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的手收緊,掐住仁傑頸部的大動脈。

    仁傑笑得從容,無所畏懼,“幫主,彼此彼此,江南鹽運失竊案關係重大,如果朝廷全力圍剿,百變門命運堪憂,我,不過是送上門讓你利用罷了。”

    朱顏的眼神閃過難解的悲哀,轉瞬即逝,“十一郎,你聰明過人,大智若愚,可惜漏算了一點,百變門有一個外人不知道的秘密……”

    他歎息一聲,坐起身,俊秀的臉顯得異常溫雅:“現在說這些,為時已晚。來人,將十一郎送還大護法,好生看管,不得傷他性命。”

    仁傑從床上跳起,精神抖擻地說:“幫主,你所中的並不是致命毒藥,隻是這幾天神誌會迷糊些,內功會減退些,不日就能恢複。”

    朱顏笑得無比清冷:“你以為我不知嗎,正因如此,這藥也無解。”

    仁傑眼神無辜,“ 幫主將我送人之前,可否替我解毒,並賜還我的紅寶石匕首?”

    朱顏說:“你的毒已解,不過,雪公子所贈之物,我早就扔了,哼!”

    仁傑被押迴一間漂亮的臥室,正是最初見到大護法及她的男寵之處。

    今晚花好月圓,無奈,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仁傑看著窗外的月亮,不禁思念生活在現代的父母親和哥哥sam,還有自己那一幫好朋友。明月古今同,千裏共嬋娟,千年之後的他們,應該在觀賞同一個月亮,分食著月餅。

    門口有人輕輕問:“十一郎,你睡下了嗎?”

    仁傑翻身下床,打開門,見十郎抱著一個小包袱,畏縮地站在門外。他一笑:“有事進來說。”

    十郎急忙鑽進房,迅速將門下了鎖,解開包袱說:“十一大哥,小人奉幫主之命前來伺候,並轉交此物。”他遞上一支短劍,深棕色的犀牛皮刀鞘,劍柄上鑲著珠玉,最耀眼的是正中的一顆祖母綠寶石。

    仁傑接過雲劍,若有所思地問:“幫主可有交代什麽?”

    十郎複述:“不要太過相信自己的眼睛。”

    仁傑沉思片刻,說:“十郎,時候不早,先休息吧。”

    十郎神色惶惑地迴答:“十一大哥,我上次出走,曾給大護法的夫郎們下了迷藥,幫主雖不再追究,可我現在重迴這裏,隻怕處境兇險無比。大哥,你要救我!”

    仁傑歎氣:“知道了,明日再說。”

    十郎抱了一堆被子,在床邊搭了一個地鋪,熄燈睡下了。

    地上,很快響起十郎輕微的酣聲。過了一會兒,仁傑也進入夢鄉。

    半夜,仁傑從淺眠中驚醒。地上,悄無聲息。他撐起身查看,十郎的被窩還溫熱,人已不見蹤影。

    仁傑靜悄悄地打開門,按照記憶中的出路,走過兩道庭院,前方出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大護法住處是一個多樓複合式宮殿,外層的大殿門緊鎖,殿外傳來守衛的說話聲。側門兩日前原本虛掩,此刻也掛著幾道重鎖。

    十郎偷偷地繞到一個陰暗的牆角,左右觀察一番,見夜風吹拂,人影皆無,就迅速地伏在地上,奮力地爬出一個狗洞,盡管他身材消瘦,胸口還是卡在牆中,進出兩難,他氣喘噓噓地拱啊,拱啊,隻往外移動了半寸。

    今天的月亮還真大,照得四周明晃晃的。十郎望著天上那輪礙眼的圓月,一股憂傷湧進了心田,要是等一下被守衛發現,自己的小命……

    他發達的淚腺再次投入運轉,晶瑩的淚水蓄滿了眼框。

    他鼓起所剩無幾的勇氣,繼續掙紮蠕動,這迴,他的胳膊痛得失去了知覺,想到自己成名江湖的遠大理想,和目前悲慘的境遇,十郎禁不住……悵然涕下。

    忽然,他的身上肉最多的部位,被人踢了兩腳,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在牆內響起:“十郎,你在練什麽奇功?”

    十郎大喜過望,老天爺沒有拋棄我這孤苦零丁的好孩子!

    他滿麵淚花,吸著鼻子哼哼:“十一大哥,救我!”

    經過兩人齊心協力,半注香後,十郎終於脫離了狗洞。

    他撲進仁傑的懷裏,呀呀嗚嗚的痛哭:“十一大哥,幹爹!從今後,你就是我的親爹!我什麽都聽你的。”

    仁傑猛敲了一下十郎的腦袋,“喂,別過分!我還沒成親呢!”

    仁傑幫他擦了一下淚水,問:“小十,這麽晚了想逃去哪兒?”

    十郎抽泣著迴答:“大哥,我有預感,今晚要出大事。”

    仁傑心中一動,想起朱顏提起的那個百變門之秘,輕聲問:“十郎,你知道門中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十郎搖搖頭,緊拽住仁傑的衣角,兩人小心的往迴走。

    經過一個大合院的圍牆,隱約聽見裏麵有爭鬥之聲。

    仁傑正要邁步走過去一探究竟,十郎站定不肯動,慌亂地說:“十一大哥,那是大護法的住處,我們還是不要去了。”

    仁傑甩開他,輕聲說:“那好,你先迴去,我要去看看。”

    十郎軟倒在地,抱著仁傑的腿,淚盈於睫:“大哥,小十不想見到你不幸,大哥你也不要拋下我啊,嗚嗚……”他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孩子,今天死裏逃生,感情特別豐富。

    仁傑腳上掛著一個拖油瓶,一步一拐地來到大圍牆邊。他摔開十郎的小爪子,不客氣地說:“借你的肩膀用一下。”說著,踩在十郎肩頭往上爬。

    十郎猶如患了軟骨病,萎靡不振,趴倒在地,仁傑腳下一空,摔下一人多高的牆。他提起拳頭,對著十郎晃了晃,十郎馬上乖巧地說:“大哥,此牆有一個小洞,小十帶你去。”

    兩人轉到側麵。仁傑屏氣凝神,透過小洞非常小心地向內觀察。

    院中人分為兩派鬥成一團。大護法、三郎和七郎被圍在中間,其餘幾位夫郎和兩位蒙麵人向三人猛攻,招招致命,毫不容情。

    仁傑感到分外詫異,大護法雖然嬌縱好男色,倒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為什麽她的男寵忽然背叛?那兩位蒙麵人一定有問題。

    大護法已經潰不成軍,被逼到死角,她披頭散發,如瘋婆一般左支右擋,哪裏有半分當初的娉婷嬌豔。

    幾把劍架在她的頭頸,大護法絕望的嘶叫:“你們都反了,難道不怕我弟弟殺了你們?”

    一位夫郎啐了她一口唾沫:“呸,憑你也配稱幫主弟弟!”

    大護法臉上閃過彪悍不懼的神情:“幫主,對不住!”她猛的撞上劍刃,當場軟倒,又被插上幾劍,血如泉湧,眼見是不能活了。

    她的神態轉為安詳歡喜:“顏弟,四郎,我來了……”垂下頭斷了氣。

    三郎和七郎也立時被殺。幾個人抬著屍體進屋。留下兩人清洗院子。

    不一會兒,砍殺流血的痕跡被掩蓋,空氣中隻餘下淡淡的血腥味。

    仁傑的背脊透出陣陣冷汗,當初看昆丁-塔倫迪諾導演的好萊塢野性動作巨片《殺死比爾》,曾被女主角烏瑪•瑟曼度大開殺戒的帥氣征服,然而,這個晚上,親眼見到古代的真實血腥屠殺,遠比銀幕上的黑色暴力血腥之作震撼百倍。

    原來,公理不在人心,而是誰的劍比較快,比較狠。

    仁傑失神的悄然轉身,見十郎捂著自己的嘴,依在牆角,眼珠驚慌地亂轉。他立刻提著十郎,一陣疾行迴到臥房。

    仁傑的胃很不舒服,就象吃了過期食物,說不出的難受。他和十郎各據一處,默默無語。沒有人開口討論今晚的事件。

    百變門的危機已經毫無征召的到來。

    清晨,小鳥在窗外的梧桐樹上鳴叫,仁傑起了一個大早,原以為自己會被惡夢纏繞,卻一覺睡到天亮。

    仁傑將昨晚的情景迴想了一遍,感覺有些茫然,看來解鈴還需係鈴人,等一下想法去幫主那兒找線索。

    床下,十郎臉上淚痕斑駁,此刻睡得正香。仁傑將十郎抱起放到床上,蓋好被子,揣上幫主所贈雲劍,整裝待發。

    仁傑剛想推開門,院子裏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改變主意,,側身貼牆藏在門邊。

    這裏的臥房沒有鎖,大概是為了方便大護法隨時光臨。

    門被人從外麵踢開,兩個穿灰衣的百變門低階弟子走了進來。前麵那位瘦小精幹,傲慢地對著床說:“十一郎,副幫主有請!”

    後麵那位高胖些,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奸笑著說:“聽說這小子長得不錯,嘿嘿。”

    他越過站在門邊的小瘦子,興衝衝地湊近臉朝裏睡著的十郎,短刀挑開被子,浪聲道:“幫主看上的貨色,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十郎猛的一咕嚕滾下地,哀聲求救:“大哥,救命!”

    仁傑的雲劍應聲架到那瘦子的頸子,低喝一聲:“別動!”手腕一翻,劍柄狠狠敲在那人後腦,頓時暈了一個。

    床邊的胖子聞聲迴頭,見到同伴倒下,罵罵咧咧地持刀撲過來。

    十郎的小腦袋悄悄從床麵露出,眼珠滴溜溜地轉動,手上的藥粉飛快撒向那胖子。

    那人立刻嘶吼:“啊!好癢,老子癢死了……”,他拚命抓著自己的臉,血肉模糊,狀如瘋狂甚是嚇人。

    仁傑利落地上前猛敲一下,打昏此人,暫時解除他的痛苦。

    十郎站起身,拉著仁傑驚喜地說:“大哥,正好這兩人送上門,我們換上他們的衣服,快溜吧。”

    門邊有人輕歎了一口氣,漫不經心地問:“十郎,你想去哪兒,讓我送你一程。”

    那聲音甜得象蜜,柔得想水,聽在仁傑耳裏,卻好象天邊忽然響起一個霹靂,驚得他頭皮發麻,不自覺的往後一跳。

    十郎嚇得直挺挺的往後就摔,頭撞上床腳,滾到床下不動彈,昏迷了。

    屋外秋陽正暖,仁傑卻打了一個寒顫,隻覺脊背涼嗖嗖的。他鎮定心神,盯著花容月貌,婀娜多姿的紅衣女子,問道:“大,大護法,是你嗎?”

    大護法姿態優美地理了一下鬢發,嫋嫋娉娉地走到仁傑身旁,笑語如春風:“十一郎,幾日不見,我可是一直惦念著你。”

    她玉指輕挑仁傑的臉,湊近前親熱地說:“你臉色怎麽白得嚇人,難道我美得你認不出來了?”

    仁傑心頭不安,細細打量,見大護法神態嫵媚,舉手投足從容不迫,頸間皮膚潔白無暇,沒有傷痕,沒有色差,她的手指冰涼,無意間噴在仁傑臉上的氣息卻是溫熱的。

    難道,百變門的秘密,就是一個死人可以複生?

    或許,昨天親眼所見的殘忍殺戮,不過是演給外人看的一場精彩好戲?

    仁傑拈著大護法的手指,不著痕跡地推開,笑了笑,語氣有些曖昧,“大護法,這新買的胭脂真香,你比初見時更美了。”

    大護法昂著頭,全身火紅如驕陽,她格格地嬌笑:“貧嘴,我哪有用什麽胭脂?我這樣的美人,是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飾。”

    仁傑連忙點頭,“美人,請問我可以出門逛逛嗎?”

    大護法飛了一個媚眼,“十一郎,你剛才闖了禍,得罪副幫主的手下,他那人的手段,絕不會象我這麽仁慈,我看你還是先避避風頭。”

    她說話的語調溫柔婉轉,眼底卻深如潭水,喜怒難測。

    仁傑在床邊坐下,悠然問道:“請問,大護法要將我關上多久?”

    大護法微微一笑,命令門外的隨從:“來人,將這地上兩人給副幫主送去。”她轉向仁傑:“十一郎,你想要什麽,盡管說,我的人會好好伺候的。”

    她纖腰款擺出了門,吩咐眾人嚴加看守,不可輕縱。

    屋內恢複了平靜。

    仁傑踢踢地上的十郎:“喂,你還要裝死到什麽時候,人都走了。”

    十郎翻身坐起,揉揉後腦梢,後怕地說:“十一大哥,這大護法是人是鬼?昨晚我從牆縫中分明見她被亂劍所殺。”

    仁傑笑了笑,沉思不語。十郎爬上床,拉起被子蓋上頭,悶悶地說:“她如果是人,這件事就有鬼。”

    仁傑啪地拍打他的小腦袋:“小鬼……”

    十郎小聲討饒:“大哥,手下留情,我頭上剛磕了一個大包。”

    屋外的四名守衛閑閑地聊著天,一位說:“這十一郎什麽來頭,大護法如此看重?”

    一位迴道:“聽說,幫主很寵愛,不知犯了什麽事,被趕迴來了。”

    這時,屋裏傳來淒厲的哭喊:“救命!十一大哥,饒了我,啊!十一郎失心瘋要殺人了,救命!……”

    十郎聲嘶力竭地尖叫一聲,忽然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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