,生生成了庶子,燕成帝心中愧疚,更舍不得打了。


    這幾乎可以算是,他打兒子的第一巴掌。


    還是已經足有自己一般高的兒子。


    還在他跟自己酷似的臉上,留下五個鮮明的巴掌印。


    燕成帝一時心中,五味雜陳。酸楚心疼,又後悔憤怒。


    “你有中意的人了?你憑什麽去中意人家?連朕,身為皇上,都做不到隨心所欲,這世上又有誰能真正憑著心意,痛快想怎樣就怎樣?”


    閔柏咬牙抬頭,無畏的看向他的父皇,“爹你明明知道不能隨心所欲的痛苦,那為什麽不讓兒子去爭取一下自己的幸福?”


    “爭取?你拿什麽爭取?你當這個漢王,就注定了要做符合漢王身份的事!”


    “那兒子,寧肯不做這個漢王!”


    “你——”


    燕成帝鐵青著臉,卻抖著手,無論如何也落不下第二個巴掌,隻能轉身吩咐,“漢王久未歸封地,且滾迴你的漢王府去!沒有朕的命令,不許擅離半步!”


    這是驅逐,也是軟禁。


    “遵旨。”


    少年殿下深施一禮,幹脆利落的走了。


    沒有半點抗拒和停留,卻同樣表達著他的不滿和憤怒。


    他可以不要做漢王,不要湖州,不要辛苦打拚出來的一切,他也要反抗自己不樂意的婚事。


    就為了那個他中意的姑娘!


    砰!


    燕成帝狠狠抓起桌上一隻筆洗就摔了下去,擲得粉碎。


    這一刻,他是當真對林美娘,起了殺心。


    可殺了她又有什麽用?隻怕兒子更加叛逆。


    李大海都不敢上前。


    更無人敢勸。


    當日,漢王殿下什麽都沒收拾,隻帶著身邊幾個人,就打馬揚鞭,奉旨迴湖州去了。


    後宮嘩然,朝野嘩然。


    誰也不知漢王殿下到底是怎麽惹著皇上了。


    這麽突然的來,又突然的走。


    但不論如何,卻還是有人喜聞樂見。


    好比宮中的徐皇後,晚飯都多吃了半碗。


    而燕成帝在次日上朝時,通過了徐太師及宗親們提議的戰爭,就更讓人歡欣鼓舞了。


    汝陽長公主得意非常,立即去找駙馬,想要派幾個庶子前去立功。


    但謝圭卻拒絕了。


    “非但謝家不出人,我勸公主最好參與太深。否則當真的陷進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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