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沫真是奇怪,為什麽很多女孩子願意把人生最重要的那一天留在冰冷的賓館,她堅持說結婚一天很辛苦,一定要迴家,第二天再出發。韓稹對她千依百順,所以安置好兩方的親屬,他們就迴家了。

    韓稹在紫竹花園的公寓買的時候就是複式的,幾百平米,沫沫也不願意他再砸錢,尤其北京現在寸土寸金。韓稹住院的時候兩個人就商量著翻新,韓稹公司專門派人看著,不到一個月就裝修完了,進去和新的一樣,裝修的樣式是沫沫挑的,這時候看起來也很滿意,暖色調的家裝處處透著溫馨。

    沫沫從衛生間裏卸妝出來,韓稹正要把陳愛留的那封信和盒子放在桌子上,沫沫也猜不透他是端詳了半天,看她出來才放下的,還是正好脫衣服看到就拿出來了,兩個人忙得還沒來得及說句話。

    韓稹說“我去洗澡了。”沫沫“嗯”了一聲,還在擔心陳愛的盒子,韓稹進去的時候她反應過來說:“老公,我給你洗頭。”

    她退下韓稹早上親手套在她手上,打算套牢她一輩子的那個戒指。沫沫一直覺得信物的確是能表情達意的,韓稹送的禮物很少,但每個都恰到好處,比如那串手鏈,環住了沫沫的手,再沒有放開他的手。這個戒指,又套牢了她的心。

    戒指放在床頭櫃上,沫沫瞪著它發愣,這是從法國定做的,巧奪天工。鑽石的大小也正合適,她看著這個戒指竟然莫名感動,好像韓稹是把兩個人的迴憶都鑲在這小小的戒指中,才讓它這樣熠熠生輝。

    沫沫推開衛生間門的時候突然意識到她這次一定會看到一個全裸的韓稹,嚇了一跳,沫沫連半裸的韓稹都是在醫院見到的,她給韓稹擦背的時候都是隔著內衣伸進手,大概這弄得韓稹也挺不舒服的,詫異自己竟然愛上了這麽保守的一個女孩。所以韓稹出院的時候,沫沫從櫃子裏拿出內衣堅持要自己給韓稹換,韓稹連打了一個月的點滴手腫得厲害就同意了。結果沫沫看到韓稹腹部強壯的肌肉竟然紅了臉還想閉眼,韓稹看她那扭捏勁兒,拽過自己的衣服就套上了,然後離開床半裸著去拿褲子,沫沫不敢抬頭就隻好整理床鋪,剛把被子鋪平整了轉身,韓稹竟然像個豹子似的撲上床把沫沫牢牢壓住了,韓稹練過跆拳道身手一直很敏捷,沫沫被壓在底下動也動不了,想到那事兒她不由得臉上一陣陣發熱。韓稹說:“老婆,你這樣,咱以後是不是要過柏拉圖式婚姻?”他故意可憐巴巴的看著沫沫。兩個人都老公老婆的稱唿了,沫沫自然沒法拒絕,她勇敢地伸出手環住了韓稹的腰,閉上眼睛吻韓稹,但韓稹還沒來的及有下一步動作就聽到敲門聲,沫沫大鬆一口氣同時也有些失望。緊接著她就看到自己的父母站在門口,顯然是聽說韓稹出院來看韓稹的。雖然這時兩個人都站起來了表情自然(至少韓稹很自然),但沫沫也不確定他們是不是看到了,是不是誤會了。

    後來事實證明他們的確是誤會了,婚檢的前一天沫沫和媽媽說起這事兒,沫沫媽竟然驚訝原來沫沫還是個處女,沫沫氣憤地想:自己媽媽怎麽這麽不信任閨女,這不就是不信任自己多年的保守性教育嗎?但那次誤會卻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它一定加速了沫沫的父母對這場婚姻的陰雨轉晴。

    沫沫拉開門浴室門的時候韓稹正在閉目養神,但他用泡沫把自己全遮住了,就剩下肩膀和腦袋留給沫沫。沫沫猜韓稹也忘不了那天下午她的窘樣兒,懶得這時候再嚇著她影響兩人下一步動作。韓稹通常是不用這種泡沫多的浴液,他覺得洗不幹淨。

    沫沫鬆下心來給韓稹洗頭,她擠出了一些洗發液放在手上,揉了揉才抹在韓稹頭上,輕輕地用指尖撓著,韓稹很享受的說:“還是老婆好!”沫沫笑說:“那你以後一定要對我更好。”

    韓稹閉目養神夠了睜開眼睛,他似乎在檢查沫沫的妝洗幹淨了沒有,看到沫沫又恢複了一臉清純,他挺滿意,說:“老婆,你沒事別化那麽濃的妝,整得跟劉熙似的,再好的化妝品對皮膚都不好。”沫沫很詫異的看著韓稹,說,“我覺得劉熙的妝化得很好呀!”韓稹說:“弄得跟櫥窗裏的人造模型似的一點人氣兒都沒有了。”沫沫挖苦道,“這話你肯定沒跟劉熙說過。”韓稹說:“女人的臉修飾的好那在男人看來是賞心悅目,可留給自己老公的是一嘴高級化學毒品,劉熙又不是老婆。”

    話說到劉熙了,沫沫才想起問韓稹為什麽不請劉熙參加婚禮,韓稹沉默了半天才說:“她不會來的。”怕沫沫沒理解,他一語中的,“那陳愛不也沒來嗎,還送了個戒指企圖擾亂我的婚禮。”其實沫沫一直不了解劉熙,也不知道她對韓稹到底有多深的感情,沫沫可以大侃陳愛,韓稹卻很謹慎地提劉熙,畢竟兩個人的肺活量是有區別的,一個死去的人都讓沫沫承受不住,再多個活著的那婚禮又得推遲個把世紀。沫沫的手不知不覺停了下來,她開口想解釋些什麽,還沒說話韓稹就說:“老婆,咱之前有那麽多紅顏知己藍顏知己的都沒太大關係,互相管的太緊了反而顯得不信任,但現在咱是夫妻了,這些朋友就要保持距離,不要讓老公吃了醋還要裝得很大度,酸水自吞。”

    “那你老提小顏還讓我吃醋了呢!”沫沫立刻還嘴,說完幾乎立刻就意識到她說錯了,小顏和劉熙、陳愛哪裏一樣!小顏也是韓稹刻骨的愛人,說不定韓稹也在浴室裏,邊洗頭邊和小顏說過關於化妝和紅顏知己的話。但是韓稹沒忍心點出這點,今天反複提小顏實在不妥。他隻是接著沫沫的話說:“咱這不是談心嘛,互相勸戒,又沒有隻說你一個人,我也會注意的。”韓稹的話在情在理沫沫又有些理虧,當下便不再還嘴了。韓稹又閉上眼睛。

    沫沫一直是跪在在那塊有些濕的防滑地板上給韓稹洗完了頭,她拿毛巾想把韓稹臉上的水擦幹時韓稹直起身來,浴缸本來就建在地上麵,韓稹又比沫沫高,沫沫自然夠不著,她隻好坐在邊沿上把韓稹的臉和頭發擦幹了,韓稹伸出一隻手環住沫沫的脖子,把沫沫拉到自己麵前,深深地吻了起來。

    沫沫的幸福就從這一刻,從這個小小的浴室裏蔓延開來。

    第二天沫沫和韓稹就啟程去了貴州山村,他們從貴州機場下了飛機後舒適的旅行就此結束了,開始轉乘各種長途巴士,大公共,小公共,摩托車,水果車,牛車,糞車……最後一天,沫沫腳底磨出的泡破了,韓稹心疼地背著她終於找到了那個:大方縣白納鎮邱湖鄉上嘠村完全製希望小學。這個學校起碼還有校舍和書桌,比沫沫想象的好多了,她腦子裏一直想的是感動中國中徐本禹呆的那樣的山村小學。

    但沫沫看到丫丫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哭了,丫丫又黑又瘦,灰頭土臉的,曾經悉心嗬護的臉現在滿是曬斑,真真成了一個山野農婦,穿著早就過時的衣服,在課堂上給孩子們講《狐假虎威》。沫沫透過沒有玻璃的窗戶看了半天,裏麵念書的孩子竟然都沒有發現她,韓稹說,“你看這多認真。”沫沫也輕聲說是,兩個穿著入時的男女在門口左顧右盼竟然都沒有引起小孩子的好奇心。

    下課鈴終於響了,孩子們一湧而出,這才看到兩個人,長得跟城裏小孩捐給他們的書裏夾著的宣傳畫中的男女一樣好看,他們都好奇的圍了過來,卻不敢走近。丫丫終於看到了沫沫,她衝了出去卻因為自己的打扮和滿身的粉筆末而止步,沫沫上去一把抱住她說:“寶貝我來看你了。想死你了。”

    兩個人親熱夠了,丫丫說陳浩進城去買彩色鉛筆了,打算給小孩子上繪畫課,她把他們帶進那間簡陋的宿舍,宿舍是二樓的一個幾米見長的小屋,牆皮都掉光了,一張不比單人床大的床,被褥都有些發黴,還有一個殘破的書桌放在牆角,隻有一把椅子,對麵是一個碗櫃,裏麵放著所有的家用品,寒酸得不得了。

    下午陳浩迴來了,韓稹和他親熱地抱了抱,對了對拳頭。晚飯韓稹堅持不讓陳浩宰雞招待他們,他知道這隻雞起碼能換幾盒粉筆。韓稹說:“我們結婚的時候山珍海味都吃遍了,你給我們來點兒清淡的也爽爽口。”丫丫說沫沫不是外人,於是兩個人就到山間采野菜和蘑菇。山村裏的農民聽說陳老師家來親戚了,紛紛讓小孩子送來了雞蛋,肉菜,沫沫知道陳浩這樣的好人在這裏一定是讓人感激的。但沫沫和丫丫看籃子的時候,孩子們還是眼巴巴的,有些不舍的盯著那些肉和雞蛋,她們把這些全都退了迴去。沫沫知道這些山民也不容易。本來沫沫和韓稹帶來了很多食品,後來實在是拿不動,韓稹想了個招,用袋子把他們帶來的熟食一層層包了起來,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埋了起來,做上了標記。“隻要別被狗狼嗅到刨出來,放土裏兩三天壞不了,土的比熱挺大的,溫度穩定。”沫沫沒想到這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少爺生活經驗還挺豐富。

    兩個人灰頭土臉的抱著蘑菇野菜迴來的時候看韓稹和陳浩已經把食品取迴來了,但晚上都沒有打開,吃的全是涼拌菜。後來沫沫把裏麵的壓縮餅幹拿出來分給小孩子,熟食留給丫丫。

    沒有多餘的床,沫沫和丫丫就在屋子裏睡,韓稹和陳浩坐在外麵望星星,雖然都很累但都興奮的聊起天來。沫沫幸福的快忘了和韓稹的事情,丫丫突然問起:“韓稹現在多大了?你們這麽著急結婚是不是想趕緊要孩子?”這一句話觸到了沫沫的傷口,可她隻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事情的經過,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情,但這也讓丫丫一愣一愣的。丫丫最後歎了口氣,也沒說什麽,木已成舟她再評價就成了破壞家庭幸福,何況這件事到底怎麽做是對的誰也說不清楚。沫沫要是和韓稹分手,現在也不會這麽幸福地來,沒準還會上吊抹脖子,在這個世界上能找到一個這麽真心的愛人多不容易。

    沫沫一直想問問關於墮胎那件事,卻怕陳浩還沒告訴丫丫自己這時反而說走了嘴,她拐彎抹角打擦邊球,問丫丫幸福嗎,在這裏有避孕措施嗎。丫丫已經知道墮胎的事情,也知道她們齊心合力瞞了她,想到這裏她眼裏有了淚水,丫丫是個很不愛哭的女孩。

    她告訴沫沫陳浩對她說的時候她驚訝不已,沒想到陳浩這樣自作主張也自擔責任,但她也坦白的說她當時要是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準活不到今天了,她那時已經把死亡當成了上天的旨意,人不能違背天意,但陳浩給了她第二次生命。

    “我就後悔我為什麽沒早和陳浩在一起,我現在活著都覺得自己是為他而活,所以我好好活著。我覺得我用的是他的命,我的命早讓小鬼收走了。”

    韓稹和陳浩在外麵說的最多的還是這個希望小學,陳浩告訴韓稹,這算是全國頂不錯的希望小學了,太苦的地方學校也不敢派給他,畢竟都是大都市裏來的,怕吃不了苦。他說的挺激動,說你別以為這裏缺衣少穿的,在這裏長壽,你看看這是什麽天,什麽水,那北京能比嗎?韓稹也點頭說是,說到了這兒了才知道什麽叫水的甘甜。陳浩又說起這裏的孩子,那更是來勁,說給他們上課不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說他們有的天天早上跑十裏路來上學,迴去還得洗衣做飯,可那作業寫的是一絲不苟,上課也不調皮搗蛋。陳浩說到激動不已處,甚至拍著韓稹的肩膀說:“大哥,以後咱有了孩子,一定送到這兒來呆些日子,管保迴去知道珍稀,知道學習!”這話韓稹半天沒有搭腔,陳浩以為是自己說得太過火了,便又往迴說:“咳,這也都是苦的,磨出來的,我今天在鎮子裏耗了一天,也沒錢給孩子們多買幾根彩色鉛筆。城裏自有城裏的好。而且這彩筆還是我用自己的錢買的,校長不讓,說學習為啥?養家糊口!這畫畫能當飯吃嗎?就讓上語文數學。”

    沫沫和韓稹在這裏幫陳浩教了一個星期,開始沫沫很不習慣,丫丫看到她專挑長粉筆用(其實在沫沫眼裏那些粉筆都該扔到垃圾桶了),不好意思明說,等她下課後又都給撿了迴來再用,沫沫無意間看到臉漲得通紅。但這節儉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養成的,沫沫看到山區生活的艱辛,她和丫丫到河邊去洗衣服,經常被河裏的帶刺植物紮了手。洗澡就更別說了,沫沫憋了五天說什麽也不肯洗。她更加佩服丫丫,同時自慚形穢,在這兒生活幾天還成,要讓她在這裏長住她還真沒這勇氣。

    沫沫沒事就看韓稹給孩子們講英語,她覺得韓稹真是那種幹什麽像什麽的人,他耐心的糾正著兩個容易混淆的元音,還臨時用這大山生活編了個小對話讓孩子們練習口語。如果說沫沫在大學裏當過家教,修過教育學,韓稹可是一畢業就當領導的人,能這樣耐心真不容易。

    兩個人臨走前,韓稹留了五萬塊錢,陳浩說數目太大沒法收,他們是靠組織撥款的,不接受私人捐款。韓稹硬塞了過去,拍著陳浩說:“什麽捐款不捐款的,我告你,沒你的一分,一半留著給我那些小孩兒買書買本買彩色筆的,另一半是給你老婆的,男人可以吃苦,不能虧待了自己老婆。”

    然後一番告別他們就走了,走的時候孩子們拉著兩個人的手依依不舍,弄得沫沫竟想抱迴去一個自己養,突然想到家裏還有兩個便作罷了,不過韓稹看到她這個樣子也挺感動,覺得她這麽有愛心一定能和自己的孩子處好。

    陳浩給他們找了輛簡易牛車,雖然不比徒步快但總算不會把腳磨出泡了。兩個人都覺得這樣的蜜月度的雖不甜蜜但很有意義。

    迴到貴州,韓稹因為這些天的飲食還是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的,沫沫心想韓稹怎麽也是個少爺,他這幾天裝成很堅強其實也夠累的,沒吃的東西也沒住的地方而他又是大病初愈。

    醫生開了不少中藥,沫沫甚至特意溫了黃酒送藥。一個星期後兩個人就迴北京簡單收拾屋子,把沫沫和韓稹的臥室,書房和孩子們的臥室放在二樓,葵姐的屋子和孩子們的玩樂室安排在一樓。

    韓稹囑咐沫沫生病的事別說,他不願意讓父母著急,更不願意父母一著急怪罪沫沫找了這麽個蜜月場所。

    收拾完了他們先去廣州接兩個孩子,沫沫坐在飛機上突然想到,從此他們還沒開始的二人生活就要變成四人,五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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