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堅眼含柔情,卻無精打采,“如今這世道能有什麽好消息!”


    “你既然不想聽那就算了!”


    獨孤伽羅說罷轉身便準備離開,楊堅忙將她拉住,“對不起,伽羅,我剛剛不是衝你的!”


    “我知道,好在本小姐大人不計小人過,也懶得跟你一般見識”,獨孤伽羅將書信遞給了楊堅,“楊整從夏州傳迴消息了,因為擔心宇文護所以直接將信派人寄給了我!”


    “二弟來消息了?”楊堅迫不及待地將信紙打開,閱完大喜,臉上的愁雲如同冰雪遇日瞬間消散。


    “怎麽樣?現在心情是不是好了?”


    “好了,好了,真是太好了,父親和二弟不但在夏州穩住了腳還連續好幾次打退阿典奇,心裏懸著的心總算是可以落下來了!”


    “既然心頭懸著的石頭落了地,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去輕衣巷看看秉純了?”


    “胡公子怎麽了?”楊堅收好信紙抬頭看著獨孤伽羅。


    “我聽艾琳說,皇上封秉純為賑災使,讓他去京畿附近的郡縣賑災滅蝗蟲,他初來咋到人生地不熟,我們又是他的朋友當然應該去幫他了你說是不是?”


    “伽羅你說的對,秉純是我們楊家的救命恩人,我們一定好好協助他辦好皇上交待他的這件差事,隻是皇上怎麽知道秉純的?還封他一個這麽奇怪的稱號?”楊堅滿臉疑雲,頗為不解。


    獨孤伽羅抿著嘴搖了搖頭,似笑非笑,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擔憂。


    “是公主向皇上引薦的?”


    獨孤伽羅點了點頭,楊堅頓時心領神會,猜想宇文艾琳應該是落花有意,可惜胡秉純有元芷相隨,注定是鏡花水月之事。


    獨孤伽羅與楊堅去到輕衣巷,胡秉純已經做好準備,擇日便準備出發。


    楊堅問他主意,胡秉純道,“雍州受蝗蟲之害最甚,而馮翊郡之三原縣尤重,我準備從三原縣開始,隻要三原縣能開個好頭,其他郡縣依次效仿,必可無虞”。


    “既然如此,反正府中無事,父親在夏州也算是穩住了陣腳,我與你們一起去三原縣!”


    “我也去!”


    楊堅與獨孤伽羅紛紛響應,胡秉純大喜,“我正愁沒有幫手,有了你們必定事半功倍!”


    第二日,胡秉純便攜元芷與王顯一起,楊堅與獨孤伽瑤也早早來了輕衣巷,眾人一塊出發往三原縣而去。


    正走在半路,突然聽得身後馬蹄聲起,越靠越近,一聲音柔軟清脆從遠處傳來,“等等我!”


    眾人勒馬停住,迴頭一看,竟是宇文艾琳與饒書蕊一起騎馬追來。


    宇文艾琳與饒書蕊慢慢靠近,獨孤伽羅奇道,“公主你怎麽來了?”


    宇文艾琳柔聲細語,抿嘴一笑,“伽羅,咱倆可是好姐妹,你竟然不叫上我?”


    “艾琳,我們這是去滅蝗賑災,你一個公主又長得這麽秀氣怎麽吃得了這樣的苦,快迴去吧,要是皇上知道了會怪罪我們的”。


    宇文艾琳向胡秉純施了一禮,“胡公子受這趟差事我也有責任,我自是相信胡公子能夠勝任此事,但畢竟是初來咋到,若有我相隨到了地方辦起事來肯定會方便一些,元芷姑娘你說是嗎?”


    元芷一愣,宇文艾琳剛對著胡秉純說話,突然卻問向自己,隻得陪之一笑。


    “公主說的有理,若有她在我們做起事情來確實要方便很多!”


    胡秉純低頭一想,也覺有理,於是邀兩人一起同行。


    眾人到了三原縣界,路過一片稻田,本來應該是黃澄澄的一片稻子如今卻隻剩下一根根枯黃落下的稻草,田裏到處撒著被蝗蟲肆掠之後留下的稻殼,眼前也不時有蝗蟲飛過,本因是豐收之景如今卻變成了這般蕭條慘敗之象,胡秉純滿目蒼涼。突然一陣哭聲從田頭傳來,胡秉純循聲望去,一老婦正撲在田裏俯首痛哭,身旁還有一小女孩兒,胡秉純下了馬,徑直朝兩人走去,其餘人也陸續下馬隨同。


    胡秉純走近那老婦和小女孩兒,隻見兩人形如枯槁,那小女孩兒更是麵黃肌瘦沒有一點血色,見有人走來,用她那暗淡無神的眼睛抬頭看著胡秉純,胡秉純一陣酸楚,蹲下身去幫那小女孩兒捋了捋頭發,然後讓王顯拿出隨身幹糧,王顯取出一塊烙餅遞給那小女孩兒,小女孩兒見著食物也不管認不認得他們,搶過之後便塞入嘴裏大口嚼了起來,可剛嚼了不到幾口便停了下來,拍了拍那老婦的後背,“奶奶,快吃!”


    那老婦從地上爬起,望著小孫女手裏的半塊烙餅,眼神從眾人身上掃過,“公子你?”


    胡秉純將那小女孩兒的烙餅給她放了迴去,“你吃吧,哥哥還有”。


    王顯又拿出一大張烙餅遞給了那老婦,老婦停疑了一下,接過烙餅,“謝謝公子!”


    “小妹妹慢點吃,喝點水,別噎著了!”元芷蹲下把水壺遞給那小女孩兒,宇文艾琳見狀也蹲下把自己的水壺遞給了那老婦。


    待那老婦和小女孩兒吃完,胡秉純這才問道,“老人家,這些都是蝗蟲鬧的嗎?”


    “本來以為今年是個豐收年,誰曾想到突然鬧起了蝗災,整個村子都受了災,夏糧早已吃完,可現在卻沒了秋糧,這可怎麽辦啊!”那老婦說著絕望地捶打著田裏的泥土。


    “朝廷不是發來了賑災的秋糧了嗎?你們怎麽會餓成這樣?”宇文艾琳動情地問道。


    “朝廷的糧食哪裏落得到我們這些老百姓身上,恐怕早就被那些當官的層層克扣了!”


    “真是豈有此理”,宇文艾琳聽罷一臉的氣憤。


    胡秉純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元芷,把我們身上的幹糧都給老人家吧!”


    元芷把包袱裏餘下的幹糧都遞給了那老婦,“老人家,這裏多的就分給附近的鄉親吧!”


    “我這裏也有,快拿著,你們放心,有我們在就一定不會讓你們今年餓著肚子!”宇文艾琳見元芷給了幹糧,自己也把包袱裏的東西全部給了那老婦,老婦領著那小孫女泣淚跪謝。


    胡秉純離開田頭,迴身上馬,一路疾馳,直奔三原縣衙。


    眾人到了三原縣衙,胡秉純翻身下馬,直入府內,卻被門口兩個衙役擋住,胡秉純冷眼往兩人狠瞪了一眼,楊堅和王顯一左一右把兩個衙役推到一邊,胡秉純徑直走入縣衙。


    眾人到了後堂,遠見大廳大門大開,裏麵觥籌交錯一片嬉笑哄鬧之聲,而為首一人便是三原縣縣令錢玄,胡秉純眼見百姓餓殍,而身為縣令的錢玄不但無所作為反而領著一幹鄉紳縣吏在縣衙大吃大喝,不由勃然大怒,直接闖入了大廳。


    胡秉純等人突然闖入,錢玄嚇了一跳,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來指著站在最前麵的胡秉純喝道,“大膽,你是什麽人?竟敢闖入縣衙?”


    “你就是三原縣縣令錢玄?”


    “正是本縣,你們是何人?”正在此時,縣衙裏的官兵也從外麵圍了上來,把胡秉純一行人堵在門口。


    胡秉純慢慢從身上掏出宇文邕交他的手詔,然後一把扔到錢玄身上,錢玄趕緊將它接住,打開看罷,卻慢悠悠地將金黃色的手詔給合起來放到一邊,走到胡秉純麵前斜著眼,帶著輕蔑之語,“你就是皇上新任命的‘賑災使’?”


    “既然知道了你還不下跪迎接?”獨孤伽羅衝著錢玄嚷道。


    錢玄冷冷哼了一聲,“我朝從來沒有‘賑災使’這個官職,本官職位雖低卻仍然是一縣之長,他不過是一介草民而已有什麽資格讓一個朝廷命官下跪?”


    錢玄一番態度十分驕橫,全然沒有把胡秉純等人放在眼裏,宇文艾琳突然厲聲喝道,“我總有資格讓你下跪了吧?”


    說罷讓饒書蕊取出令牌,錢玄見是皇族公主令牌,心頭一驚,這才極不情願地跪在地上,“下官拜見公主!”然後不等宇文艾琳宣他起身自己便先站了起來,饒書蕊見他如此無禮,本準備一番訓斥,卻被宇文艾琳攔住。


    “我沿途走來見到許多村莊被蝗蟲肆掠,一片蕭條,甚至還有餓死之人,朝廷已經下撥了賑災之糧你們到底有沒有發下去?為何沿途沒有見到一個衙吏在組織滅蝗?”


    錢玄翹著嘴巴一臉不屑,“朝廷賑災之糧有限,最多隻能解一時燃眉之急,哪裏能夠管得了這麽久,至於縣吏,本來就少,還要負責維護一方治,要是增補又是一筆開銷,所以哪裏忙得過來?”


    “是嗎?那請縣令大人帶我們去縣衙的府庫看一下到底還剩下多少?”胡秉純說罷便往縣衙裏麵走,錢玄趕忙將他攔住,“等等,府庫是重地,豈能隨便說看就看”,一邊拖延一邊向旁邊一人使了使眼色,那人準備出門,卻被楊堅給攔在門口。


    “快點帶我們去!”楊堅大聲喝道,錢玄無奈,隻好一身忐忑地領著他們往府庫而去,楊堅與王顯強行將府庫打開,卻見府庫之中堆積成山,許多糧食甚至已經發黴。


    “大人如何解釋?”胡秉純仍是溫言細語問他。


    “朝廷連年用兵,需要大量糧食,關中雖然肥沃,可不但要供給京畿之地,還要以備戰事之需,根本沒有多餘的糧食可以拿出來了”,錢玄仍然咬口狡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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