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換了身衣服,我站在鏡子前,望著微微隆起的肚子,手又自然地撫了上去,嘴角不由勾起燦笑。


    不知不覺,“小豆芽”已經在我肚子裏安穩健康的成長了4個多月了。今天又到了給他做檢查的日子。


    篤篤——


    房門被人敲了2下。


    “太太。”小雪的聲音出現在門外,有些擔心的。


    “就好了。”我應道,拿過沙發上的包,打開門,“走吧。”


    小雪上下看了看我,擔憂的麵容放鬆下來,道:“太太,剛才司機打電話過來,說路上塞車,要晚些到。”


    我腳步微微一頓,輕笑,“那下去等吧。”


    小雪應了聲“好”,接過我手上的包,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我下了樓。


    進到客廳,見yvonne正坐在沙發上,低頭在看手裏的筆記本,她身旁放著一個黑色文件收納箱,麵前的茶幾上也放著一堆東西,像是在整理。


    我走過去,“在弄什麽?”


    yvonne抬起頭,我微怔了下。她在哭。


    “怎麽了?”我擔心的問,幾步走到她邊上,坐下。


    她吸了下鼻子,“我在理我哥的遺物。”說著,眼眶裏又有眼淚掉了出來。


    我心泛起微微澀意,看眼茶幾上的東西。


    有幾個絲絨首飾盒,幾本相冊,3個相框。1個相框裏嵌著蕊蕊滿月那天,他耍詐得以拍到的那張全家福,另1個相框裏是yvonne給他的,從喬宸飛皮夾裏拿走的那張我的單人照,還有1個是他自己的照片,這張照片我以前沒見過。


    相框旁放置著一條米色格紋羊絨圍巾,圍巾下壓著一些文件。


    看見這條圍巾,我微微一詫。我記得,這是當年剛到法國時有次去“老佛爺”,翟靳買給我的,我隻在平安夜去教堂做彌撒那晚帶過一次,之後就被我命小雪給扔了,最後小雪扔到了哪裏我沒問。


    我朝小雪看眼。跟了我這麽久,我一個眼神,她基本就知道什麽意思,立刻尷尬的脹紅臉,微垂下眼瞼。


    其實我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隻是有種很遙遠的事被突然記起的那股恍若隔世的感覺。


    我又看迴圍巾。依我推測,應該是在她扔的時候被翟靳看到了,要了迴去,然後就一直收在自己那裏。


    “這裏80%的東西,都是有關你的。”yvonne裹淚的聲嗓切斷我思緒,我視線轉迴她。


    她從筆記本裏抽出一張像是賀卡的卡片,遞給我。


    我接過一看,頓時就怔住。


    這張真的是賀卡。


    是我在法國的第一個生日時,翟靳親手給我製作的。


    但我記得賀卡當時被我當他麵給撕了,怎麽還在?


    幾秒的詫疑過後我反應過來,應該是翟靳又重新做了一張。


    我立即打開,看見裏麵的畫,還有他寫的賀詞,我心髒窒了一瞬。


    一模一樣。與被我撕掉的那張一模一樣。


    盯著翟靳狂狷的字跡,腦海中刹時迴憶起那天他送我賀卡時的情景——


    他一手捧著他親手烘製的生日蛋糕,一手將賀卡遞給我,臉上噙著柔暖溫情的笑,對我道了聲,“joyeuxanniversaire!”(法語:生日快樂,發音:柔耶啊塞尼哇塞和)


    而我卻是用一慣如三九嚴寒天的態度對他。把賀卡抽到手上,打開,看見上麵用鉛筆畫的我的素描像,賀詞寫著:“我最親愛的穎,祝你生日快樂!越來越美麗!希望今後每一年的生日,都能與你一起度過。永遠愛你的靳。”,我頓時就怒火衝天,不僅撕碎了賀卡,扔他臉上,還把蛋糕摔到地上。


    他當時的表情我現在也記起來了,沒有震驚,沒有意外,唯有悲哀。但我無視,轉身就上了樓。之後他是怎樣收拾殘局的我不知道,也不關心。


    原來,他重新製作了一張。和那條圍巾一樣,這張賀卡他也沒有再給我,而是自己珍藏了起來。


    一時,我內心被股說不出的滋味給堵滿,喉嚨也像被人掐住了,發不出一絲聲音,就連吞咽口水都覺得有點困難。


    翟靳對我的愛是極端的、偏執的,可無可否認,又是深重而真切的,這份濃烈到能拋棄尊嚴,卑微到塵埃裏的極至的愛,除了樓少棠能與之媲美,沒有第三個人。


    但,樓少棠的愛是得到我迴應的,他的卻是落空,徒留一顆破碎的心。


    這是第一次,我為他心疼了。


    但這份心疼絕不滲雜一絲愛的成份,隻是對於他個人與愛情本身。


    翟靳,希望下一世,你能遇見一個你愛得深,她也愛你深的女人。別再像這一世,白白付出真愛,空餘遺憾。


    “還有這個,是我哥的日記本。”yvonne的話再次切斷我內心的默願。


    我迴過神,她已合上手裏的筆記本,抬手擦掉眼淚,把筆記本遞給我。


    我詫異,不料翟靳竟然還寫日記。


    看眼日記本,猶豫了2秒,接到手上。


    “你不打開看看嗎?”yvonne問。


    我輕笑,“以後再看吧。”把筆記本放到茶幾上。


    yvonne似是自嘲地勾了勾唇,表情又難過了幾分。伸手拿過茶幾上的一個絲絨首飾盒,打開。


    我朝首飾盒看去,隻見裏麵嵌著一隻紅寶石戒指。


    這個戒指我也認識,是當年翟靳準備和我結婚,為我定製的結婚戒指,隻是最終他都沒能將它戴到我手上。


    內心再次湧起澀然,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抿唇沉默著。


    看了片刻,yvonne放下首飾盒,又拿起鑲著翟靳照片的相框,“最近這幾天,我一直都夢見我哥迴來了。他沒有死,隻是出去旅行了。”


    她聲音又哽咽了,手指輕輕撫過照片上翟靳英俊的麵容,一滴眼淚落到玻璃麵上,“塗穎,你說,如果這個夢是真的該有多好。”


    這3個月來,她一直沒有從翟靳離世的事裏走出來,雖不再像最初那幾天那樣以淚洗麵,但每天也都是沉浸在悲傷中。


    我拉過她的手,輕拍了拍她手背,“我知道,你哥的死對你的打擊很大,可是我們都要向前看,生活也還要繼續。”


    yvonne沒有說話,眼淚還在不停往下落,顯然是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又看眼茶幾上的東西,我問:“你不是說不想動你哥東西,要保持原樣的嘛,為什麽突然就整理了?”


    yvonne微微仰起頭,頗為沉痛的吸了口氣,似是穩定自己的情緒,片刻,說:“昨天,hugo向我求婚了。”頓了頓,“我也答應了。”


    我毫不意外,這段時間他們兩人相處的非常好,喬宸飛是真的愛上她了,雖然還沒到深愛的程度,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會的。


    “是嘛。”我很高興,後麵的話還來不及說,隻聽yvonne又道:“結婚後,我就不住在這裏了,你和樓少棠遲早也會複婚,自然也不在這裏住,以後這裏就沒有人了。我不想讓我哥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留在這裏,我想把他的東西帶走。”


    她緩緩環視四周,不舍與悲傷深深的刻在她臉龐。


    我會意的點下頭。


    因為顧及到蕊蕊的心情,從墓園迴來的那天我就搬迴了這裏,和樓少棠複婚的事也一直拖到現在。但再拖也不會拖過下個月,一方麵是肚子越來越大。另外,沈亦茹也一直在催著,因為老爺子的情況好像不太妙,如果他不幸去世,家裏短時間內肯定不能辦喜事。


    “塗穎,能求你件事嗎?”yvonne突然拉住我手,神色滿是懇求的。


    我微微一笑,“有什麽你就說吧,別用‘求’字。”


    “這棟房子能不能不要賣。”


    我愣了瞬。以為她要說什麽,原來是這事。


    “我本來就沒有打算賣。”我又是一笑,坦誠相告,“這棟房子是你哥留給蕊蕊的,雖然蕊蕊會跟著我和樓少棠一起生活,但這裏永遠是她的家,我怎麽會把她的家賣了呢。”


    不知是沒料到我會不賣房子,還是別的什麽,yvonne斂起了悲傷,綻露出欣慰的笑容,“嗯,你說的對。這裏永遠是她的家,也是我的。”語氣堅定。


    我點頭,再次拍了拍她的手。又說:“不僅是這棟房子,你哥留給蕊蕊的所有東西,我也一樣不會動,等到她成年後全都給她。”


    翟靳留給了蕊蕊珠寶古董,現金股票,“千達”、“利豪”的股份,還有一個在澳洲的牧場,近70億的遺產。除了牧場,其餘的現都由我作為法定代理人托管,牧場我已委托了當地專業管理團隊管理,打算每年的寒暑假都帶蕊蕊去那裏玩。


    說起牧場,不得不再次感慨翟靳是太愛太愛蕊蕊了。蕊蕊曾看過一部影片《我家買了個動物園》,當時看完後說也好想有個動物園,我聽了隻是笑笑,拿幾句話哄哄她就過了,但翟靳卻是牢牢記在了心上,真的買了。


    不過他買的時候我們誰也不知道,那是在我們離開法國後,他計劃詐死的前一個星期。這件事是在他死後,清算他遺產時才知道的,我當時再次被他對蕊蕊的愛深深觸動。


    雖然牧場沒有動物園規模那麽大,動物也沒那麽多,但足以證明翟靳對蕊蕊的愛大大超越了我,超越他自己,超越世間萬物,一切的一切。


    這件事之後我有想過,如果他沒有死,我會把蕊蕊給他,不再和他爭蕊蕊了。就如yvonne說過的,他已經得不到我的愛,不能再失去蕊蕊。


    可是現在,他永遠失去了蕊蕊,蕊蕊也永遠失去了他。


    “嗯。”yvonne笑容加深。


    我斂住內心泛起的澀然與潮濕。


    這時,不知何時出去的小雪從外麵走了進來,“太太,司機到了。”


    “知道了。”我說,視線轉迴yvonne,“我去醫院了,晚上可能會晚些迴來。”


    yvonne嗯了聲,“我等下也要出去,去景苑接nino。”


    前不久,喬宸飛和nino父子相認了。如我之前所想,nino知道喬宸飛是自己的爸爸,很高興很高興,興奮的說自己的生日願望實現了。原來在他生日的時候他就曾許願,希望上帝把自己的爸爸變成飛叔叔。


    後來,在征得yvonne的同意後,喬宸飛又把nino的事告訴了夏佩芸,夏佩芸知道後立即就過來認孫子了。一看見nino就對他喜歡的不得了,現在更是比心頭肉還疼,三天兩頭接nino去景苑小住。心情愉悅令她的抑鬱症也好了很多,人也慈祥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樣成天吊著眼諷刺人,對小宇的態度也有所好轉。


    “好。”我笑笑,站起身。


    “你小心一點。”yvonne關切的叮囑。


    “嗯。”


    到了醫院後,我就讓司機走了,因為等下樓少棠會來接我。原本他是要陪我來做產檢的,但早上突然接到海外分公司的電話,要開一個緊急視頻會議,所以才讓司機送我。


    做了一係列檢查,“小豆芽”依然很健康,不過還要再等幾周才能知道他是男孩還是女孩。


    雖然樓少棠一直說男孩女孩他都喜歡,但他給“小豆芽”買的衣服被褥什麽的全是女孩的,明顯內心就是希盼“小豆芽”是女孩。


    我還真怕他會失望。手不自禁的又撫上肚子。


    我和小雪出了診室,看時間樓少棠還要一會兒才到,但我不想在這裏傻等,今天天氣又非常晴朗,就決定先去樓下花園散散步。


    今天醫院裏的人很多,等了幾部電梯都沒能上去,隻好讓小雪攙著我走安全樓梯下去。


    走到6樓的時候,小雪突然說她肚子疼,於是就去了廁所,我坐在離廁所有段距離的某間病房外的椅子上等她。


    6樓是重症病房區,由於病人全都是躺在病床上的重患,所以除了偶爾幾個查房的醫生護士,還有寥寥幾個照顧病人的家屬進出病房,走廊裏幾乎沒有人走動,加之這裏的病人橫著出來比豎著出來的多,整個區域就顯得特別壓抑和死氣沉沉的,空氣中彌漫的消毒水味裏仿佛都帶了很重的死亡氣息。


    我正拿著手機看新聞,突然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從我右方傳來,我轉頭看去,隻見3、5個醫生護士朝我這邊跑過來,個個臉上的神情是既緊張又顯得有些驚詫,似乎是不可思議。


    他們很快跑到了我對麵的病房前,推開門進去。


    發生什麽事了?


    裏麵的人要掛了嗎?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視線探進病房裏。


    醫生和護士已一排溜地背對著我,站定在病床邊,像一堵白色的牆,擋住了病床上的人,到底是什麽情況我一點也看不到。


    “太太。”小雪的喚聲從另一邊傳來。


    我轉過頭,她正朝我走過來,滿麵歉意的,“對不起,太太。”


    “沒關係。”我毫不介意的笑笑,關切地問:“好點了嗎?”


    她攙住我手臂,還是很不好意思的,“嗯,可能是昨晚睡覺著涼了。”


    “沒事就好,走吧。”


    我們在樓下花園轉了差不多40分鍾,樓少棠給我打電話,說他還有2個路口就到了。花園離醫院的邊門近,我讓他開到那裏,然後和小雪往邊門去。


    邊門對著的是條單行道的小路,進出的人很少,此時這裏就隻有我和小雪。


    感到有些口渴,我讓小雪去旁邊的超市給我買瓶熱飲,自己就站在門外的台階上,目光看向樓少棠車要來的方向。


    一陣風微起,將幾縷發絲吹拂到眼睛上,我抬手去撥。


    “lisa。”


    男人溫柔的輕喚陡然飄過耳畔,我渾身一凜,手生生頓在臉頰,大腦刹時空白了幾秒。


    輕風仍在拂麵,下一秒,一股淡淡的伴著烏德琴木的琥珀香隨風飄進鼻翼。


    我猝然迴神,猛得迴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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