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陳誌曾經針對過美娘,弄得她滿臉痘痘,至今還有些印跡。


    可看著一個風度翩翩,儒雅之極的人物,竟是落得如今這般,囚衣加身,蓬頭垢麵的模樣,小姑娘略不忍。


    都要死了,做點好事吧。


    於是,當囚車經過時,美娘便拿了錠銀子,讓老張送去。


    給陳誌淨麵梳洗,打理一二。


    因陳家獲罪,牆倒眾人推,送銀子都沒人敢收。還多虧了老張出麵,才保全他最後一份尊嚴。


    陳誌沒想到,人生最後時刻,竟是他差點害了的美娘,還肯送他一程。


    當下熱淚盈眶,臨刑前對來收屍的家人,交待了一句,“記住林姑娘,將來報答她!”


    家人記下,美娘卻壓根不知。


    她也沒指望,囚車一過,就請老張去別處吃飯了。


    但她卻不知,陳誌為了家族而死,陳家人卻是涼薄無比。


    怪他辦事不力,連累家族。


    不僅發配了家族中權力最大的官員,還連累得陳吉陳誌兩房均被罰抄沒家產。進而連累全族,都受影響。


    尤其陳吉家人,從全族最有錢變得一貧如洗,深恨陳誌。


    對他留下的妻兒老小,沒有半分照拂之意,反而百般羞辱。


    其餘族人,也多半如此。


    但誰也沒料到,陳誌有個兒子,卻是跟他爹一樣出息。


    原本他也跟他爹一樣忠心家族,誰知族人這番作態,徹底寒了他的心。


    這小子從此發奮圖強,科舉揚名,入了官場。


    後有一日,美娘落難,恰落在他手上。他記著他爹的臨終遺言,還了這份恩情。


    這日當美娘迴了白龍觀,卻是又聽說件稀罕事。


    連葛大娘都直撇嘴,“哪有這樣臉大的人?前腳得罪人,後腳還要人家幫忙。”


    是陳吉,


    他流放的目的地,恰是洖州。


    跟上官先生的族人當年流放的,是同一個目的地。


    所以他派人來找美娘,要一張上官令送族人去洖州的路線圖。嗯,他還給了錢來著。


    二十兩銀子。


    美娘難以置信。


    別人大半年的路程,上官令四個月就能走完。這樣一張路線圖,隻值二十兩銀子?


    別說她沒有,就是她有,也不可能給這種人!


    如今美娘算是信了。


    這位陳吉陳大人,這些年離了他堂兄,當真半點不會為人處事。


    這樣的人,就算能平安到達洖州,估計也一輩子蹲那兒了,不可能有東山再起之日。


    所以美娘隻是嗬嗬兩聲,就把此人拋諸腦後,去看師弟送來的羊油膏了。


    事實也果然如她所料。


    陳吉自沒了堂兄替他周全,四處得罪人。


    美娘不說,才出發他還得罪了押解的官差。


    那些老油條本就不高興,接了他這樣一個長途遠差,這陳吉途中還諸多挑剔。


    官差瞧見些事,便不肯提醒,眼睜睜看著陳吉很快染病。但官差隻說怕誤了期限,一味催促。終於,才走了不到兩個月,陳吉便在半道上病逝。


    天下太平。


    他不用受罪,官差也可以迴去交差了。


    挺好。


    而白龍觀裏,美娘覺得,師弟送來的羊油膏,挺好!


    油份雖重了些,但冬天拿來抹手,卻十分好用。


    為了壓製羊油的膻味,裏麵還添加了北地一種香草,聞起來有點淡淡的青草味,男女皆宜。


    美娘一直以為,男人都不喜歡太香噴噴。


    所以當譚迎春建議做一批無香型時,兩人最初的目標客戶都是男人。


    但實際售賣時,才狠狠打了她倆一巴掌。


    她們方知,這時代的男人們才格外愛香呢,且更加挑剔!


    反倒是女子,因為用的脂粉那些就有香料了,所以一些淡味無香的東西,更受她們歡迎。


    尤其是上了年紀,和丈夫過世的婦人,怕人家說不莊重,都愛買無香型的。


    且她們這樣年紀,手上又有錢,隻是市場上沒對路子的產品。如今原林的東西一出來,可是填補了一大空白,花起錢來比小姑娘們可兇殘多了。


    美娘就琢磨著,往後能不能專門做批產品,針對這部分高端——不差錢客戶。


    為此,譚迎春還提議專門燒一批瓷器,弄得更加高檔些。


    比如大紅,或墨色,那種隻要燒得好,看著就顯得富貴大方。


    如今再看這羊油膏,美娘就覺得,可以再燒一批顯年輕的粉色瓷器,定價也可以便宜些,針對不那麽有錢的年輕客戶。


    舉一反三,她就是這麽機智!


    不過想到這個,她就惦記起薛慎了。


    要說擅畫之人,確實審美情趣更高。


    他上迴幫原林設計的那些瓶瓶罐罐,極受追捧。


    如今這事,還得找他。


    至於美娘,算了吧。她光背琴譜已經夠操心的了,哪有時間寫詩作畫?


    要說老張都迴來有些天了,他到底幾時到啊?


    那半成幹股可不是好拿的,美娘還一堆活等著他呐。


    被惦記的薛師兄,莫名打了個噴嚏。


    揉揉鼻子,他也是歸心似箭。


    這天兒越發冷了,北方幹冷嚴寒,但南方近水潮濕,也是濕冷難耐啊。


    之前的冬衣,在邊關早糟蹋得不能穿了。他年下的新衣裳,是不是也該做兩件了?


    他可是親眼見著,某殿下藏了整整一車的上等好皮子送迴來呢!


    打劫,必須打劫。


    想起數日前在京城的事,薛師兄越發覺得自己要得理直氣壯,也越發加快了步伐。


    於是,互相惦記的師兄妹,都熱切期待著再次重逢。


    而他們的師弟,獨自望著窗外邊關的風雪,惆悵。


    那位薛千戶快跟師姐相見了吧,也不知會怎麽說起他。


    某薛肯定沒好話。


    但他不怕。


    師姐是個聰明人,眼睛又那麽大。會看到自己送迴去什麽,師兄又帶迴去什麽的。


    嗬嗬。


    他走時可空著手,除了兩袖清風,啥都木有……


    不,


    萬一他去寫詩,去畫畫呢?


    會這麽不要臉嗎?


    可這個,孤,孤實在沒工夫擅長啊。


    漢王殿下正想翻翻詩詞,學學對仗聲律,增加下詩文傳情的可能性,忽地傳來上官令中氣十足的叫罵。


    “連個皮蛋拌豆腐都不給,你主子呢?叫過來,檢查功課!”


    薛千戶走了,沒人轉移先生的注意力。孤零零隻剩下一個學生的殿下,他才突然發現,連偷個小懶的工夫都木有了。


    功課好多,孤,孤實在沒時間寫詩畫畫……


    師姐,你也千萬千萬不要擅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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