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紫發,紫眸。

    紫衣?

    花著雨驀然一驚,這才發現蕭胤那一頭披散在腦後的發竟然是紫色的,降紫色的流華,在腦後披散如瀑,在夕即照耀下,紫得驚心動魂。而他英俊的麵目,在紫發掩映下,竟是出奇地冷峭。

    蕭胤的發,明明是黑色的,如何會變成了紫色?

    他的紫發讓她感覺到陌生,他的氣勢讓她感到心驚,且不論他身後的千軍萬馬,隻他一個人,就宛若嶽山壓頂的氣勢。

    隔著城門前很藉的空地,花著雨看到了蕭胤,可是,蕭胤似乎並沒有看到她。他的目光徑直望著城頭上的姬鳳離,唇角掛著冷冷的笑。

    他忽然抬手,戰鼓聲和號角聲都瞬間停止,天地間一片寂靜,隻餘風聲淒厲而過。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天邊,暮色垂落,一種千軍萬馬對峙時無形的殺氣籠罩在心頭,壓得人好似要喘不過氣來。

    這種境況,花著雨早已司空見慣。可是,從未有今日選般緊張。因為,眼下,麵對的不是西涼的兵馬,而是北朝的兵馬。北朝自然和西涼不同,而主帥,是蕭胤,這個曾經說過要愛她護她的男人。

    蕭胤並沒有立刻攻城,而是冷聲喝道:“姬鳳離,既然你來了,便不要做縮頭龜了,派人出戰吧!”

    姬鳳離在城樓上負手而立,白衣臨風,翩然飄蕩,透著難言的清雋居傲,那雙風眸,好似蘊含著萬物之精華,顧盼間光彩炫目。他爾雅一笑,淡淡說道:“北帝好大的氣勢,本相真的不知,要何人出戰,才能夠勝了你!不然,讓他出戰如何?”

    姬鳳離並沒有用力高喝,然而,他的聲音卻是如輕風般飄至蕭胤耳畔。

    花著雨一愣,這才發現姬鳳離那個“他”指的是她花著雨。

    蕭胤聽到姬鳳離的話,目光順著他手指向的方向看向了花著雨。眸光雲淡風輕地從花著雨的臉上飄過,仰頭發出一串長笑。那笑聲寒極,冷極,帶著嘲弄,不屑和譏誚,“左相大人啊,南朝莫非沒有人了,竟然要一個小兵卒來迎戰,你們也太小看我北軍了吧!”

    花著雨知道,姬鳳離根本就不是要她去迎戰,隻不過是要蕭胤看向她而已。畢竟,他篤定她是蕭胤的人,若讓她去迎戰,這不相當於把她送迴去了嗎?不過,花著雨沒料到,蕭胤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似乎,根本就不認識她。

    姬鳳離愣了愣,他轉首看向花著雨,風眸中幽光

    灼灼,冷意奪人,“真沒想到,北帝竟然會裝作不認識你。莫非以為這祥,本相就會放過你嗎?”

    花著雨淡淡笑了笑,“相爺,請讓我去迎戰!我不是北朝的探子,我是南朝人。你若不信,如果我逃跑,你可以一箭射死我!”她已經想好,無論如何也要見蕭胤一麵,她要知道,他為何要發動戰事。如若,真的如別人猜測的那樣,是為了她,那她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她要說服他,撤兵停戰。

    姬鳳離抬眸望向她,鳳眸眯了眯,淡淡說道:“好!本相就準你見他一麵,隻不過,你要跑,也並非易事!”

    姬鳳離派了一支重甲的精兵,護送著花著雨出了城門。同時,他還派了唐玉和南宮絕不離她的馬匹左右。

    花著雨知道這兩個人的實力,尤其是唐玉,既然是唐門之後,發睹器和用毒的功夫自然不會弱。她若真要逃,何須姬鳳離動手射她,這兩個人攔住地便可。不過,說到底,姬鳳離還是小看了她花著雨的實力。她若真要逃,這兩個人還攔不住她。但,她沒想逃。她們花家,為南朝多年征戰,不是為了朝廷,還是為了南朝的百姓。她的爹爹花穆,雖然被冤枉謀反,但是她一直相信爹爹是清白的。而她花著雨,也絕不會做通敵叛國之事。

    肅州城下,花著雨策馬奔向兩軍陣前。唐玉和南宮絕緊緊追隨,一左一右不離她左右。

    北軍的戰鼓聲已經暫時停息,隻有馬蹄聲,一聲聲,好似鼓點,敲擊在她心上。

    近了。

    一步一步。

    穿過城下沉沉暮靄,穿過淡淡薄霧,終於離蕭胤起來起近,終於看清了即獵獵飛揚的北軍王旗下,蕭胤的麵容。

    這是花著雨不熟悉的蕭胤l!甚至是,有絲陌生的。

    不是因為他的一頭紫發,而是因為,他冷峭的眉,冷峭的眸,冷峭的俊美容顏。那一襲耀眼的北朝紫色王服,前襟上的繡金蟠龍朝天直八雲霄,怒

    目利爪,仿佛隨時便能騰空而起,那氣勢和蕭胤一祥,凜然不可逼禮。

    一身帝王之姿。

    花著而的心,不知為何,竟是一瞬間難受至極。

    她勒馬抬眸,迎禮著蕭胤的目光,任由他審視淩厲的目光,將她整個人洞穿。

    他凝視著她,渾邃的紫眸中,再也沒有了當日的深情,有的隻是寒到骨子裏的冷峭。

    蕭胤冷冷地笑了笑,那笑容裏竟然隱含著一絲殺氣,

    “姬鳳離竟然真派你這個小卒來了,既然要受死,本帝就成全你!”

    花著雨的心寒了又寒。

    他真的是蕭胤嗎?毫無疑問,他是蕭胤,之所以讓她感覺到陌生,那是因為,他和她似乎又迴夏到他們初識時了。甚至是,比那個時候看上去還要無情。

    心中,猛然咯噔一下,蕭胤,竟然真的不認識隻她了嗎?她抬眸靜靜望著他,心底如潮激蕩。

    “來人,迎戰!”蕭胤冷聲命令道。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從他身後的隊伍中,衝出來一匹戰馬,馬上之人,是他手下一員大將。

    花著雨在北朝時,在軍中做軍妓時,都是濃妝豔抹。之後在公眾場合,都是戴著珠紗,是以大多數北朝人,都並不認識花著雨。

    他拍馬到了陣前,一揮槍尖,便指著花著雨道:“本將來迎戰你!”

    花著雨連看他都沒有看,清澈的眸光緊緊凝視著蕭胤,冷冷道:“不用迎戰了,他並非我的對手。我來,不是要打仗,隻是有幾句話要和陛下說。

    簫胤挑了挑眉,冷然笑道:“小子口氣倒是不小,有話但說無妨。”

    小子?

    她忽然懷念起丫頭那個稱唿了。

    她不知道蕭胤身上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他那一頭紫發,還有他眸中的冷峭,讓他明白,他是真真切切地忘了她了,心底深處湧上來一股難言的酸澀。

    “你,真的不認識我了?”花著雨壓下心底的痛,慢慢問道。

    “你?”蕭胤的眸光從花著雨身上再次才掠過,眸光犀利如劍,“你是誰?”

    她是誰?

    花著雨忽然怔住了,她該怎麽迴答呢,說她是贏疏邪還是元寶還是花著雨,抑或是她的妹妹。

    這四個身份裏,隻有兩個是真的,而偏偏那兩個,她都是不能迴答的。她唯一能迴答的,就是她是元寶,南朝皇甫無雙的太監元寶。

    “我是元寶,陛下曾經從人熊掌下救出我,難道陛下不記得了?”花著雨抬眸問道,眸中滿是期盼。她不信,這才多久的事,他選麽快便忘了。

    蕭胤冷冷笑了。

    “本帝還記得人熊,卻不記得救過你。你來,要說的事,就是這個嗎?現在說完了,可以開戰了嗎?”

    花著雨眸中一片淒然,如若,蕭胤不記得她,那她來,豈不是白來。

    “我來,隻是要問一問,為何,你要發動戰爭,置天下百姓於不頓。”花著雨壓抑著心頭的酸澀,緩緩問道。

    “戰爭?南北朝紛爭已經多年,走向統一已是大勢所趨。南朝腐敗,皇帝隻知統弄權術,如今又是幼帝當政,權相掌權,南朝百姓早已苦不堪言。而我們北朝,早已不是以前的悍勇之族,多年來吸取南朝儒學之精華,國力日強,統一天下,是大勢所趨!”蕭胤平靜地說道。

    花著雨怔住了。

    曆來發動戰爭的理由,都是要統一。可是,統一的代價,便是生靈塗炭。老百姓希望過的是安定的生話,為何,就這麽難。

    “你還有什麽說的?”蕭胤望著她,冷聲問道。清冷的聲音,如泠泠玉濺落在玉盤上。

    花著雨有很多話要說,隻是,忽然之間,卻無話凝噎了。所有的話,都已經說不出口了,因為,說出來,蕭胤也不會聽的。

    “既然無話,那就來迎戰吧!”蕭胤冷冷眯眼道,“你膽敢出城迎敵,膽量倒是不小,就憑這一點,本帝便很欽佩你,隻是,你既然來了,恐怕要迴去就難了。”

    蕭胤忽然揮手,重兵湧了上來,將花著雨帶出來的一隊兵士團團圍困。花著雨手中提了銀槍,猛然催馬,戰馬疾奔,如同閃電一般插到圍上來的北軍之中,一杆普通的銀槍,在她手中舞了起來,好似轉瞬之間,幻化成了寶刀利器一般,發出了龍吟虎嘯的聲音。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連砍倒兩名北軍,不消片刻,便帶領著唐玉和南宮絕殺出了一條血路,朝著城門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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