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聲音平平淡淡,不帶一絲情感。


    我大腦打了個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什麽?”我一下迴神,心登時亂了頻率,不確定剛才是不是聽錯了。


    “你懷孕了。”醫生又說了遍,補充道:“已經6周了。”


    我不敢置信的張大了眼睛,嘴也不自覺的微微張開。


    “我,我懷孕了?”我似在夢幻中,“不會吧。”


    “怎麽不會?”醫生輕蹙了下眉,麵露微微不悅,把化驗單推到我麵前。


    我忙拿起,看見上麵的懷孕指標,顯示我的確是懷孕了。


    不知是太過驚訝還是驚喜,我手捂住嘴,拿著化驗單的那隻手在微微發顫。


    我懷孕了!我懷孕了!


    我心跳加速,滿腦子就隻有這4個字。


    “有過生育史嗎?”醫生的問話傳進耳朵裏,將我從激動的思緒中拉迴。


    “生過一個女兒,3年半前。”我如實說,馬上想到一件事,“醫生,會不會是搞錯了,我前幾個星期才來醫院檢查過,沒有懷孕。”


    醫生麵無變化,像是見怪不怪的,“有些人孕周短是驗不到的,還有人懷孕了還來月經呢,什麽情況都有。”大概看我還是難以置信的,又說:“你要不相信,就再去別的醫院驗一次。”把病曆卡還給我。


    突然想到最近總是頭暈,還經常犯惡心,之前以為是工作太忙,沒有休息好,有些低血糖,後來又因為蕊蕊的事,我更是精神不濟,飯也沒好好吃,胃不舒服才造成的,原來是懷孕了,我怎麽沒想到呢。


    “不用了。”我搖頭,抑製不住的欣喜,“我相信。”馬上又問:“那我要注意些什麽?”


    “你之前不是懷過孕嘛,還要問我?”醫生似是覺得好笑的,但還是說了,“注意多休息不要太累,也不要提什麽重物,飲食也要清淡。”拿迴病曆卡,不知在上麵寫著什麽。


    “好的。”我像個聽話的孩子,鄭重答應。


    醫生不會知道,這個寶寶對我是何等的珍貴,何等的喜悅,何等的要倍加嗬護珍惜,不能讓他出一點點的閃失。


    我眼淚情不自禁的蓄滿了眼眶。


    接著,我把自己身體的特殊情況和醫生說了,醫生不如我這般擔憂,說因為我之前已經生過一胎,子宮有了記憶,也如同一部熱過機的機器,所以這胎會相對紮實,不過事事無絕對,還是要小心對待。


    我把醫生交待的,一條一條全都仔仔細細的記在隨身帶的本子上。做學生的時候都沒現在這樣認真過。


    從診室出來,見我眼圈紅紅的,秦朗立刻緊張地問我:“樓太太,你沒事吧?”


    “我沒事。”看眼旁邊,問:“樓少棠呢,他還沒來嗎?”


    “剛才給他打過電話了,已經在路上。”秦朗說,看眼我手上的藥方,“我去幫你拿藥吧。”


    我點點頭,把單子給他,坐迴到還在椅子上熟睡的蕊蕊旁邊。一手搭在蕊蕊身上,一手撫上尚平坦的小腹,想像著裏麵的這個小生命此時正在發育長大,想像他會是男是女,會長得像我還是樓少棠,想著想著,嘴角的弧度就越翹越高。


    “老婆!”樓少棠的聲音驀得從我左側的走廊由遠及近的傳來。


    我立時收籠遐想,轉頭看去,“老公!”激動的一下站起身,突然想到肚子裏的寶寶,馬上又小心翼翼的坐下。


    樓少棠笑臉刹時一轉,變得緊張,快步走到我邊上,“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看我手放在肚子上,他蹙起眉頭,擔心的問:“是不是肚子疼?”


    我差點笑出來,忙憋住,皺眉,裝出一副愁眉苦臉,很難受的樣子,“不是,是……”


    “是什麽?”樓少棠臉色一白,更緊張了,拉起我手,蹲下身檢查起我肚子。


    “是寶寶在裏麵。”我又把手迴到肚子上。


    樓少棠抬起頭看我,滿麵焦急的,“那有沒有看醫生?醫生怎麽……”猛得頓住話,“寶寶?”有些反應不過來的,“寶寶?”他陡然瞠大眼睛,“你說什麽老婆,寶寶?”


    同我最初聽到醫生說時那樣,他表情也是不可思議,又難以置信的。


    我不再逗他,挽起愉悅的笑,“老公,我們有寶寶了,你要做爸爸了。”拉起他手放到我肚子上。


    樓少棠看著自己的手,像被施了定術,愣怔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我們有寶寶了?我要做爸爸了?”似還是不敢相信的,他重複道,把住我兩條手臂,“是真的嗎?老婆,是真的嗎?”


    因為激動,他不自知的使了力,我手臂被捏得有點痛,不過一點不在意,點點頭,很肯定的,“嗯。”內心的激動情緒也又被他調動起來,眼眶微微發熱。


    樓少棠一下站起身,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砸得有點不知所措,抬手不停搓臉,眼圈也紅了。


    “老公。”我叫他,站起身。


    他放下手,一下將我抱起來,“我們有寶寶了!我們有寶寶了!”


    他興奮的抱著我轉圈,我卻是被驚著了,忙提醒:“慢點!你小心一點!”


    樓少棠動作微微一頓,立刻意識到,“對對!”趕忙把我放下來,“看我真該死。”


    他笑著罵了自己一句,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我坐迴到椅子上,然後坐到我邊上,手覆到我肚子上。


    像是怕會弄傷一般,他一點力都不敢用,隻輕輕的碰觸,手指在微微的顫抖,“寶寶是男孩女孩?”他問。


    我發笑,“現在才6周,還不知道性別呢。”


    “噢~”他反應過來,“沒關係沒關係,不管男孩女孩,我都喜歡。”他笑的很開心,激動的情緒難以平複的,抬眸看我,眼神滿含感激,“老婆,謝謝你。”


    我覺得他有點傻氣,噗嗤就笑出來,“謝我什麽,是你播的種啊。”


    他笑得更傻了,“是我們共同協作。主要是你,土地肥沃,才能讓他的種子生根發芽。”說著,墨眸突然閃現精光,“對了,我們就叫他‘小豆芽’怎麽樣?”


    “小豆芽?”我覺得這小名挺好玩的,和他剛才說的那話正對應,欣然應允,“好啊,就叫‘小豆芽’。”


    “巴巴?”身旁,蕊蕊突然呢喃了句。


    我和樓少棠笑容同時一凝,低頭看向她。


    她沒有醒,應該是做夢夢到了翟靳,但不知夢到什麽,她小臉呈現出悲傷,像是要哭了。


    寶寶的事讓我剛才暫時忘卻了翟靳的離世,現在再度想起,心中不免又起唏噓和澀然。


    輕撫蕊蕊的小臉,我說:“這一次,他是真的沒有了。”惆悵的歎了口氣,“如果,這又是他自編自演的一出計謀,多好。”


    樓少棠沉默地凝視著我,表情微微沉凝,像是在思忖什麽,片刻,問:“你是不是不希望他死?”


    我輕搖下頭,“我是不希望蕊蕊的巴巴死。”


    樓少棠再次抿唇不語,臉容看不出什麽情緒。


    有些事我不想隱瞞他,更不想騙他,於是說:“老公,如果我說我不恨他了,你會怪我嗎?”


    樓少棠一點不顯詫異,也沒有一絲不悅的,搖搖頭,“不怪。”表情平靜無波,但眸底卻隱隱有什麽情緒在很微弱的湧動,“因為,我也不恨他了。”


    他的話也沒有讓我我感到太過意外。當時在倉庫,翟靳舍己救我們的時候,樓少棠所表現出的態度,還有他和翟靳最後的對話,以及倉庫爆炸後他留下來善後,種種就已讓我有這樣的感覺了。


    “他的後事,我想幫他辦,畢竟他是蕊蕊的巴巴。”


    樓少棠似是愣了下,微微一笑,點頭,“好。”


    他的爽快反倒令我有些詫異,不過很快豁然。


    樓少棠就是這樣一個大度寬容的男人。我為能愛,和被他這樣的男人愛而感到驕傲和幸福。


    我們相視淡笑,握住彼此的手,十指緊扣。


    因為這次仍沒有遺體,所以我們沒有給翟靳開追悼會,隻在墓園給他立了塊碑,象征性的放了一隻空的骨灰盒。


    起初,蕊蕊知道是去看巴巴,很高興的,但到了那裏她沒有見到翟靳,又看yvonne跪在墓前哭得泣不成聲,她又起疑了,問我:“瑪芒,yvonne姑媽為什麽哭?”


    我紅著眼圈,不得不再次騙她,“因為她太想念你巴巴了,可是巴巴有事,又不在,不能見他,所以她很傷心。”


    聽我這樣解釋,蕊蕊一下哇哇的哭起來,“蕊蕊也想巴巴,巴巴?巴巴?”撲到翟靳墓碑上,就像抱著真實的翟靳一般。


    見蕊蕊如此傷心,yvonne更悲痛欲絕了,也撲到翟靳墓碑上,“franco?franco?”


    不知是不是陰雨綿綿的緣故,在場每個人的臉上都似被蒙上了一層晦黯,顯得有些悲傷,眼睫上也都沾著細密的水珠。


    別人是什麽我不知道,但我的肯定是淚。


    我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哭,也許是為一個生命的逝去,又或許是為蕊蕊失去深愛的父親,為yvonne失去摯愛的哥哥。


    不知道,不知道。


    總之心裏很酸,很難過。


    手不自覺地覆上小腹。


    一個生命逝去,又會有另一個生命誕生。這個世界缺的很多,可唯獨不缺的就是人。


    而人與人的愛恨糾葛,一切的一切,都會隨著那個人的消失,一並消失在塵埃裏。


    就像我對翟靳那樣。


    我對他從來就沒有愛,此時,連一絲絲的恨也沒有了。


    但卻仿佛又生出另一種感覺,那種感覺是什麽,我形容不出。


    算了,不想了,人都已經不在了。


    我抬手拭去眼淚。


    見yvonne哭得幾近暈厥,喬宸飛彎腰,扶住她肩膀,“別哭了。”將她扶起身。


    yvonne虛弱無力地倒在他懷裏,依舊哭得泣不成聲。


    喬宸飛表情顯露出些許心疼,從兜裏拿出手帕,幫她擦眼淚,“別傷心了,yvonne,他不在了,你還有nino,”頓了頓,“還有我。”


    他聲音柔潤,帶著溫暖的氣息,還有承諾守護一個人的堅定。


    yvonne微微一怔,感到很不可思議的,哭得紅腫的雙眼,怔忡地望著他。


    喬宸飛卻是沒有再說話,隻是對她柔和一笑。


    這抹笑的意思我看懂了,不過看yvonne的表情是似懂非懂的。


    嗯……確切地說是不自信,不敢相信。


    是啊,他們曾經那樣的互相傷害,傷得那樣深重,她怎會相信喬宸飛有一天會接受她,還會好像在漸漸愛上她。


    一聲響雷劈斷我思緒,將我注意力拉迴。


    我轉而看向蕊蕊,她也還在哭,我剛要去抱她,就見樓少棠已先我一步蹲身到她旁邊,“不哭了,蕊蕊。”


    他輕輕扳過她小身子,抬手輕拭她淚濕的臉頰,“你巴巴隻是有事外出了,過不久就會迴來,你就能再見到他了。”


    我苦澀地扯扯唇。


    為了哄蕊蕊,樓少棠竟也拿我的謊話騙她。隻是蕊蕊不是傻瓜,這樣的謊話撐不了多久,到時,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蕊蕊看著樓少棠,抽泣地問:“是真的嗎?巴巴真的會迴來嗎?”


    樓少棠慈笑,輕撫她頭,“是真的,爸爸什麽時候騙過你?相信我,好嗎?你巴巴一定會迴來的。”


    聽樓少棠信誓旦旦的保證,蕊蕊不再哭,抽抽噎噎的,乖順的點頭。


    我又是苦澀的一笑。


    樓少棠說的真像是真的,若我是不明真相的人,也會和蕊蕊一樣就信了。隻是不知到時候,蕊蕊始終見不到翟靳,他又會怎麽對她圓他的謊言。


    雨勢漸漸大起來,樓少棠和喬宸飛各自撐起自己手上的傘。


    “我們走吧。”樓少棠說,抱起蕊蕊,走到我邊上。


    雨水刹時被傘遮擋掉,我抬頭看眼寬大的傘頂,然後又看向樓少棠。


    這就是為我遮風擋雨的人,是我此生最溫暖安寧的避風港。


    最後的、唯一的歸宿。


    心中倍覺幸福甜蜜,我勾上他結實的臂彎,身體緊捱著他。


    他側首看向我,好看的唇挽起溫柔又充滿深情愛意的笑容。


    天空還在下著雨,可我卻感覺有縷金燦的光穿透雲層,直射進傘下,照在我們身上,前方潮濕的路麵好像也被灑上了一層金光。


    我們肩並肩,踏著這條金燦燦的路,一起向墓園外走……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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