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答應您了,我自己心裏這關過不去。我若不答應您,會顯得我很不識抬舉,又不夠尊重您。”


    “那你的意思是……”


    明嫣迴容廳:“全當我今天來是給長輩請安,全當您從來沒有提起過他。抱歉,馬上要過新年,我也要迴家幫忙,不便多留。”起身,對著容廳深深的鞠了一躬。


    容廳想著這丫頭確實是和以前大不一樣了,拒絕起人來都這麽不動聲色。


    多少會覺得自己的顏麵有些受損,畢竟他難得用這種口氣和晚輩說話。明嫣出去,他沒有挽留,處於這個年紀,很多話想說卻又說不出口,畢竟這一輩子他都是要強的。


    最後隻能深深的歎口氣。


    ……


    明嫣出來後,莫婉思來了。她的視線越過莫婉思的身影到了那片草地上,容月卓蹲在地上和他的兒子在玩鬧,他轉了頭朝這邊看來,和明嫣對視,然後微笑點頭。


    已經沒有其它意思,純粹就是兩個相互認識的人禮貌,連朋友都算不上。


    她收迴視線來,莫婉思看著她笑。明嫣感覺盯著人家那邊,哪怕她沒有去看人家的老公,但也不太好。


    “你兒子很帥。”以表明,我隻是在看你兒子。


    “隻有我兒子帥嗎,我老公也很帥啊。”莫婉思的眼晴裏有著一直幸福女人散發出來的神韻,很能感染人,讓明嫣也跟著笑,“還行。”


    畢竟那是容月卓,五官能不好看嗎?


    “你居然用還行兩個字來形容,我有點痛心。”莫婉思皺皺鼻子,明嫣失笑。


    兩個人一邊聊著一邊往外走。


    這一頭容月卓看著她們離去的身影,目光微微下沉,繼而又淡淡一笑。他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麽,可能是笑這個世界上事情的多樣性吧,一轉眼四年過去了,他已經結婚生子。


    而明嫣和厲弘深依然深陷泥窩。時間在走,人也在變,他收起了玩鬧和嬉笑,方覺年輕時候的胡鬧。打從心眼裏還是希望明嫣能幸福,無論她和誰在一起。


    “爸爸,你在看啥?”容齊站起來,手上沾了泥,就那樣捂上了容月卓的臉。


    容月卓:“……小兔崽子,把你的爪子拿開。”


    “你罵我,我告訴媽咪,我媽咪又不讓到床上去睡覺。”


    容月卓的臉一黑:“閉嘴!”


    容齊嘻嘻的笑著開,他就知道,他爸爸最怕媽咪了。


    ……


    走到門口,就能聽到容齊的笑聲,脆生生的,格外悅耳動聽。


    夫妻恩家,有一個聰明可愛的孩子,有大房子,有穩定的事業,這種生活想來也沒有什麽求了。又是多少人心目中的理想生活,明嫣也曾幻想過的。


    想來,她是很難辦到了。


    “我聽說了你們的一些事情。”莫婉思開車送她,上車後,她如此說道。


    明嫣苦笑,她的事情基本上也不是什麽秘密,無論是四年前還是四年後,不都是鬧得滿城風雨。


    車子出去。


    莫婉思的開車技術比明嫣要好一些,很熟練。


    她長長一歎,“真是一言難盡,你們複雜又冗久,我也不好去說什麽,感情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們家老爺子為了大少爺的婚事,可沒少操心。”


    明嫣抿唇不語,老實說操不操心的,她不關心。


    “多少名門小姐都給他介紹過了,他基本不會看一眼。在女人眼裏,我很欣賞這種不愛就絕不去亂撩撥的男人。”莫婉思看了看明嫣的臉色,感覺對方唇邊的一抹笑有點別有他意。


    以為她是在給厲弘深說情?


    “明小姐,別誤會,我就是這麽一說罷了。不存在給他說好話,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勸解女人去接受哪個男人,尤其是傷害過你的,我更不會勸。”


    明嫣以一個微笑化解了這點小小的尷尬。


    “不如我給你說說我和容月卓?”總不能一路上兩個人都不說話吧。


    眀嫣倒也好奇他們是怎麽好上的,她也不願意和別人談關係她和厲弘深的事情,那就轉移話題吧。


    “我是他學妹,他的事情嘛,什麽玩女人什麽風流成性,我聽的多了。我有一股勁兒頭,我就是想知道這個男人這麽拽,我能不能去把他征服!”她也知道容月卓和眀嫣有過一段情,當然,她沒有提。


    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沒有必要再把它撈出來。


    “於是我就主動去撩他,你撩他,他也撩你,但是你不能退縮。他不要臉,你得比他更不要臉。一來二去,他就非我不可了。”


    就這麽簡單?


    “我們很純粹,不參與其他的任何一點的恩怨。我帶著目的去認識他,但是沒有想著去傷害,他也是。所以,談戀愛,結婚生孩子,我們沒有轟轟烈烈,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眀嫣抿唇未語。


    便想到了厲弘深,他接近她,原本就是目的不純。


    所以他們糾纏這麽多年,反反複複。


    莫婉思說起這個來,臉上泛著淡然的笑,“說起來也是奇怪,我們婚後沒有吵過一次架。真的是有那種從身體到心理的融合,他對我好,我也對他好,互相包容互相體諒然後互相替對方著想,拌嘴都很少。”


    好是相互的,愛也是相互的,這樣才能走得遠,所謂勢均力敵,所謂永遠牽製,有著相同的精髓在其中。


    明嫣依舊沉默,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


    她和厲弘深恐怕沒有辦法做到勢均力敵,也不會牽製著對方。無論是四年前,還是四年後。


    “明小姐,感覺你有很多心事啊。”


    “是麽?”


    “生活無非就是那麽迴事兒,合則成,不合則散。喜歡就說,討厭也要講,讓自己變的簡單點兒。別去想那麽多,有什麽說什麽,別憋在心裏,這個世界上沒有會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沒有!”


    ……


    說實話,明嫣很羨慕莫婉思,不是生活,而是她的性格。落落大方,善於溝通。


    她其實是一個不怎麽會表達自己心裏所想之人,可能是在孤兒院裏時被壓抑得久了,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同時……


    縱然是有滿腹話語,又與何人說?有很多話也不適合說出口,便隻有亂在肚子裏。


    ……


    一晃,就到了新年。


    眀嫣迴到了言家,團年的那天晚上,言昱寧帶著可可來了。


    言彥華和言昱寧的見麵,頗為尷尬。畢竟那是言彥華心疼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到頭來,不是他的種。


    還有江鬱在中間,發生了那麽多事情。所以飯後,言彥華就去了房間,身體不好,就不吹風露宿,也不參加年輕人的活動。他對他的三個孩子,各個都有虧欠,唯一成功的就是留給了言馳一個舉足輕重的企業。


    言馳貴為長者,給了眀嫣和可可兩人分別一個超大紅包,至於嚴思文……不知道他給了沒有。


    但是,嚴思文對待可可和眀嫣的態度很明顯。


    讓可可有點小情緒,趁著大家在聊天時,她拉著眀嫣在暗處問,“大嫂是不是不喜歡我?”


    “怎麽會?”


    “那幹嘛對你這麽好,對我很無所謂?”


    “大嫂文文靜靜的,有些靦腆。和你不怎麽熟吧,慢熱。”


    “……是麽?不會是因為你是大哥的親妹妹,所以想討好大哥故意和你搞好關係吧?”可可皺皺鼻子。


    眀嫣彈著她的額頭,“胡說些什麽,人家已經是夫妻,需要討好麽?再說,大嫂能做出這麽低情商的事情?”


    可可想一想也是,要討好也是兩個人一起討好嘛!


    進去。


    嚴思文正在削蘋果,她確實很有小家碧玉的氣質,長的倒也不錯。


    大哥坐在沙發上,神情淡漠,盯著電視不知道在想什麽,兩個人貌合神離。


    眀嫣想了想過去幫忙,“嫂子。”這一聲嫂子她還是要叫,衝著大哥的麵子。


    每每她這樣喊的時候,嚴思文都會露出甜蜜蜜的笑來。


    “你去坐著,我多切點兒。不是懷孕了麽,對了,幾個月了。”


    “快三個月了。”


    嚴思文聽到這個有些落寞,側頭朝那邊堪堪一瞄,又快速收迴。


    眀嫣看到這個眼神,一下子替她感覺到難過。她愛大哥,可是大哥卻不愛她。


    可眀嫣卻又不能說什麽。


    “那好啊,我很會帶孩子的。生了後,我可以幫你帶。”嚴思文露齒一笑,這句話說得聲音過於大了點,顯得有點刻意。剛好言馳聽到這話,他朝邊看了看,眉目舒展。


    明嫣:“……”這話說好,好像是故意說給大哥聽的哦。她不禁想到了可可說的,【不會是因為你是大哥的親妹妹,所以想討好大哥故意和你搞好關係吧?】


    但她覺得她情有可原,仔細想想還有點心酸。嚴思文有什麽錯,無非也就是愛上一個男人罷了。


    ……


    新年的晚上就這麽過去了,平平淡淡。


    言馳送眀嫣迴去,她和言昱寧他們都沒有在言家過夜。


    一路上兄妹兩都在沉默,眀嫣知道言馳有心事。


    到了小區。


    言馳和她一起下車,送她上樓。走了幾步,言馳叫住了她。


    “大哥,怎麽了?”


    恍恍惚惚的光線之下,言馳的臉被籠罩著清冽俊美,他看著眀嫣欲言又止。


    想說什麽,最後卻還是沒有說。


    “哥,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迴去好好休息。明天家裏肯定有很多人,很吵。你不用迴去,等到安定好,我再來接你。”


    大年初一,每年家裏會有很多商客來拜年,很吵鬧。


    但是明嫣知道大哥最開始想說的絕對不是這一句,是要問她什麽麽?她沒有追問,迴:“好。”


    言馳揉揉她的頭發,“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她微笑。


    過年,小區裏到處掛的都是紅燈籠,一眼望去,倒是很有古色古香的古韻之美。


    眀嫣把心裏藏的話還是說出來了。


    “哥,你為什麽要娶思文?”


    明明不愛不是麽。


    言馳停下步子,在殷紅的光色下盯著眀嫣的臉,勾唇,“怎麽突然問這個?”


    “隻是想問,你娶了她,可她不開心啊。你也不開心,何必呢。”


    何必強行在一起!


    “你還小,開心不是做事情的唯一宗旨。”


    “那什麽是?”眀嫣的情緒有些激動,不假思索的接下話來,“是你們男人的隨心所欲嗎?想結你們就結了,想離你們就離?我以為不要傷害他人又能讓自己開心,是做一切事情的宗旨!”或許是因為前天見過莫婉思的關係,受了點影響。


    “大哥,沒有想到你也是這樣,隨便玩弄女人的感情。你愛清秋你就去追,你們不能在一起了,你就打光棍。可你非要去傷害另外一個女人?這種行為,算什麽男人!”


    可能是激動了,所以音量也越來越大。


    言馳也沒有打斷她,讓她吼。


    他低頭,眀嫣的臉因為燈籠光線的折射,顯得格外的嬌嫩,又生氣,眼裏活靈活現。


    他低低一笑,聲線醇厚迷人。


    “教育起我了?”


    “沒有。”她硬著頭皮,她哪敢,手卻握成了空拳。


    “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厲弘深娶你是因為我。他覺得我強暴了盛雲煙,而我成了植物人,父親利用人脈把盛雲煙入了獄。”


    眀嫣一怔,她什麽時候想聽厲弘深的故事了,他娶她的目的,她知道。


    可,莫名的她又不想打斷言馳。


    “所以娶你一是為了報複,這第二……”言馳頓住,“可能是因為厲弘深天生愚笨,情商為負數,不懂得怎麽對女性,以為把對方栓在自己的褲腰帶上,就能白頭偕老了。”


    愚蠢。


    “什麽意思?”眀嫣不懂。


    “沒什麽。”言馳不會說出來,彎腰對上眀嫣的眼睛。


    目光沉黑而透著獸一般的野性深邃,他和厲弘深不一樣。


    如果說用動物比喻他們,厲弘深是放養在荊棘叢生的森林裏的狼,有專人指導,為了培養他,他想要什麽給什麽,所以他霸道、以自我為中心。


    但言馳就是天然野生的豹,無人看管,所以他的身上是帶著刺的唯我獨尊,他是通過拳頭和掠奪來定乾坤的人!


    “丫頭,男人的世界你不懂。為了你,我可以與任何人為敵,也可以和任何人稱兄道弟。但是,有一點,哥哥的感情生活,別過問。”


    眀嫣還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從來沒有過問過,隻是今天……沒有控製住。


    “那……那你有沒有強暴盛雲煙?”


    言馳的眉頭一擰,站起身,沒有看眀嫣,不知道對著哪個方向,道,“我連那個女人的臉都沒有看清楚,怎麽會去強暴她!”


    七年前,清秋還在追言馳呢,清秋並不比盛雲煙長的差,要強也是強他認識的。


    不過這是在跟誰說話呢。


    眀嫣抬頭,說著大哥的視線,轉身,看過去。


    光影叢林裏,他負手而立,氣質卓然。


    又是他。


    眀嫣暗暗唿了一口氣,不過也好,讓他聽聽,言馳根本沒有碰他當時的女朋友!


    “厲弘深。”言馳道,“嫣兒我並沒有交給你,隻不過……我尊重嫣兒,她的一切選擇我都可以接受。”


    “我們家基本上是不歡迎你的,嫣兒還有一個很寵她的弟弟。我嘛,打也打過了,氣也出了,剩下的還是交給嫣兒解決。但是,無論她做出什麽決定,還請你像我尊重她一樣的尊重她,不能逼迫!”


    厲弘深淡淡的說了一個好字。


    眀嫣沉默。


    ……


    言馳坐迴到車裏,出去。


    大年三十的晚上,街頭真是空。空鬧鬧的,沒有多少人煙之氣,把人的心境都帶到了荒蕪的地方。


    他放下車窗,點燃一根煙。手放在外麵,煙頭霧氣騰騰,小紅點隨著車子的離去越來越小。


    紅燈。


    車停。


    他看著前方不聽轉動著的紅燈秒數,臉頰剛硬冷峻。


    隨手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出去。


    “大過年的,給我拜年?”


    “嗯,哥給你拜年。”他說話的同時,綠燈。


    頭微微一側,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如離弦的箭飆了出去。


    單手開車,瀟灑而利落。


    “有屁快放。”


    言馳好幾秒都沒有開口,燈光虛虛浮浮從他的眼角掠過,帶著他獨有的疏狂。


    “我家妹子說,我在傷害女人。”


    “………所以?”


    “所以止個損吧。”


    “你想怎麽止?”


    “離婚。”兩個字從唇裏吐出來,幹脆果斷。


    “這種事你告訴我,是想我去充當你老婆的第三者,還是當你的。”原南風蒼涼的聲音在那一頭。


    “就是告訴你一聲罷了,就當是給你拜年了。”


    “草,這算是拜的哪門子年。”


    “我們還是一起作戰的單身狗。”


    “滾!”原南風罵了聲。


    言馳笑笑,露出幾個白牙。那一頭,原南風又說,“你這麽聽你妹子的話,你他媽不會有什麽特殊癖好吧?”


    “我沒有愛上我妹妹的癖好。”言馳迴擊。


    原南風沉默,原芷藍是他的妹妹,他愛了,義無反顧!


    然而,他愛的是個白眼狼。


    “隻不過是我妹子受的苦多了,她想幹嘛就去幹。有我在,隻要我活著,我可以保她,所以,能聽就聽。”


    是麽。


    無非就是一個幌子而已,又或者說他早就想離婚,隻是沒有一個合理的台階下,原南風明白。


    “厲弘深還真要做你妹夫?你真沒意見?”


    “意見當然有,老子可不需要這樣一個妹夫。但是,我不會壓製。”依他看,厲弘深的路還長。


    原南風對厲弘深的事情沒有多大興趣,這過年的漫漫長夜,他獨守空房,言馳撞上來,也好過一個人在迴憶裏。


    “離了去娶清秋?”


    這名字毫無預兆的滑過來,言馳下意識的眉頭一皺。


    “你他媽不提她會死?”


    “不會,但我提了,你不是會難受麽?對了,我前段時間在醫院裏碰到她了。”


    “我在幾個月前還碰到了原芷藍呢。”


    兩個人開始互揭傷疤!


    “我可是在產科碰到的。”


    “我在嫣兒的婚禮……等等,你說什麽?”產科?


    原南風狡黠一笑,“激動了?隻是在產科碰到她而已,你慌什麽,又不是有了。”


    言馳捏著手機半響沒有說話,好大一會兒,方才恢複如常。


    確實,不過是去一次產科,的確沒有什麽。


    不想和原南風說下去,掛斷,迴家。


    他與嚴思文這段感情,應該停下了!


    她要錢,他給。


    他要一個婚姻的名義,她給。


    各取所需的婚姻,到了現在,就如眀嫣所說,不再捆綁,停止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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