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心裏一緊,口中仍不動聲色:“趙某與閣下素無來往,有什麽話就請屋外直說吧。趙某房子簡陋,怕攪了閣下雅興!”

    馬元義見對方始終不願相見,隻得高聲道:“趙大俠少年成名,乃人中俊傑,一身武藝更是登峰造極,世人莫敵,何苦屈就在這荒山野嶺中呢?”

    張遼聞言,隻覺得一片茫然,這馬元義到此不象為了爭奪神兵,似乎別有所圖,正欲試探其來意,卻聽見屋外一個聲音道:“趙某乃鄉野村夫,讓閣下見笑了。”

    馬元義“咦”了一聲,疑惑地看了看屋內,又看了看走近的一男一女,問道:“來人可是趙鄺趙大俠?”

    趙鄺一個“移行換位”,轉瞬已經拉著張楚兒來到馬元義跟前,道:“大俠可不敢當,正是趙某。屋內是我內侄張遼,讓閣下見笑了。”說完看了一眼屋內,似乎也驚奇於張遼的智謀膽識。

    馬元義抱拳道:“趙大俠,當今天下皇帝昏庸無道,內有十常侍把持朝政,外有諸侯蠢蠢欲動,天下大亂之日不遠矣,真正害苦了的,卻是黎民百姓。鄙派宗主張天師特譴在下前來邀請張大俠前往冀州共商大事。”

    趙鄺皺眉道:“多謝貴宗主的厚愛,隻不過在下住在這山腳之下已經十數年,早不過問江湖之事,更別說天下大事了。還請馬大哥轉告貴宗主,他的好意在下心領了,恕趙某不能答應。”

    馬元義正欲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突然身後一幹人中傳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一個黃衫女子躍下馬來,穿過眾人,來到趙鄺麵前,眼角之間盡是不屑:“人常道神龍大俠如何如何,今日本姑娘看來,也不過隻是虛有其名而已。”

    趙鄺一家三口一齊往那少女身上看去,隻見她約莫十四五歲年紀,穿一件織錦黃衫,外麵罩一件金絲綢衣,皮膚白皙光潔,柳眉皓目,相貌美麗異常,隻不過神情極為倨傲。

    馬元義見了那少女,微微低頭,叫了聲:“少主!”

    那少女看了不看他,直盯著趙鄺看,眼神犀利,仿佛要把他紮穿似的。

    趙雲初始見到那少女時,眼神不由一亮,心中第一個念頭便是:“隻怕天上的仙女也沒她這麽漂亮。”但又她侮辱自己父親,心下也不由大怒,口中叫道:

    “別人虛有其名,還算是有個名,你是哪裏跑出來的小丫頭,見了名人還不參拜,卻在這裏大唿小叫?”

    那少女聞言有人頂撞自己,心下也是十分惱怒,冷笑道:“本姑娘乃太平道張天師之女張夢月,本教數萬教眾無一人不畏懼我,你是什麽身份,也敢對本姑娘不敬?”說著手一抖,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根黑色軟鞭,揮舞著就朝趙雲抽來。

    張楚兒和馬元義俱是大驚,雙雙搶上前來。

    馬元義叫道:“小姐,不可!”

    趙鄺暗笑一聲,心道:“龍生龍,虎生虎,你也太小看我趙鄺的兒子了吧。”

    馬元義還未靠近前去,便直直的愣在哪裏。張夢月勢若開山裂石般的一擊被趙雲輕鬆的就躲了過去,其長鞭反而被對方反手一抓一拉,搶了過去。這一鞭就馬元義來說算不得什麽,但是這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竟然就有這等敏捷的身手,不得不叫人歎服。

    張楚兒見兒子沒事,也鬆了一口氣。

    趙雲“嘿嘿”一笑,道:“娘,你也忒小瞧孩兒了。媳婦打兒子,哪裏會是兒子的對手?”

    趙鄺“哈哈”大笑,看著得意洋洋的兒子一眼,笑道:“你這小子,才這麽點年紀,就想娶媳婦了?要是真有這個心,我去跟張角商量一下也未嚐不可。”

    張夢月麵紅耳赤,盯著趙雲怒道:“誰要做你的媳婦,也不撒泡尿照照影子。”說完搶過長鞭躍上馬背,揮鞭而去。

    馬元義見少主離去,恐她有失,急忙喝令手下跟著。

    趙鄺笑道:“馬大哥遠道而來,不會就為這事吧?”

    馬元義點頭道:“自然不是!不知道趙大俠是否還記得雪姑娘?”

    趙鄺聽及“雪姑娘”這三個字,虎軀驀地一震,問道:“她,她怎麽了?”

    張楚兒似乎也對這雪姑娘極為關切,凝神細聽。

    馬元義沉聲道:“前幾個月雪姑娘突然來到鄙派,委托宗主打聽趙大俠的下落,而且要越快越好,待問她有什麽急事時,她笑著說自己已經中了奇毒,無藥可解,希望能夠死前再見趙大俠一麵,有要事相告……”

    趙鄺聽到雪姑娘“身中奇毒,無藥可解”這八個字時,身形微微一晃,幸好張楚兒將他扶住。

    馬元義又道:“張宗主得南華仙人傳授《太平要術》,熟知惡蠱奇毒,醫術高超,竟也看不出雪姑娘到底身中何毒。宗主發動全派十數萬弟子極力尋找趙大俠,但是雪姑娘還是沒有能夠等到這一天,上個月時,毒發身亡。”

    趙鄺頭頂猶如一道晴天霹靂,眼神淒苦,眼圈已經潮紅,極是悲傷,張楚兒眼淚已經流了下來,微微抽泣。

    趙雲始終不明白這雪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但見父母聞知她的死訊如此悲傷,料定此人和自己家的關係決不一般。

    馬元義接著道:“她死的時候,麵色發黑,神情痛苦,額頭中間隱隱可見一道黑氣。”

    趙鄺失聲道:“黑水斷腸散!”

    馬元義搖頭道:“中黑水斷腸散者,三日之內,必定肝腸盡斷,氣絕身亡。而雪姑娘中毒之後三個月方才去世,並且除了麵色發黑、額間有一道黑氣之外,其餘症狀與黑水斷腸散無一相似。”

    趙鄺愕然道:“那她中的是什麽毒?”

    馬元義道:“宗主將《太平要術》中的藥經、毒經前前後後又仔細讀了一遍,依舊不得其解,便請來醫術和自己齊名的華佗共同探討。兩人研究了三天三夜,最終在《乾坤》中找到一句含糊的描述:‘海外有砉西國,國人黑身白齒,善禦毒,中者受盡三月煎熬方死,無藥解。於是認定雪姑娘所中正是此毒。她臨死之前,交給在下一件事物,懇求在下交給趙大俠。”

    從懷裏掏出一個青布包裹,雙手交到趙鄺手中。

    趙鄺打開包裹,原來是幾本書,都是雪姑娘的家傳絕學。趙鄺隨手翻了幾下,發現幾本書中間還夾著一塊白色的絲綢手帕。打了開來,上麵隻有九個字:“天魔教複興,望君珍重!”寥寥數字,真情關切之意流露。

    原來趙鄺年少成名,江湖之中風頭極健,加之其人生得高大英俊,自然迷倒了許多少女,其中就有梅花山莊大小姐梅傲雪。趙鄺本來為人放蕩不羈,有美女投懷送抱當然照單全收。換了常人趙鄺早被冠以好色之名,然而他善事作盡,俠名遠播,世人評論其為“風流倜儻”。

    後來趙鄺遇到張楚兒,一改往日稟性,不再對其他女子起非分之想。眾女起初不肯放棄,過了兩年,都隻得黯然另覓郎君。然而梅傲雪始終不願放棄,甚至不惜為奴為婢跟隨趙鄺。趙鄺夫婦闖進天魔教被困其中,也是她奮不顧身將他們救出。此等情意,世間少有。

    趙鄺曾一度被她打動,最後還是放棄,但感激愧疚之情卻無以複加,而且心中對她還有一種道不清理不明的情愫。

    馬元義擔心張夢月,交代完畢之後急忙上馬,對趙鄺抱拳道:“鄙派宗主交代在下,要是趙大俠欲想查出兇手,為雪姑娘報仇,請到冀州商議對策。馬某先行告辭,後會有期。”

    趙鄺點點頭,抱拳道:“請轉告貴宗主,趙某近日將登門拜訪,恕不遠送!”

    馬元義行得幾步,又停下道:“本教巫醫門的人近日即將到此,還望趙大俠盡早離開此地。”率眾策馬追趕張夢月去了。

    趙鄺聽聞巫醫門,心中亦是一懍。這巫醫門與太平道雖然同屬黃天教,但行事做法完全不同。太平道乃道教的一個旁係,以解救天下蒼生為己任,隻是創教之初幾經磨難,不得不靠黃天教的庇護才得以存在發展,成為黃天教的一個分支,其早就不滿於黃天教的所作所為。現任領袖張角曾幾次欲脫離黃天教的掌控,都沒有成功。而巫醫教崇尚巫術,教中多有教徒在各大諸侯手下充當巫師,亦有教徒身在綠林,殺人越貨,無所不做。黃天教十四派中也以巫醫門實力最為強大,現任教主也是巫醫門出身。

    一家三口走進屋內,張遼此時也能下地走路了。

    趙鄺道:“賢侄的傷應該無關緊要了吧?再過兩日,就能痊愈了。”

    張遼微笑道:“全仗姑父神功、姑姑的照料,小侄的傷才會愈合得如此之快,多謝姑姑、姑父了。”

    趙鄺問道:“你爹那裏有什麽消息?”

    張遼答道:“我爹上月底安排在黃天教的探子迴報說,巫醫門徒近來正極力攛掇十常侍造反,如果成功,天下大亂之日就將到來,所以我爹就讓我來此請姑父出山阻止這場浩劫。再則我爹聽說巫醫門明查暗訪了這許多年,終於打聽到姑父的下落,這次糾集了大批門徒前來鳳凰山,目的就是想對姑父不利,奪得驥龍銀槍和青芒寶劍。”

    趙鄺點點頭道:“我馬上和你姑姑先去冀州去商議要事,迴頭再去馬邑。遼兒,你先帶雲兒趕往馬邑,務必告訴你爹,叫他遇事不可過急,免遭殺身之禍。”

    張遼應了,趙鄺又拉過趙雲,吩咐道:“你雖身行似我,但麵容卻與我迥異,有些神似你娘,外人不一定能認出你來,你先和表哥去舅舅家。這一路可能異常兇險,切記遇事不可過於依賴別人,自己要有主見。”

    趙雲第一次離開父母,雖然不舍,卻也不敢違背父命,隻得含淚應了。

    趙鄺解下腰間佩劍,道:“這柄寶劍是我二十一歲那年擊殺北海諦聽,取其獠牙和脊骨混合北海精鐵鑄成,鋒利無比。平日我隨身佩帶,即便是隱居在次也從未離身,現在交給你,你可以帶著它管該管之事,平不平之情,不要枉負了你爹的俠義之名。”

    趙雲點點頭,道:“爹,我都記住了!你和娘也要一切小心。”

    趙鄺道:“我自會注意。雲兒,以後遇事不可莽撞,也不要優柔寡斷,當斷則斷,該斟酌就斟酌。還有,不要隨意說出自己的身世來。”

    趙雲一一記下,又和母親別過了,放才隨著張遼趕往雁門馬邑去了。

    可前路如何,又有誰能道得清料得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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