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還沒說話,隔壁麵鋪的金老板娘來了。


    正好聽到婁得月說起要走,原本陰沉的臉,倒是鬆了口氣,“難得婁姑娘這麽有誌氣,那可是好事兒。迴頭大娘送你兩身衣料子,賀你生意興隆啊!”


    竟是這麽迫不及待,想她走麽?


    再如何堅強的人,都是有心的。


    婁得月冰涼的手都開始顫抖,她仰著臉,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高聲道,“不必了,謝謝大娘!”


    “娘!”麵鋪的金小老板跑來了,看著婁得月,十分不忍,“阿月,我……”


    “你什麽你呀!”麵鋪老板娘利落截斷兒子的話,又望著老張笑笑,“你該恭喜婁姑娘才是。說不定人家一離開,還是個雙喜臨門呢。”


    “阿月不是這種人!”


    金小老板吼了起來,但他娘更大聲道,“阿月確實是個好姑娘!但咱家也不是不要臉的人,往後還要在街上開鋪子做生意。你行行好,給你爹娘一條活路行不行?”


    “你們夠了!”


    看婁得月泫然欲涕,老張猛地一捶桌子,發火了。


    “你們要活路,能不能也給別人一條活路?這姑娘沒哭著求著賴著你們家吧?至於這樣急不可耐的往人心窩子裏插刀麽?你小子要是個漢子,就給句準話。沒話就滾!那些粘粘乎乎的狗屎廢話,一個字也不要提!”


    金小老板想說什麽,卻被他娘生拖走了。


    他最後望著婁得月的眼裏,一樣含著淚,可那又怎樣?


    到底沒有開口。


    美娘是覺得,人生的路雖說很長,但要緊的時候無非就那麽幾迴。


    在要緊的時候,都不能護著你,扶著你,哪怕隻是肩並肩站在一起都做不到。這樣的人,要了又有何用?


    婁得月深吸了半天的氣,冷靜下來,“你們,你們不用勸我了……”


    但嗓子仍是哽咽了。


    美娘道,“這裏沒人勸你,你去收拾行李吧。迴頭若是缺錢缺人,我們幫你想辦法。好了,我們走了。”


    這種時候,估計婁得月也想一個人靜一靜,甚至大哭一場的。何必都堵在跟前,讓她偽裝堅強?


    等出了門,美娘才氣紅了眼,恨聲咬牙,“這婁家人太沒道理!我要讓他們,在雙河鎮都呆不下去!”


    以前的美娘可能沒這個能力,但如今的她,真是能說到做到。


    不如把婁家人趕到鄉下,省得他們又來找麻煩。


    老張卻想著一事,“她若迴到渡口村做生意,難保遇到鄉裏鄉親,萬一有那嘴碎的,一樣討人嫌。如今皇上下了旨,要征用湖州官船碼頭,給官兵訓練。她何不去那兒開個餛飩鋪子,我去打個招唿,絕對沒人欺負,也省得人閑話了。”


    這主意極好!


    美娘道,“你去說一聲,我在這兒等你。”


    不好留在玉蘭家吃餛飩,總得換個地方再請人不是?


    老張過去一說,婁得月都不哭了。立即應承下來,隨後跟玉蘭商議起正事。


    老張心裏挺佩服這姑娘的,別看人家年紀小,還真能撐得起事。


    隔壁金家那小子,是他沒福了。


    象到了他這樣的年紀,就會懂得,一個女人的好,不是糾結她過去,而是看重她的為人品性,所能代表的將來。


    這個雖說是要一定閱曆才會明白,但也有例外啊。


    好比他們漢王殿下,就聰明著呢!


    才不會因為師姐出身低就小看半分。


    象代州,也不是沒有世家大族,千金小姐來送秋波,但他們殿下,可是從來不會多看一眼呢。


    老張想著,卻見大街上鳴鑼開道,有囚車經過。


    卻是陳誌,要被處斬了。


    鄭禦史來了江州,很快就把柳娘子這樁命案查得明明白白。


    但難查的是這背後,會牽扯到的方方麵麵。


    當官多年,誰敢保證自己就清清白白,沒有半分不妥之處?


    每一個官員背後,都是一個龐大的家族關係網。


    就算陳誌陳吉兄弟兩個犯了錯,但也不一定陳家每個人都罪該萬死,所以查到什麽分寸上,就得拿捏住了。


    好在燕成帝是點了鄭禦史來了。


    他為人雖然剛直,卻不是那一味捧高踩低之人。並沒有看著陳家倒黴,就痛打落水狗。


    於是將那些舊事揭過不提,隻重點查了他們兄弟到蕪城來任職的經曆。


    這也符合皇上的要求,巡查江州,管之前幹嘛?


    但這其中性質最惡劣的,還不是殺了柳娘子,而是牽扯到蕪城軍營中的投毒案。


    這樁案子,不是美娘揭發的,她連譚大人都沒說。


    是陳誌。


    他那日吐完血後,人倒清醒過來。等欽差一到,就主動自首了。


    並不是他良心發現,而是他從局勢中判斷出來,皇上想動蕪城軍營了。


    那他何不幹脆把此事揭發出來,給皇上把柄,好記陳家一功?


    當然,這份功勞是不能拿到明麵上來說的,但皇上迴頭處理陳家其他人時,能網開一麵,他就能含笑九泉了。


    當揭發出這件事時,陳誌就知道,自己一定會死。但念在他是主動為家族赴死的份上,他的妻兒家小,將來不也能好過些麽?


    所以鄭禦史審問之後,倒對這陳誌生出幾分敬意。


    不是誰都有斷尾求生的勇氣,尤其這個斷尾還是自己。


    此人委實是可惜了。


    他若不是被家族所誤,好好的科舉做官,必然能有一番成就。也不至於被家族掣肘,拖累至此。


    相比起來,陳吉就很有些不象樣了。


    一停職人就慌了,審問的時候,把所有罪責都推到堂兄頭上,一問搖頭三不知。


    所以鄭禦史在給皇上的奏折上,狠狠彈賅了陳吉一迴。


    身為知府,啥也不知道,象話嗎?


    最後聖旨發下,陳誌是斬立決。陳吉卻保住一命,流放三千裏。


    這還得感謝陳誌,他在供詞裏,一個人把所有的罪名擔下了。


    說所有的壞事都是他幹的,連宮中的陳美人也是無辜。是他一力討好,想求娘娘在皇上麵前美言,賞他一個官做。才不擇手段,大肆斂財雲雲。


    要說陳吉也是狡猾得很。


    所有髒事,從不沾手,都是交給堂兄去打點。如今追究起來,倒是陳誌罪過最大。陳吉隻落下個“不察”之名,才保住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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