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尾隨的兵將也不愧是精兵,緊緊追隨著花著雨,這一隊鐵騎如同颶風般卷了過去,竟然從重重圍困的北軍中衝了出去。

    就在此時,有琴音從北軍中乍然響起。

    長長的前奏,是滄桑的凜然的悲苦的。隨後,琴音再一轉,乍然激越,好似金戈鐵馬入夢來。

    這曲子,是花著而再熟悉不過的曲子——《殺破狼》。

    《殺破狼》!

    這支曲子是花著而為她麾下的孤兒軍殺破狼所譜的曲子,其間暗含著隻

    有她才了解的孤兒軍們曾經經曆過的磨難和悲苦。

    這支曲子,除了她會彈,便隻有丹泓會彈。

    丹泓?難道丹泓從南朝皇宮來到了北軍中?_

    花著而心中猛然一滯,驀然勒住了戰馬,撥馬迴首,凝眸望去。

    隻見蕭胤身畔密密麻麻的北軍乍然分開一條道,一輛華麗的車攆從北軍中緩緩地駛了過來。那車攆前麵,垂落著層層疊疊大紅色輕紗。在暮色深濃中,那紅色,是那樣的豔fig淒美,就好似丹泓以往上戰場穿的紅色霓裳一樣。而那琴音,便是從車攆中傳出來的。

    花著雨的手顫了顫,清麗的眸微眯,目光犀利地凝視著紅紗,果然看到紅紗後麵有一道雲鬟高髻的婀娜倩影。真的是丹泓嗎?此生,她覺得最對不住的人,除了錦色,便是丹泓。丹泓為了她,做了那麽多。如若真的是丹泓,她今日是務必要將她救迴來的。

    緊隨著花著雨身後的唐玉和南宮絕看到花著雨忽然勒馬,也慌忙勒住了馬。相爺吩咐,要他們兩個務必將眼前之人順利帶迴肅州城,絕不會讓此人跟著北軍走了。方才,他們極是驚詫於此人竟率領兵馬朝著迴城方向而來,根本不用他們兩個出手。可是,眼下,他又突然勒馬,倒是令兩人萬分警惕。

    “快些迴去,遲了就迴不去了!”唐玉冷冷說道,這城門是萬不能長時間開著的。

    南宮絕同樣勒馬隨著花著雨撥轉了馬頭,手中銀槍指在花著雨胸前,“你不要妄想了,我們是絕對不會放你迴北朝的,若是再迴去一步,本校尉便不客氣了。”

    花著雨對唐玉和南宮絕的話置若岡聞,一雙秋水雙瞳越過眼前攢動的

    人馬,直直凝視著那車攆。

    《殺破狼》的曲調在戰場上錚錚流淌,花著雨凝神聽著,忽然覺得不太對勁了。這似乎不是丹泓的琴音,很顯然,此人琴

    技也很高,彈奏很是大氣滄桑。隻是,曲調的韻味卻有些差了。孤兒軍殺破狼的磨難和淒苦,隻有作為孤兒軍之中一員的她還有與他們朝夕相處的丹泓才能彈奏出來。

    這個人,不會是丹泓!

    可是,這個人又是誰呢,除了她和丹泓,還有誰會彈奏此曲呢?

    一曲而終,那紅色帳慢被一隻纖纖素手一點一點地掀開了,端坐在車內女子的臉也一點一點地露了出來,花著雨的心也一點一點地涼了下來。

    車攆裏的女子很美很美,一襲煙紅色裙袂襯得地腰肢嫋嫋,婀娜多姿。她雲鬢高挽,眉不點而翠,唇不施而紅,一雙秋水瞳眸含著瀲灩的波光。

    她不是丹泓,卻是花著雨萬萬想不到的一個人一一溫婉。

    溫婉!花著雨尚且記得,當日,蕭胤從南朝離開時,被蕭胤劫掠走的溫婉是如何的淒涼憤恨。而眼下,她的神情卻和當日判若兩人了。

    她唇角掛著淡淡的微笑,清傲的目光冷冷掃過花著雨的臉,繼而望向了肅州的城樓上的姬鳳離。城樓上,姬鳳離依然卓然而立,風蕩起他的白衫,如雲朵一般曼卷著。

    溫婉望著姬鳳離,眸中閃過一絲淒婉,她忽然從車攆中走了下來,提著裙袱走到了蕭胤的馬前。蕭胤劍眉挑了挑,唇角勾起一抹瀲灩笑意,從馬上一彎腰,伸臂攬住了溫婉的腰肢,將溫婉拖到了馬上。

    兩人一前一後,共騎一馬,那樣子竟是說不出的親密。

    花著雨的心一點點地下沉。

    蕭胤曾經她說過的話,一字一句,句句清晰在耳畔迴蕩,如同昨日才

    剛說過。

    他說,如果這祥便能讓你不再恨我,我願意去念奴嬌。

    他說,被人熊拍了一掌,我才知當日你被倒鈞箭勾住,是多麽的疼。

    他說,丫頭,如今南朝形勢風雲變幻,危險至極。我怎麽放心離開你,而選個女人,我帶走她,卻是一個不錯的籌碼,有她在大哥手中,相信那些人不會為難你。

    他還說,丫頭,大哥這一生,恐怕是再也不會有太子妃了,就是侍妾,大哥也不想娶。

    但,短短數日,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那些前來圍困花著雨的北軍,此時已經阻住了他們迴肅州的路。蕭胤沒有下令,雙方兵士都沒有再動手。

    溫婉坐在大黑馬上,靜靜望著花著雨,眼眸中看不出喜怒,但是,

    卻隱絕劃過一絲犀利。她忽然俯身,在蕭胤耳畔不知說了什麽,蕭胤的紫眸一凝朝著花著雨望了過來。那深紫的眸中,不知蘊含著什麽樣的情緒,深濃到如同潑墨。

    他聽了溫婉的話,忽然唇角一彎,將溫婉送到了車攆上。他伸手將馬鞍一側掛著的鐵胎大弓取了下來,從前後抽了幾支狼牙羽箭箭格在了鐵大弓上。

    他舉起大弓,拉開弓弦。

    兵將林立的欺萬人戰場上,花著而竟然聽到了那弓弦一點一點拉緊的聲音,她的心慢慢地隨著弓弦拉緊的聲音,一點點地提了起來。

    花著雨的胸口一窒,她猶勻難以置信,她和蕭胤的再一次相見,竟是他挽弓向她射來之時。她一言不發,隻是抬畔直直望向那指向她的狼牙羽箭。

    一絲淡淡的笑意,在她唇邊漾開,就好似玲現剔透的花,肆意地綻放。

    “皇上,不要!”蕭胤的親衛衝了上未,依稀是迴雪和流風。然而,他們後麵的話都已經淹沒在羽箭的嗡鳴中。

    蕭胤的幾支箭,一支射向唐玉,一支射向南宮絕,另一支射向了花著雨還有兩支分射距離花著雨最近的兵士。

    花著雨他們自然不會眼睜睜等著蕭胤來射,有的躲閃,有的迎上,隻是蕭胤這一箭速度太快,快得猶如鬼魅。兩個兵士被箭射中栽倒在地下。那速度,令人根本來不及躲閃。花著雨舉起手中的銀槍,暗中灌注內力,迎了上去。這一箭的力道太大,銀槍的柄又是木製的,若非花著雨在柄上灌往內力,恣怕這一箭早已穿透了槍柄,射在了花著雨身上。饒是如此,那箭還是將花著雨的震得虎口發麻,胸臆間一陣腥甜,噗地一聲吐出一口血霧。

    在漫天血霧裏,花著雨忽然感覺到了無限艮的悲涼。

    她覺得,幸福,似乎總是離她有一步之遙,卻又似隔著千山萬水,永不能觸及。

    曾經,她以為可以恢複女兒身,嫁給自己欽佩的男人。可是,一杯毒酒讓她的夢想成了噩夢。

    如今,她以為尋到了疼她護她的男人,可是,一支狼牙羽箭,讓她的多夢想再次化為泡影。

    為何,幸福對她而言,就是這樣遙遙不可及。

    海東青從蕭胤肩頭上忽然飛了起來,展開雙翅,撲棱棱竟是朝著花著雨這邊飛了過來。胯下的馬兒不知是被蕭胤這一箭射的受了驚,還是被海東青驚到了,竟是發出一聲淒厲長嘶,前蹄突然揚起,而後又忽然前傾,跌落在塵埃之中,

    將花著雨生生地從馬上掀了下來。

    花著雨身子滾落馬鞍那一刻,花著雨眼角餘光瞧見蕭胤策馬向她疾奔了連來。她心中一驚,在空中使了一個千斤墜,才迅速落到地上。她舉起手中的銀槍,迎上了蕭胤從馬上劈落的鉤槍。北帝親自出手來檎她,倒真是看得起她啊!

    蕭胤的鉤槍,前端嵌有彎鈞和槍刃。此時,那搶刃和彎鉤閃著幽冷的寒光,向著她襲了過來。幽冷的刀光,映亮了他紫眸中的寒意。

    雙槍交叉,花著雨在強大的力道所迫下,向後滑行了好遠,才穩住了身形。

    她和蕭胤沒有正式交過手,但是,在那幕達大會上,她卻看過他和鬥千金交手。對他的武功深淺,還是心中有數的。可是,今日這一交手,她忽然發觀,蕭胤的武功和內力,在短短時日內,竟然暴漲。若是幾個月前的他,她和他的功力,應是不相上下,然而,現在,她卻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

    唐玉和南宮絕躲過了蕭胤那一箭,又被他的大將纏住了。

    蕭胤那一箭讓花著雨受了內傷,手中的銀槍又並非利刃,如何敵得過功力大漲的蕭盾。

    —招。

    兩招。

    三招。

    十八招之後,肩部被蕭胤的鉤槍刺中,將她和挑倒在馬下。

    花著雨躺倒在地,身前身後處處都是馬嘶聲和廝殺聲。

    衣風唿嘯而過,哀怨如鬼哭。

    夜色降臨似乎是在一瞬間的事,北軍和南軍的火把都亮了起來。火把的

    光芒裏,銀甲泛著雪亮白光,照亮了花著雨一雙清眸。那槍尖的彎鉤,閃耀著冷銳屯的刀光,刀光劃過,映出花著雨清冷決絕的容顏,一閃傾城。

    蕭胤深紫色的瞳仁倏地一收,定定地看著花著麵,薄唇案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便在此匕時,肅州的城門在身後咯吱吱地大開,無數個鐵騎重甲從城門內湧了出來。

    為首之人,是此番北征的大將軍王煜,而他身畔還有另一人,便是一襲白衣的左相姬鳳離。作為大軍監軍的左相是一個文宮,忽然策馬而出,倒是令南北朝的兵士都有些驚訝。

    蕭胤猛然一驚,紫眸中一聽間布滿了邪魅冷厲和肅殺清寒。他一招手,無數道刀槍劍戟將指向了花著雨的脖頸,有人快步上去,將她緊緊捆綁了起來。

    唐玉和南宮絕雙雙躍了過來,唐玉袍袖一揚

    ,無數道寒芒襲來,那些抓著花著雨的兵士齊齊中鏢倒下。

    蕭胤卻突然從馬上轉了迴來,俯身將花著雨攔腰撈了起來,打馬衝迴到北軍之中。

    南朝的大軍和北朝的大軍在肅州城外,展開了一場殊死大戰。然而,這戰爭卻和花著雨關係不大了,因為,她已經成了戰俘。

    她原本不想去北朝,如今這樣的結果,姬鳳離恐怕更加篤定,她是北朝的探子了?她勾唇苦笑!但是,她不得不去北朝,蕭胤的事情,她是一定要查清楚的。

    這一戰雙方兵馬打的極是慘烈,廝殺到半夜,北朝沒有攻下肅州城,被南朝的軍隊擊退了五十裏,退向了陽關城。

    到了陽關,已經是第二日的夜裏了。

    陽關本是南朝的城鎮,不日前被北朝軍隊攻破,如今北軍又退了迴來。城中百姓早已避走逃難,整個陽關城除了北朝軍士,幾乎沒有百姓。

    花著雨坐在一輛簡陋的馬車中,被軍士押解著送到了蕭胤所居住的府中這府邸原本是平陽城府尹的府邸,府內遭到的破壞不大。

    花著雨直接被投入到了府內的地牢中。地牢陰森而潮濕的空氣,令她窒息。而肩頭上的傷口疼得她忍不住蹙眉。

    她坐在地上,腦中,不斷迴旋著戰場上蕭胤的一舉一動。她試圖從他的不尋常上,找出來他的異樣。可是,最終,她不得不承認,蕭胤除了忘記她除了人變得更無情,並沒有什麽大變化。

    他不像是被人操縱控製的樣子,他還是那樣冷冽霸氣雷厲風行。

    到底,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這是她一定要查清楚的。

    花著雨運了運內力,將捆綁在身上的繩索掙斷,緩緩走到牢門前。地牢雖然牢固,但外麵的守衛也不是多麽森嚴,很顯然,陽關眼下成了北朝重兵防守之地,南朝人根本就進不來。蕭胤也不用擔心有什麽人會來救她!

    花著雨站在牢門前,她在等!

    她知道有人會來找她的!

    果然,黑暗之中,有輕巧的腳步聲響了起來,一步一步,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牢門窸竁窣窣一陣響動,一個人提著燈籠,出現在牢門前,蕭胤的貼身侍衛迴雪。

    在戰場上,蕭胤向她射箭時,迴雪曾經去阻攔。花著雨就知道,她到了這裏,她是一定會來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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