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之後兩個人都拿著勁兒,誰也不給誰打電話,但沫沫意外接到了陳浩的電話。那時她在考試,考完試看到一連串的未接來電,趕緊打迴去。

    “陳浩?有什麽事嗎?”沫沫問。

    “你一會兒還有考試嗎?”

    “嗯,沒有,怎麽了?”

    “我想和你見個麵,11點在清華西門成嗎?”

    “哦,好吧。”

    “再見。”

    “再見。”

    陳浩這人就是很直,跟數字似的,一點不含糊,也不太懂人情。他自己求沫沫,還讓沫沫跑到他的學校和他見麵,沫沫想起以前丫丫說,陳浩和她約會竟帶去了一本《線性代數》,氣蒙了她,就把那本書撕了當包花兒的彩紙,估計讓那些花增色不少。

    沫沫十點五十的時候是站在了清華西門。清華比北大還慘,門前的黑導遊一撥一撥的,不論怎樣管治都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樣清華西門就顯得跟公園大門似的,亂哄哄。

    陳浩出來了,他見到沫沫打了聲招唿,連句開場白都沒有,就說“丫丫昨天和我提分手,徹底分手。”

    其實丫丫什麽時候也沒和他確定過男女朋友關係,兩個人一直是你追我躲,忽好忽壞。陳浩的意思是,這樣丫丫都不同意了,她嚴令禁止陳浩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她說這世界上沒有愛情,但她現在有了性伴侶,她說……”

    陳浩哽住了,沫沫知道,劉丫丫要是想惡心人,她能把自己說得比妓女還下賤,她嘴裏的詞兒連男人聽了都臉紅,她不就是那樣把沫沫氣走的嗎,她說的話陳浩自然是不能重複給沫沫。

    “你說我們前段日子都挺好的了,她幹嘛呀!我沒招她沒惹她的,她不相信愛情,就能肆意戲耍別人的感情,是嗎?啊!”陳浩說到這裏,竟然開始抽泣,也不顧忌清華西門的車水馬龍。

    沫沫反客為主,自己拉著他往裏麵走,一直走到遊泳池附近,現在不是夏天,遊泳池沒開,所以那裏沒什麽人。

    “那你是讓我幫你和她再說說嗎?”她輕聲問。

    陳浩像隻大狗熊一樣嗚咽半天,雖然點了點頭,但說“她要是不相信愛情,說,有用嗎?你了解她,你告訴我,有用嗎?她能愛我嗎?”情呀愛呀的放在嘴邊,陳浩倒是毫不忌諱,但有沒有用,能不能追上沫沫哪說得準呀,丫丫又不是沫沫出產的電腦遊戲,要是的話,沫沫早把通關密碼告訴陳浩了,省得他這樣辛苦。

    “陳浩,你還愛她嗎?”沫沫沒有迴答陳浩的問題,轉而問了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愛!”陳浩的語氣很堅定,“我好像就隻能愛她一個,不管她對我多不好,我都愛她,不管她變成什麽樣子,她都是我十五歲見到的那個在燈下數雪花有多少瓣的純潔女孩。”

    在陳浩眼裏,丫丫就是一道還沒有解開的數學題,隻要他還能看到希望,就不願意放棄。

    以前陳浩和沫沫訴苦,沫沫都會讓陳浩堅持,說丫丫相信愛情,說丫丫最喜歡《最浪漫的事》,但卻不敢相信自己有愛情,而把它寄托在沫沫的手機上……

    但今天麵對著陳浩,沫沫覺得自己要再這樣勸說,良心都會受到譴責,她看著陳浩突然覺得如果他放棄丫丫,生活反而會更順利一些,丫丫沒給陳浩帶來過任何快樂,而是痛苦的折磨,她再勸陳浩堅持,自己是不是也太狠心了?她不勸陳浩堅持,那不就等於她也放棄了丫丫?

    她隻好什麽也不說,隻是表示如果陳浩需要,她保證會讓丫丫再和陳浩見上一麵。陳浩說“好。”

    兩個人說完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了,陳浩竟然都沒說要請沫沫吃飯。他決不是沒錢,是他根本沒想到,他這人也真是愣到家了,唉,他不那麽愣,也不會那麽執著,這事情都是有利就有弊。

    沫沫往迴走的時候就給丫丫打電話,好說歹說最後都說到絕交了,丫丫終於同意周五和陳浩見麵,具體時間地點兩個人再談,沫沫說“你們談完了讓陳浩告訴我。”

    她說完就掛了。

    宋飛被一群到酒吧鬧事的流氓打了,也挺邪乎的。那群流氓進了看守所,十五天監禁,宋飛則躺進了醫院。他在醫院百無聊倆的躺著,丫丫來照顧他,他的嘴巴變得很甜。

    “我今天晚上不來,你丫自己吃飯,知道嗎?”丫丫把午飯放到桌子上,打開裏麵有炸雞和米飯,宋飛自己拿出炸雞,邊吃邊說“啊?寶貝,你去哪兒?”

    “見一個朋友。”丫丫簡單說。

    “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宋飛油腔滑調的問。

    “你丫在醫院待膩味了,這麽多嘴多舌!”丫丫瞪著他,罵道。

    “那你給我點錢,我得買飯哪!”

    “好。”

    丫丫走後,護士推著一車的醫療用品,走進病房。這是個多人病房,因為剛剛過了午飯時間,病房裏夾雜著醫院,汗液和食物的味道,愈加惡心。

    “你的電話竟然打到了護士休息室,我們把你的手機號給他了,讓他給你手機打。”那個護士把宋飛該喝的藥放到他的桌子上,有些厭惡的說。

    “行。”宋飛望著那個護士,眼神有些色迷迷的,但一會兒他就困得閉上了眼睛。電話響了,他看都沒看號碼,懶洋洋的接了起來。

    “喂……”

    “宋飛,n songwrence lee,李亨。”那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那個男人不緊不慢的說。

    宋飛的腦子一下子就清醒了,他坐直了身,腦門兒已經有些汗涔涔了。

    “家住豐台區大紅門附近,高中就讀於花園路中學,1999年底被父母送去澳洲。改名n song,就讀於st.methodi中學。2000年父母死於車禍,祖父母接過撫養權,但宋飛沒有迴國,後改wrence lee,漂泊在外,與家人失去聯係。03年酒後強奸一個不滿16歲的少女,在兄弟們的幫助下偷渡迴國,改名李亨,現在夢迴春酒吧當dj.——”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再——”

    “那你就不是呆在醫院了。”

    “我告訴你,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麽,老子——”

    “我既然能查出這麽多信息,你該聽聽我想要什麽。”

    “查出?恐怕你查不出n songwrence lee的關係吧?憑空猜測可沒有任何用處。”宋飛說到這兒竟有些沾沾自喜,雖然他也很緊張。

    “但你也不想自己引起注意吧,而且我的條件很簡單。”

    宋飛一下子卡在那兒了,他想了很久,慢慢說“你說。”

    “離開北京,不要告訴你那四個情人和任何人你去了哪裏,從此別做壞事。記住,有人對你產生了興趣,別增加他的好奇心。”

    “好。我病好了就走。”

    “立刻消失。你受的那點傷,在澳洲應該是比吃飯還正常的事吧。”

    “好。”宋飛氣急敗壞的說,“我立刻消失!”

    韓稹掛了電話,把那張密碼卡取了出來,折壞扔進了垃圾桶,他叫來自己的秘書,把桌子上的一堆打印紙給她。

    “放進絞紙機。”他說,然後拿起桌上的文件夾,推開門進了會議室。

    這件看似很英雄實則很狗熊的事,做得挺不符合韓稹的性格,簡直讓人難以相信是他做的。

    筆者曾在後文提到的一個場景中見過這個人的原型,他絕對不是瓊瑤筆下的何書桓、福爾康類似物,要帶著自己的女朋友掃盡身邊不平與黑暗之事,做個社會的清道夫。他反而認為社會的光明與黑暗,事情的公平與不公平,就像日月一樣共同存在,就像北京城裏的城管和小商小販一樣互相牽製。完全明亮的世界是詩人筆下到不了的遠方和迴不去的故鄉,是佛說的極樂淨土,是耶穌要帶人們去的天堂,但絕對不是他韓稹,要用力促成的事情。

    從他開導沫沫的話也能看出,韓稹沒想過要插手這件事,至少沒想過自己解決這件事,他隻是出於幫助沫沫規勸丫丫的心理,才查了查宋飛的底細。但當他看到宋飛汙跡斑斑的經曆,看到他竟強奸了一個少女並且至今左擁右抱,他知道這個人已經是行屍走肉,完全是在戲耍丫丫對他殘留的那點感情,他又看到沫沫淚眼模糊的在廣告牌下嘔吐,那一刻胸中燃起的怒火讓他也感情用事了。

    下午,沫沫考完美學概論,打開手機果然收到了陳浩的短信,說他和丫丫晚上要去密雲,沫沫看著短信,不知道自己是放心了還是更擔心了,不知道自己期盼著什麽結果。她慢慢往韓稹的公司走,不想讓韓稹接她。韓稹正在開會,就是不開會,沫沫也能感到韓稹對丫丫帶她去夢迴春那件事始終懷恨在心,決不敢在韓稹的氣還沒有完全消的時候再提丫丫,讓那股火氣死灰複燃。

    韓稹開完會已經快晚上九點了,看得出他挺疲憊的但也飽含歉意,沫沫沒說什麽。兩個人在吃飯的時候都不怎麽言語,韓稹是因為高強度的會議還沒有緩過勁來,沫沫則是心事重重。

    吃完飯,韓稹把沫沫拉到了一家樂器行。

    “韓稹,你帶我到這裏幹什麽?”沫沫好奇的問,韓稹正在推那個玻璃門,門口掛著“上封琴行”的大招牌,招牌旁有營業時間,竟然到十一點!

    “這位美女小太太,小生這廂獻醜啦。”韓稹笑著說,他大概終於發現今天的氣氛太壓抑了。

    沫沫進去看到大廳是買樂器的,分為民樂廳,西樂廳,鋼琴廳和打擊樂廳,那些廳和所有買樂器的地方一樣,都用透明玻璃門,這樣可以清楚看到裏麵放的樂器,但這時都已經關門了,那些反射著燈光的樂器給沫沫的感覺總是很好,她學習古箏時經常提前到琴房,就為了摸摸那些樂器,再趁買樂器的人不注意試一試那些她不會的樂器。

    從大廳往裏走都是一個個白門的小房間,都關著門,應該是獨立授課或練習的琴房,有同學正在上課,外麵有沙發椅子,供那些一點不比學生輕鬆的家長休息,他們有的互相聊著天,顯然是天天來上課已經熟悉了,有的卻是疲憊的打起了瞌睡,沫沫好久沒來琴房了,看到他們就想起自己父親天天下了班還要辛苦帶她學古箏的經曆。原來開到這麽晚是為了上課學員。韓稹拉著她徑直往裏麵走,走到一個白色的門前,他沒有敲門而是掏出鑰匙打開了門,就像打開自家的門。

    屋裏竟然是裝修精致,左邊的牆是青草的淡綠色,上麵有一幅山水畫,下麵放著一把鬆木古箏,右麵的牆紙是溫柔的淡粉色,上麵掛著油畫,右麵放著一架白色的鋼琴,整體的裝潢是簡潔明快的。

    韓稹坐在椅子上信手彈了起來,開始幾個音符沒有什麽調,慢慢沫沫聽出彈的是一首班得瑞的輕音樂,忘了是什麽名字,但被廣泛的用於背景音樂了。沫沫的心隨著韓稹的音樂起伏起來。

    這個從周日開始的星期,因為丫丫的徹底墮落加上考試的沉重壓力,沫沫心力交瘁,今天能來到這樣有情調又有迴憶的地方,好象是給身心都洗了個熱水澡,終於不那樣緊繃繃了。她慢慢閉上了眼睛,卻聽到韓稹說“唱一首歌吧,我給你伴奏。”

    沫沫搖了搖頭,“就用你這個音樂了,我朗誦。”

    “the furthest distance in the world,is not between life and death,but when i stand in front of you,yet you don''t know that i love you.the furthest distance in the world is not when i stand in front of you yet you can''t see my love.but when undoubtedly knowing the love from both yet cannot be togehte……”(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就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沫沫聲情並茂的朗誦完,韓稹的音樂還沒有完結,沫沫帶上指甲,坐在古箏旁,試了試音,又稍微移了移積了一些灰塵的雁柱,便也彈了起來,彈的是高山流水,她和韓稹也算是半個知音。

    韓稹的琴風一轉,竟跟著沫沫也彈出了高山流水,沫沫可從來沒聽過用鋼琴彈高山流水,中國民樂靠的大部分是手感,她不知道韓稹沒有譜子怎麽摸到的調,竟然能跟著她就彈了出來,彈得雖然不如古箏那樣婉轉悠揚,卻是另一番趣味。

    “你知道譜子?”沫沫問。

    “你們民樂有譜子嗎?(沫沫翻了翻眼珠),不過旁邊琴房的老先生是教古箏的,我聽他彈過,自己就想能不能把高山流水的意境用鋼琴詮釋出來。”韓稹說得有些自豪,顯然覺得自己這個嚐試挺有創意的。

    “這是你租的琴房?”沫沫心想,你自己家裏有琴,到這裏租琴房幹嘛?再有錢也不是這種砸法呀?

    “對,有一段時間我天天在這裏教小孩子鋼琴(沫沫覺得韓稹的鋼琴水平是絕對夠),義務的,當時實在無事可做。前一段時間,琴行的人問我還要不要這個琴房了,我就繼續租下它,裝修成這個樣子,心想咱倆有一天能坐在這裏一起彈彈琴。”

    “嗬!你現在忙得四腳朝天,竟然還有無事可做的時候?”沫沫調侃道,“是不是和那個《最浪漫的事》戀人分手時心無所托呀!”

    沒想到這一句話正中靶心,準得把靶子都捅破了直直插到韓稹心裏去了。

    “沫沫,那不是戀人,那是我的妻子,也不是分手,而是生離死別。”韓稹說,沫沫從來沒聽過他這樣壓抑著自己,痛苦的說話。

    “啊!”沫沫倒吸了一口氣,她真的指甲杵進了那根綠色的琴弦中,十指連心一起痛。

    “我和小顏剛畢業就結了婚,可不到一年她就死了。”

    沫沫沒有追問韓稹的妻子是怎麽死的,她把這件事提起來韓稹已經夠難受了。她隻是在慢慢消化著這個她早該知道的新聞,可能就是因為丫丫的那句:他要是沒個戀愛史那就是性無能了,她不喜歡問韓稹的過去,明顯有裝大度的感覺。而這樣的過去,韓稹也不會自己提起。

    韓稹無心的彈著鋼琴,曲調一下子變得悲苦很多。

    沫沫走到鋼琴邊摟住了韓稹,她雖然連失戀都沒有經曆過,但也知道失去自己最親的親人那種永生不滅的痛。

    韓稹的琴聲戛然而止,他抬起頭,“沫沫,我——”

    沫沫打斷他,說“你現在是我的老公呀,不許你為別的女人掉眼淚。”其實沫沫眼睛裏已經含了心疼的淚水。

    手機響了起來,打攪了兩個人之間美好的意境,沫沫看到是個陌生的號碼,怯生生的接了起來。

    “喂!”

    “沫沫,你快來,丫丫出事了!”手機裏傳來的是丫丫母親歇斯底裏的抽泣聲。

    “伯母,怎麽了,您慢慢說!”沫沫的語氣一下子焦急起來。

    丫丫的母親斷斷續續的說了半天,沫沫掛上電話的時候覺得身體就像被凍在冰窖裏幾個小時,已經沒了知覺。

    韓稹焦急的看著沫沫,握住了她的手,這雙手暖暖的,至少給了沫沫迴答的勇氣。

    “出什麽事了?”

    “丫丫被強暴了。”沫沫竟用毫無感情地語氣吐出了這幾個字,宣判了丫丫的死刑,她自己也一下子愣在那兒了,半天,才恢複知覺,大聲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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